時間這麽難熬,一天兩天三天的等……一直等到第十天。


    順治身體好好的,連個咳嗽也沒有,沒發燒,也沒有發冷,更沒有要出水痘的症狀。


    懸了三天的心總算是可以暫時放回肚子裏去了。


    我想大概是他沒有把粉末真的吸進去……隻是聞聞氣味,所以他應該安全。


    但是這樣一來,他安全了,我卻還是不知道這種預防方法是不是安全哪?那能不能給玄燁用呢?再說,這方法就算是安全,可是真遇到天花能抵擋得住嗎?光安全沒有效,那頂個P用啊。


    順治看我在那裏皺眉,走過來用手指頭撫撫我的眉頭:“別皺了,都打結了。朕都說了不會有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點點頭:“我想應該是安全沒事的。據說要是染了天花的人,十天裏麵會發病的。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可是,我卻不知道這個辦法是不是真的有用啊,玄燁還是……”


    順治點頭說:“你想的事,朕也想到了。”


    “嗯?”


    “不過總不能抓一個得天花的人到這裏來試吧?”


    當然不行了。


    我苦惱的說:“所以啊,試歸試了,可是心裏卻還是沒有底。誰知道到底有沒有效果呢?”


    曆史證明應該是有效的,但是,效果並不是百分百吧?這東西可不能隨便亂試,要小命的事情怎麽可以去試試看?那試出問題來可就沒後悔藥吃了。


    “不過現在證明這法子起碼不傷人,試試也無妨。”他說。


    “嗯。”我托下巴在琢磨,這個份量問題也得好好考慮……


    “今天在皇後那裏,淑妃又和你過不去了?”


    他不提我倒忘了,一提真正好笑。


    “你怎麽知道了?”


    他擺擺手:“這你就別管了,她實在過份的話你也別忍著……”


    “不忍著,難道和她一樣化身成潑婦大吵大鬧啊?還是你要我卷起袖子和她打?”我捂著嘴笑。


    “所以我說給你再升一升份位,皇貴妃……”


    我急忙擺手:“不要不要,我不要。”


    天啦,曆史上烏雲珠的位子我可不要去坐,先不說心理障礙,又或那個位子是不是風水不好,反正烏雲珠做了皇貴妃先死兒子自己也小命嗚呼,我可不想重演這個皇貴妃悲情史。


    “你啊……”他低聲說,有點象自言自語:“別的人一天到晚就想著攀高些再高些,你就是和她們不一樣。”


    順治拉著我的手坐在窗戶下麵的躺椅上,五月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沒再說話,我也沒出聲,就這麽安靜的坐在陽光底下出神。


    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以前經過家門口的巷子,太陽地裏總窩著兩隻懶懶的貓,偎依在一起,曬著太陽打呼嚕——和我們現在這樣子好象。


    “你的折子……”


    “等會兒再看。”


    又過了一會兒。


    “好象玄燁該醒了……”


    “有乳母和宮女在呢。”


    沉默,沉默……不行,不能再沉默了!


    “喂,大白天的你適可而止好不好?”


    “好,等一會兒就好……”


    等一會?等一會兒當然就好了?可是現在就不好了啊!


    完事兒讓喜福她們打水進來,我的臉都快要燒化了!可是另一個罪魁禍首毫無羞恥慚愧的意思,大喇喇的敞著袍子都沒想扣起來。


    “皇上,娘娘……”


    “嗯?”我停下正在扣他前襟扣子的手,回過頭,孫長圓有點猶豫。


    真奇怪,這人做事一向有分寸,有什麽事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說吧。”


    孫長圓聲音不大:“景福宮雲貴人那裏……遣人來報,說是開始發作了,看陣勢就要臨盆。”


    要生了?


    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我轉頭看看他:“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順治淡淡的說:“叫一個太醫過去守著,我還有折子要看。”


    好吧……


    雖然我問話之前就知道他是這個態度,不過問過了之後,還是覺得心裏的感覺蠻複雜的。


    他不去,當然……當然我比較安心。我承認我是自私自利的小女人,絕對沒有小說女主角那善良的悲天憫人的觀世音轉世一樣的情懷,傷害完全不放在心上,汙陷可以當成春風拂麵,甚至要對你的仇敵充滿愛心……


    我和烏雲珠,早就擺明車馬不可能再坐下來握手言歡了。


    不過,心底裏還是有點不安的感覺。順治揮揮手,孫長圓退了下去。他從背後摟著我,讓我靠在他懷裏。


    “別想這件事了。”


    “我是不想讓你過去的,可是良心又覺得不踏實。畢竟生孩子是那麽艱難的事……”


    順治的聲音語氣很柔,可是話意一點也不溫柔:“就算我過去,我也不是太醫,除了坐在外頭還能做什麽?況且,不是你不想讓朕過去,是朕自己不願意過去。”


    好吧,我應該學學當惡人的感覺——可我還是坐不踏實。


    這種心態真叫一個難受。說來說去,還是他不好!為什麽他要有這麽多大小老婆小小老婆的!如果他不是皇帝,沒那麽多女人,我現在還用得著煩惱這種問題啊?


    我叫喜月去看看景福宮的動靜,是不是要緊。如果情勢好的話,那就……當然可以放心。如果情勢不好……


    如果情勢不好,我要怎麽辦?


    喜月差的人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然後喜月來和我說,頭胎總得拖一拖時候,沒那麽快,但是太醫和穩婆也都說該是順產不會有問題。


    但是她最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麽?還有什麽情況?”


    “太後和皇上雖然都沒過去,不過皇後娘娘剛才已經過去景福宮坐鎮了,還多請了兩位太醫和老嬤嬤去守著雲貴人……”


    我點點頭,沒說話。


    “娘娘……”


    “皇後娘娘的名聲一向都好,她這樣做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她是後宮之主,本來這也是她的責任。”


    “但是娘娘啊,您……”


    我打斷她:“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但是說那些也沒有,說點有用的吧。”


    喜月點下頭,立刻換了話題:“娘娘那天讓我去找來的那紙包裏的東西……”


    我抬起頭,怎麽?


    “奴婢已經在自己身上也試過了。”


    啊?我蹭的站了起來:“你怎麽試的?你,你什麽時候試的?”


    “就是娘娘說的那個法子,我沾了那粉沫塗在鼻孔裏麵。”


    我看著她。喜月不是又平和又慧黠的一個姑娘嗎?她怎麽也學會喜福那樣魯莽的作風了?


    “娘娘,奴婢相信娘娘是不會害人的,那天奴婢自己妄加揣測,後來想起來,時時覺得自己……娘娘莫怕,我這幾天一點事兒也沒有,這法子料來對人是無害的。”


    我慢慢坐倒,真被她打敗了:“怪不得這幾天你不去抱玄燁……我可沒想著你這麽大膽……”


    我光顧著擔心順治,卻沒想到喜月也冷不丁來了這麽一下子。


    “不論娘娘是要做什麽,奴婢肯定都會走在前頭的。”


    “我知道。”


    在這座宮裏,能親近,能相信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與其說是我寵信她,她忠於我,不如說彼此在這深暗的宮裏,能互相存下一點秘密的隻有這麽寥寥的幾個人。


    我和順治雖然關係比以前好得多,可是有許多事情我還是得一個人擔著。


    盡管我現在不懷疑他的心意。


    “你啊……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兩個人試過都沒有事,那,玄燁呢?什麽時候給他試?


    現在給他試用這原始的牛痘疫苗,會不會早了些?他小小的身體抵抗力夠用麽?


    啊,還差點忘了,我也應該給自己用上這個。我那個打過各種疫苗預防針的身體可沒有被我一起帶來,現在的身體可是沒接種過任何疫苗的,天花可不會因為我的靈魂超時代,而到我麵前就繞過去不找上我。


    拿棉球沾了一點那個粉末兒給自己塗上。大概是用得有點多,總覺得鼻子有點癢癢的想打噴嚏。


    “娘娘。”喜月又進來了,福了福身。


    “生了?”


    “還沒有。”


    哦。


    天都快黑了。


    順治在西屋裏忙他的,一步也沒有出來。


    好象要生的不是他的孩子似的。


    這麽亂的局麵,我也真的很難分清楚是非錯對。


    在這裏,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手臂下的人已經足夠,我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和愛心,去分給居心叵測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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