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還沒吃完,打岔的來了。


    有個太監探頭探腦,按說吳良輔應該先問清什麽事兒,再等吃完飯進來稟報。可是吳良輔今天好象缺根弦,一抬手就把那太監放進來了。


    那太監打了千兒,戰戰兢兢的說,他是佟妃宮裏的。佟妃娘娘早起就覺得身上不太舒服,身子沉,想回皇上一聲,請太醫來請脈。


    順治果然關切起來,湯沒喝完就放下了,連聲說糊塗,這還不快請太醫還等什麽?萬一龍胎有事延擱了怎麽辦?


    嘿,這還不明白?這是佟妃的借口,她當然也可以直接叫太醫去,但是她的目的肯定不是找太醫,而是找你啊。


    嗯,唔,佟妃其實也是皇後一位的有力競爭者之一,她出身好,在朝裏關係硬,自己長的俊又懷了龍種,當皇後不是沒可能。現在皇帝又和廢後熱乎上了,最急的肯定是她。


    唉,佟MM啊,我是廢後,可你也沒有當皇後的命啊。


    我趕緊的給她幫忙:“皇上,那你快過去看看吧,有你坐鎮,太醫和佟妃心裏應該都添點底氣,不致於慌亂啊。”


    太好了太好了,佟美人你要爭寵就使勁兒爭賣力爭,我一定大力成全你!


    “皇上快去吧,別延誤時候。”


    順治皇帝點點頭,抹抹嘴,帶著他一幫人浩浩蕩蕩的撤退了。


    走到門口又回頭:“你也別亂動,等下吃完飯好好休息會兒。”


    “是……”我這次答應的很恭順。


    他這才轉身出了門。


    呼~~


    我心滿意足的吐了口悶氣。


    你爺爺的你早該走了!


    我對著一大桌子沒怎麽動過的禦膳,放下了架子慢慢吃慢慢嚐——


    今天的虧沒白吃,還算揀個小便宜。


    一大桌菜我自己是怎麽也吃不完的,於是我宮裏其他人也跟著享福,吃上了平時隻能用眼看用鼻子聞的皇帝禦膳,個個兒吃的都是滿麵紅光。


    嗯,好歹是過年嘛,算是皇帝請我們上上下下打牙祭了。側宮裏雖然也不缺吃少穿,但是做的絕對沒有這麽考究美味。


    吃過飯,腳上也換了藥,我睡了個大頭覺。


    等我睡醒,蘇嘛姑姑又來拜訪我了,她就是太後的代理人啊……我招呼她坐,招呼人上茶。


    “靜妃娘娘身體可好些了?”


    我點頭跟她應酬,說好多了,謝謝太後關心,再謝謝蘇嘛姑姑大冷天過來看我。


    她帶了幾樣點心來,我已經撐的厲害,還是打開盒子當著她的麵吃了兩塊,其實已經塞不下也辨不出味兒來,隻覺得膩,還得笑眯眯的誇味道真不錯,太後有心了。


    蘇嘛也打量了一下我屋裏。前陣子她來我這屋還沒顧得上收拾,現在一看她也驚訝了。屋裏一件古董玉器什麽的也沒有,我又跟她一一介紹下了。蘇嘛好象挺喜歡掛在櫥櫃邊的那個風箏,盯著看了好幾眼。我叫人取下來給她看,她雖然連聲推辭,可是風箏一拿到手裏,還是顯出很感興趣的樣,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


    “蘇嘛姑姑,你跟我這麽大的時候,大概也很喜歡玩兒吧?”


    她笑了:“娘娘說笑了,不過那時候我已經跟太後娘娘一起到了盛京,閑的時候也還和宮女們頑一會兒,說說笑笑什麽的。現在大家也都老了……”


    我說:“蘇嘛姑姑可一點兒也不老,咱們站一塊兒,人家準以為咱們是姐妹倆呢。”


    她也嗬嗬笑了,她告辭的時候我讓她把風箏帶上,她不肯。推辭來推辭去,還是帶上了。


    她走了以後喜月過來收拾:“娘娘……這點心……”


    我打個嗬欠,冬天總是睡不醒似的:“你喜歡?那你嚐嚐吧,大家都吃點兒。”


    “娘娘,我是說,您不該吃外頭的東西。”


    我想了想,好象她說的對,宮裏麵亂吃東西的人總是死的最快——


    “可這是太後送來的啊。再說,我現在有什麽可怕的。”


    我又不是皇後了,我隻是個廢後而已。


    “可是小心無大錯啊。太後娘娘那裏當然是信得過,可是您在別的地方的時候也沒見有多留心啊?我看您就是……今天在暢音閣,那個**您喝一口也就得了,幹嘛全喝了?要不,也不致於……”


    呃,說的對。


    我是有點粗枝大葉。


    回想以前看的清宮戲,書,好象這個禍從口出的不少,禍從口入的就更不少了。


    “好啦,”我放軟姿態扮乖:“我知道了,我下次注意。”


    “一定要注意。”她著重強調:“茶水沾沾唇就好了,不用喝下去。點心這種東西,旁人吃過了沒事,你再嚐一點也未嚐不可,但是不可以吃多。”


    “嗯知道啦。”


    我坐在那兒,看一個內房的小宮女紮絨花兒。宮女是不能調脂抹粉的的,但是那也要看主子管的嚴不嚴,我最近就看她們描眉毛,塗宮粉。


    我隻覺得有意思,倒也不想管。反正順治皇帝不常來,她們有沒有出頭機會……這個可不好說。不過少女沒有不愛美,不想往美妝華服的,這是人之常情,人的體性是無論如何扼殺不了的。


    “這紮的是……菊花吧?”我問。


    “是娘娘。”她欠身,我揮揮手叫她坐她的不用起來:“奴婢老家的後山上,一到秋天就開滿這種花。”


    “想家了?”


    “奴婢……奴婢……”


    “好啦,想家有什麽錯,我也想家呢。”


    不過你或許還有回去的機會,我就不好說了。


    幹坐著也無聊,我說:“你也教教我好了。這個難不難?”


    小宮女一笑:“很容易的,您看,先把線理好,底下紮緊……”


    看起來是容易,不過我的手不是做慣這種活兒的手,那個線理的長短不齊,要紮的時候總是紮不緊,不是散了就是歪了。那個小宮女在一邊想笑又強忍下來,看起來也真難為她了。


    “好啦,我不弄了,你自己紮吧。”


    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天陰了下來,好象起了風。喜福張羅著讓人把熏籠蓋好,帳幔都放下來。我說:“天還沒黑呢,這麽早就攏爐子啊?”


    她說:“眼看要下雪,還是先攏上。”


    下雪?


    我一拐一拐的挪到門口往外看,果然地下風裹著一旋一旋的,晚上估計是會下雪。


    “娘娘快進來,風涼。”


    我說:“好……”


    可是伸手去扶門框想轉身的時候,眼前卻突然就黑了下來。


    我隻記得最後聽見的聲音,就是自己身體結結實實砸在地上的嘭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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