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李先生像是完成了生前任務,撒手人寰了。


    李翊參加了他的葬禮,沒有流淚,隻是覺得心裏堵得難受,像是有眼前絲線扯動他的心一樣。


    那天回去之後,其實他有想過,自己姓李,那李先生也姓李。想來,應該是親人,才會如此這般共鳴!


    他一直守到最後,直到葬禮結束。


    又過了一天。盧彥彬坐在那日他和賈君思下棋的亭子裏,瀟灑的對他晃了晃手中的東西,看著他,說道。“猜猜?”


    李翊一想便知道裏麵的東西是什麽,一向有些酒癮的盧彥彬天天往酒坊那邊跑,裏麵的東西自然不言而喻。


    “莫不是長生。”他說。


    盧彥彬翻了個白眼,說道。“張叔都不會釀那長生酒,我哪裏會,你太看得起我了。”


    “這是你釀的?”


    “那是自然,這幾天就這麽一點。若不是長生那種天下名酒,不過親手釀製總會更有味道。”


    他不管李翊,坐在桌麵上抽出兩個杯子來,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示意李翊。“嚐嚐?”


    李翊坐了下來,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點評道。“差了一些,不過可喝。”


    盧彥彬一笑,說道。“才剛剛學的,自然比較差,不過以後總會好的,人總會進步,這些年天下聞名的劍仙槍仙,當年何嚐不是一無是處。”


    李翊倒沒反對他的這番說辭,畢竟僅憑幾天就能釀製出這等酒來,確實不是一般天賦可比。


    兩人把一瓶酒喝完,盧彥彬說道。“難得我今天高興,陪我出去轉轉?”


    李翊沒有反駁,想著也想多看看丹州景色,於是同他一起出去了。


    兩人一路穿過熱鬧的街巷來到城南,盧彥彬才說。“沒個姑娘陪著,本來熱鬧的街道,也是索然無味了。”


    “想女人了?”


    盧彥彬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那孟浪輕浮之人。”


    盧彥彬興致缺缺,本來還想抒發一下心中感慨,沒想到卻被這不解風情的李翊打了個七零八落。


    可李翊卻覺得好笑,如此說沒有女人便索然無味之人,難道不夢浪輕浮?想來說出去都是豬上樹都不會信的那種。


    兩人一轉身,看到了不遠處的賈君思,賈君思正和一個女子麵對麵的站在馬車前。


    他們正好也扭過頭來,看到了李翊和盧彥彬兩個。


    李翊和盧彥彬兩個趕快避開目光顧左右而言他,好似做了賊一般心虛。


    賈君思把女主迎入那車裏,才走過來。


    上了馬車的女子掀開簾幕也向這邊看了過來。


    李翊和盧彥彬都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都讚不絕口,實在是個很好看的女子。


    兩人行了一禮,李翊率先開口。“前輩這是?是打算去什麽地方?”


    賈君思說道。“城外有座山莊,據說那裏花海很是不錯。我們過去瞧瞧,順便給父親弄點藥回來。”


    盧彥彬說道。“沒想到傳聞都是真的,倒是讓前幾日那兩位兄台打了個寂寞。”


    倒也當真不解風情,如此說出來。也不怕雙刀可行走天下的賈公子惱羞成怒一刀削下他的腦袋。


    “我可不在乎那些傳聞,索性不過讓酒樓裏那些說書先生多賺些錢罷了。”


    最後,賈君思和兩人拱手告辭,上了馬車後,匆匆往城外行去了。


    李翊和盧彥彬看馬車遠去,才轉身往回走。


    兩人走到兩側都是蘭花的狹窄巷道裏,盧彥彬開口說道。“家中來了信,說祖父病重,我怕是明天就要走了,知道丹州還沒逛清楚,所以叫你一起來走走。”


    “我說你今天怎麽那麽有雅興,原來是要走了。”李翊說。


    盧彥彬問道。“李兄日後有什麽打算?”


    難得他會正經下來問別人事情,李翊覺得好笑,所以開口便隨便說了。“能怎麽辦,四海為家,流浪天涯。”


    “哈哈哈哈……,說得我都差點信了。又不是要去拯救天下蒼生。”盧彥彬笑得前仰後合。


    笑了一陣之後,他才拍了拍李翊的肩膀。“但不管怎樣,日後要是來了信城,記得有我盧彥彬。到時在下做東,邀幾個美女為你助助興”


    盧彥彬笑得不懷好意。


    兩個人去了驛站,李翊把一封信放在了桌麵上,對著前台的夥計說道。“送去揚城山外學堂,給蘇先生,拜托了。”


    “出了錢的,一般不會出錯,公子竟可放心。”


    兩個人出了驛站,盧彥彬又問道。“這信是?”


    “哦!給揚城一個前輩的,此去路途遙遠,望不要在中途丟失吧!”


    “你師父?”


    “算吧!畢竟能識幾個字全靠它,也是他撫養長大的。”


    兩人上了丹州城中央的高塔,李翊繼續說道。“前幾天在城裏逛時就上來過,覺著風景不錯。”


    “這塔不錯,也不知丹州那些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居然修一座高塔在城鎮中央,難道是為了顯擺丹州有錢?”


    “不是為了天下無敵的盧少俠能觀看整個丹州嗎?”


    盧彥彬聳了聳肩。“不過你還真別說,這才四樓,都能看到下方的街道屋舍了。你說信城怎麽就沒這麽一處地方呢!當年那老城主真是腐敗啊!”


    李翊說道。“這塔是二十多年前修的,據說是某兩位高人施法封印,才得以留存至今。這塔是用來鎮守妖魔的。”


    “鎮妖寶塔?”


    “沒錯,不過我也隻是聽人說起一二,不知真偽。許是人家胡說八道以訛傳訛也說不一定。”


    “照此說來,這裏豈不是禁地,這些前來觀賞的人也不怕。”


    李翊攤了攤手。“在下也不知。不過據說塔中可是有真實封印存在的,剛剛咱們經過那道門,都是用鐵鏈層層封鎖而死。”


    兩個人到了五樓,站在五樓往下看,下麵的人來來往往,如同螞蟻。


    “沒想到如你所說,這裏的風景還不錯,不過晚上應該更好看,若領略那萬家燈火的風光,想來也是不虛此行。”


    李翊不回他,而是下了樓。


    盧彥彬趕緊追問。“你這是?”


    李翊說道。“看看那鎖鏈。”


    兩人來到二樓,在那個被層層鐵鏈封鎖的鐵門前停了下來。


    盧彥彬一笑,伸出手去觸碰那鐵鏈,結果手在要碰到鐵鏈之時,突然變得溫熱起來,靈氣仿佛往四周蔓延。盧彥彬覺得,自己的手仿佛要被燃燒殆盡一般。


    盧彥彬趕緊把手收了回來,說道。“看來如你所說,確實有封印存在。這種力量,怕是再摸下去,整條手臂怕是都要被碾成碎末。”


    李翊上次來可沒像盧彥彬這樣伸手觸摸實體感受,自是不知道一接近那鐵鏈就會有疼痛的燃燒之感。


    李翊說道。“那豈不是斷手斷腳的很多。”


    “想來這結界對普通人沒有效果,這鐵鏈如此粗重,一般人也打不開。”


    “說得也是。”李翊說道。


    晚上時,李翊在院子裏練棍,盧彥彬坐在亭子裏喝著酒看他,突然想到什麽,說道。“要不要再去那鎮妖寶塔看看?”


    “為何?之前不是才看過?”李翊揮著棍,回答著卻不看他。


    “想再看看。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好!”李翊扭頭看他。“那就再去看看,就當陪你最後一程。”


    盧彥彬翻了個白眼,著實不明白李翊這個嘴毒不會說話的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他們重新回到閣樓上,剛剛登上二樓,盧彥彬就迫不及待地朝那鐵鏈跑過去,好似見到那酒坊裏的酒。


    盧彥彬伸出手,就在手指即將要碰到鎖鏈的瞬間。一道白光在他麵前閃過,把他震得趕緊收了手往後退去,整條手臂仿佛觸電般差點被碾成了粉末。


    盧彥彬低頭仔細觀察。


    李翊不明白他為何對這鎖鏈如此感興趣,但眼下也懶得理他,而是站在遠處伸手放在欄杆上看著下方的街道。


    盧彥彬從那邊走了過來,說道。“本想著看看寶塔裏的妖魔長什麽樣子,但試了一下,以我現在的實力,怕是雞蛋碰石頭。”


    “你也不怕把那些妖魔放出來為禍人間。”


    “怕什麽。”他說著,一拍前方寶塔外圍的欄杆,一躍而起,跳躍到三樓上抓住欄杆再次用力把自己往上甩。


    一刻鍾之後,他站在了寶塔的最上方,說道。“我乃絕世。”


    話音才到此處,想了想又說道。“絕世酒仙,將來定能名揚天下,就算妖魔鬼怪,亦斬於身下。”


    話音高亢,像是浪一樣傳播在丹州城。


    李翊仰頭看著他,一時倒是有些羨慕,想著,這大概就是年輕人的狂傲吧!


    如此一想,居然想到了參軍入伍的王道平,還有那個想帶領新幫名揚天下的章楚新。


    下方街道上有人罵罵咧咧地怒懟起來。“吵死個人,你個斷子絕孫的還想名揚天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真不知羞,多大的人了還唧唧歪歪。”


    “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瘋。這年頭得病的就是這德行。”


    “讓本公子上去會會這位名揚天下的狂妄之徒。”


    說著已然紛紛上了樓。竟是要找這位絕世酒仙拚命。


    盧彥彬一笑,又幾次翻越,落到了二樓的圍欄上。


    兩人定睛看去,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跑上了樓來,為首的一位公子“嘩啦”一聲滑倒在了地麵。簡直來了個狗啃泥。


    身後的侍從一陣手忙腳亂。“少爺沒事吧!”


    “不用管本少爺,上去把那小子拉下來。”


    侍從們聽從命令,紛紛往三樓走去,那公子才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扭頭看向李翊和盧彥彬。瞪了兩人一眼。“看什麽看,小心挖了二位眼珠子。”


    然後說完也匆匆往樓上跑去了。


    李翊一笑,正要開口,盧彥彬卻攤了攤手。“沒辦法,那位公子眼瞎,沒看到絕世酒仙。”


    “你不怕他氣死過去?”


    “哈哈哈哈……,這話本少俠喜歡。”


    他的話剛說到此處,那群人又“噔噔噔”地下了樓。


    那公子又問。“二位可看見剛才那位狂徒。”


    李翊一指下方街道。“那狂徒嚇得尿了褲子,往那邊跑了,公子可要追,若不趕緊怕是追不上了。”


    “還不趕緊追。”


    說完,還不忘對兩人裝模作樣作揖。


    盧彥彬也不管那幾個人,而是對他笑道。“怎麽樣?”


    李翊聳了聳肩。“氣勢倒是有,不過應該把酒仙改為酒鬼。”


    盧彥彬翻了個白眼,兩個人下了樓興致缺缺地回來了。


    第二天,盧彥彬果真帶著包裹和李翊還有賈君思告別,走時還對李翊說。“望李兄潛心修煉,若他日再見,還能對酒當歌。對了!也不要落後太多,不然在下笑死你。”


    李翊沒有送他,而是隻在劉家門口看他騎馬遠去。


    他一笑,想來,再見時,他們都會名揚天下的吧!當然,自己不會。


    賈君思說是有事要做,然後和他分開匆匆往城南去了。


    他回到屋裏,打開了手,裏麵是一封從未動過的信,是剛剛速通驛站裏的人跑腿送過來的。


    聰明如他,一想就知道,這是先生的信,隻是不知道先生此次要吩咐他去做什麽。難道還是北上參軍嗎?


    他想著,打開一看,確實是先生的。


    然而,此次和以往不同,先生並未讓他再次北上,而是希望他前往帝都彭州城。


    至於為何,先生信中並未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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