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像宋安寧那樣的,如疾風勁草般的女人。


    像山間石縫中盛開的一朵野百白,上麵還帶著刺,有些紮手,初見或許也不驚豔,但就是讓人覺得有一種很旺盛的生命力,讓人心中不自覺就升起一股蓬勃的希望。


    他喜歡那樣的人。


    對,就是那樣的人。


    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裴清宴此刻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忽然就有些悸動,那麽想見到宋安寧,那麽想確認,她就是自己一直要找的女人。


    太子見他的臉色不對,好奇的問:“你怎麽了?”


    裴清宴反應過來,搖了搖頭,“我沒事。”


    頓了頓,他忽然又問道:“有一件事,我想向你討教一下。”


    太子瞪大了眼睛。


    似是十分驚愕。


    “嘖,你裴大人神通廣大,居然也有討教別人的一天?說吧,什麽事?”


    裴清宴清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他想了想,這事兒除了太子,他好像也沒辦法與別人說。


    隻能忍著心中的為難,勉強道:“我有一個朋友,他最近喜歡上了一名女子……”


    “打住。”


    不等他說完,太子便出手打斷了他。


    “你先告訴我,你這位朋友是不是姓裴名清宴,之淮之?”


    裴清宴:“……”


    他繃緊了唇,麵無表情的盯著太子,那模樣好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太子立馬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憋著笑,擺著手道:“好好好,不是不是,你繼續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出出主意。”


    裴清宴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道:“他隱晦的對那名女子表明了心跡,可是那名女子卻並沒有拒絕他,也沒有接受他,反而說起另外一件事。”


    太子好奇的睜大了眼,“她說什麽?”


    裴清宴道:“她說她會讖緯之術,能看到我那位朋友的未來。”


    太子:“……”


    噗嗤——


    他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裴清宴,你行啊,你年紀輕輕的不會也學父皇那樣,喜歡找方士吧?還是個女方士?”


    裴清宴:“……”


    他瞪了太子一眼,沉聲說:“她不是女方士,她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大家閨秀,讖緯之術也許是她小時候遇上了什麽機緣,無意中學會的,總之,她說她能看到我那位朋友的未來,她說,我那位朋友命中早夭,有一死劫,且這個劫難就在三年後。”


    這一次,太子沒有笑。


    他停下來了。


    皺起眉頭,嚴肅的看著裴清宴。


    “你說的是真的?”


    裴清宴喝了口茶,點頭。


    兩人都心知肚明,裴清宴的那位朋友,就是他自己。


    所以,這讖緯之術,說的也是他自己。


    說裴清宴命中有死劫?還是三年後?


    老實說,太子不太相信。


    可是一想到裴清宴日常所幹的活兒,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是在刀尖舔血的人物,什麽樣窮凶極惡的人沒有碰到過,萬一就是有一天馬失前蹄呢?


    太子來了興趣,繼續追問:“那她有沒有說你三年之後會因為什麽而死?死在誰的手中?如果她說了,那咱們提前規避一下不就行了嗎?這有什麽難的。”


    然而,這一次,輪到裴清宴沉默了。


    因為他說的這個人,別說是他,即便是太子,隻怕也無法接受。


    太子此時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麵臨什麽,見他不說話,催促道:“你倒是快說啊,到底是誰有那麽大的本事,居然能殺了你?”


    裴清宴抬眸,看著他,一字一頓的道:“是當今皇上,我的親舅舅,死於千刀萬剮之下,屍骨無存。”


    太子:“!!!”


    因為激動和感興趣,他原本已微微傾身過來。


    此時聽到這話,不由臉色一白,重重的跌坐回了椅子裏。


    屋子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好像連空氣都是凝固的。


    沒有人說話,更像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過了半響,太子才顫抖著手指伸出手來,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一邊喝一邊顫抖著聲音道:“你這個消息太震驚了,你先讓我緩緩,我喝口茶,冷靜一下。”


    裴清宴沒有阻止。


    事實上,他也需要喝口茶冷靜一下。


    盡管他已經是第二次麵臨這句話了,可仍舊做不到心如止水,心情平靜。


    任誰也不會想到,那個視他如親子的樣舅舅,會那樣對他。


    太子喝完了水,又抿了抿唇,方才壓低了聲音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說話不準吧,一定是假的,父皇那麽疼你,怎麽可能殺你呢?”


    裴清宴道:“我也希望是假的。”


    太子皺眉。


    “難道是因為她不喜歡你,不願意和你在一起,所以故意編出的謊話來拒絕你?”


    裴清宴搖了搖頭,“不像。”


    宋安寧不像是那樣拐彎抹角的人。


    她若是真不喜歡自己,一定會直說的,而不是找這種拙劣的借口。


    況且,裴清宴再遲鈍也有人類最基礎的感知,一個人對自己有沒有感覺,其實在很多時候,在相處的過程中,雙方都能彼此發現。


    他相信,宋安寧對他是有感覺的。


    既然有感覺,還不肯答應,還說出了這些話,依宋安寧的人品,若非她真的看到了他的未來,她不會這樣說。


    畢竟,這話的後果可太嚴重了。


    太子咽了口唾沫,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啥了。


    裴清宴這事兒實在太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他根本沒有準備,不知該如何應對。


    裴清宴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事兒比較棘手。


    所以他沒有催促,隻是默默的坐在那裏,喝著茶,等著太子說話。


    又過了半響。


    太子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這樣哈。”


    他傾過身邊,努力不讓自己的話被別的人聽見。


    事實上,此時的屋子裏也隻有他們兩個人,每當太子與裴清宴會麵,太子都是不允許有太監在身邊伺候的,就連身邊的心腹小廝都打發出去了,所以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聽到。


    但以防隔牆有耳,他還是盡量壓低了聲音。


    “我覺得吧,讖緯之說也不一定句句都會實現,她雖說能看見你的未來,但那是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可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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