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一名“吉祥物”,這算是賭場不成文的規定。


    與其讓賭場的人貼身跟隨,不如自己帶一個,直接杜絕被招待糾纏的可能。


    “你這是什麽表情?”白術看旗袍女郎目露驚恐,有些好笑,“一臉看到‘一個不到一米五的小學生模樣的人居然提出這種要求’的錯愕感。”


    “……可能是有點。”女郎尷尬地背過手,“不過你已經給我錢了,我今天晚上本就應該陪你。”


    白術隻是挑了挑眉沒再說,先行一步進入,女郎緊隨其後。


    “歡迎光臨紅皇後賭場!”


    招待明顯愣了下,緊接著重新揚起甜美笑容,接過入場費向白術遞上腕帶,“祝二位有一個難忘的夜晚。”


    穿過走廊,幸運女郎有眼力地保持距離,抬手指引白術走進賭場內部。


    喧雜的熱浪瞬間湧來,拳場上的人拚死相搏場下的賭客謾罵歡呼;再拐幾步,寬闊大堂上盡是賭桌,搖骰子玩德撲晃轉盤,花花綠綠的籌碼碰撞作響;又幾步停在樓梯口,樓梯下觀眾席的歡呼和賽車引擎聲透過展示玻璃牆襲來,樓梯上隱約傳來消音後的槍響。


    “今晚要玩點什麽呢?”招待甜聲詢問。


    白術遞給她五張整鈔,“賭槍吧。”


    招待拿錢去換籌碼,白術看向女郎,“和我講講你知道的西街區。”


    “什麽?”女郎愣了下。


    “【奶油女郎】開在霓虹街口,那既是十字路口的黃金位置,也是西街區主入口,幾乎能看到所有客人。而且會所是最適合放鬆做生意的地方,消息應該非常靈通。”


    更別提奶油女郎是西街區客流量最大的會所,魚龍混雜程度堪比紅皇後賭場,且因為職業性質,消息比賭場更靈通,而且絕大多數用錢就能買到,口很鬆。


    女郎沉默幾秒:“你是故意在會所門口停留的?”


    “不算,畢竟我不知道你會下來,”白術笑了笑,“看來我很幸運。”


    會所很好,但不是她的首選。


    當時停在那隻是在考慮要不要抽空進去看看。


    “隻是看你和我小妹差不多大……”女郎稍微放鬆,“你想知道什麽?”


    招待拿來換好的籌碼,白術接過,上樓後將降噪耳塞遞給女郎:


    “隨便講講。比如西街區常有的交易地,有名的拆家、賣家,或者是比較特殊的買家,他們在會所有沒有什麽固定的來訪時間,再比如這裏比較有名的地頭蛇和小團夥,再比如……材料供應商。”


    “你說的這些,”女郎麵色逐漸蒼白,“可都不是隨便講講的事情。”


    “我加錢。”白術一笑,戴好降噪耳塞推門而入。


    ·


    “姐!三月姐!來了個砸場子的!”


    穿著酒紅裙的小招待踩著高跟噠噠地跑到賭車場,推開包廂門。


    室內正在斟酒的女人突地一頓,厲色側目:“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小招待嚇得一哆嗦,餘光隻能掃到沙發上背光坐著一個人,慌忙扒著門退出去。


    “不用這麽緊張,把那孩子嚇到了。”


    沙發上的人輕輕歎息,他下半張臉被手中的圖紙遮擋住,上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因為逆光看不清身形和衣飾,說話溫和,語調都不緊不慢,“顯得苛待。”


    三月兔低頭:“是。”


    房間陷入安靜,隻有賭車賽道上的引擎聲透過單向降噪玻璃傳入。


    “這些圖紙都太糙了,”他像是自嘲或哂笑,將手中圖紙丟到桌麵,“很多細節因為有自動化機器就省掉了,可我們最需要的就是這些細節。”


    “我們的生意足夠大,外二城隻是小部分,您不用擔心,”三月兔低聲,“注意身體。”


    “不,三月,你要明白,”他緩緩向後靠在沙發上,凝視著台下奔馳的賽車,“在這裏,想保持原地不動,你得跑得飛快。”


    “——我需要人才。”


    他將杯中苦艾酒一飲而盡,“去忙吧。”


    三月兔無聲退出包廂。


    “三,三月姐,”小招待嚇到結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


    “沒事,以後注意點。”


    三月兔搖搖頭,自己心裏也鬆了口氣,示意她遠離包廂,“怎麽回事,什麽砸場子?”


    “在賭槍場!有個人和阿蘭賭高速移動靶,20:1的賠率壓自己贏。”


    “阿蘭算是神槍手,來這玩的人基本比不過她,砸場子也就贏一局,”三月兔心不在焉,還在想剛剛包廂裏的對話,“20:1,給那賭客就行。”


    “不是啊三月姐!”小招待表情誇張,“七局!那個人連贏了七局!直接贏翻了,阿蘭姐臉都青了!”


    “七局?!”三月兔愕然,狠狠擰起眉,“現在在哪?沒人去請他出來嗎?”


    “有,但被趕走了,所以阿蘭姐讓我來找你——那家夥還戴著墨鏡,可拽可囂張了!現在應該還在賭槍區,聽說要賭六彈左輪!”


    小招待跟著三月兔上樓,興奮到眉飛色舞:


    “三月姐,你說這種要錢不要命的……會裝幾顆子彈?!”


    “——五顆。”白術看著震驚的荷官,微微笑著重複,“我說給我五顆子彈。”


    賭槍場內,剛剛一波三折驚喜百出的槍賽已經過去,所有賭客的心理慘遭鞭撻,已經從“哪裏來的中二小學生,大晚上的戴墨鏡?回去寫作業”變成了“我擦,濃縮的才是精華,這什麽閃瞎眼的bking”。


    他們聚在一起,或興奮或憎恨或遺憾,但每一雙眼睛都死死盯著左輪賭桌前的賭徒,屏息等待,在聽到回答的瞬間全場再度嘩然!


    “瘋了吧,真不要命了?”


    “在這兒砸場子是怎麽想的?贏八輩子的錢也沒命花啊。”


    “哎,三月兔來了,要有結果了……”


    三月兔撥開人群,駐步看向前方:


    賭桌旁的人手肘搭在桌上,右腿搭在左腿膝蓋,那是個特別放鬆的坐姿,仿佛散漫隨心的少年,這人上半張臉都被墨鏡遮住,下頜線條柔和,但鼻梁卻出乎意料地直,平添幾分鋒利,柔亮濃密的黑色短發,穿著簡單的兜帽衫牛仔褲,辨不出男女,探不出身份。


    白術借著墨鏡的遮擋偏眸,視線從躁動的人群前一掠而過。


    她看向荷官,笑著伸手:“我自己來。”


    荷官沒敢拒絕,將五發子彈和左輪手槍遞過。


    白術一一裝入彈倉,看向身邊已經麵色慘白的旗袍女郎,聲音溫柔:“轉一下彈筒,用點力。”


    女郎抿緊唇,強撐著伸指滑動彈筒。


    六顆彈孔填滿五顆,唯一的生機在快速轉動中模糊,與冰冷的子彈混為一體。


    “啪。”


    白術連看一眼都沒有,撥指扣上彈倉,在死寂中將槍口對上太陽穴,三月兔都忍不住屏息,微微前傾身體。


    “哢!”扳機扣動,一瞬間空氣都仿佛凝滯,時間被拉到極限。


    ——空膛!


    “goodjob!”


    白術將左輪丟在桌麵,暢快大笑,“幸運女郎!”


    眾人嘩然驚歎,女郎瞬間癱軟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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