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考慮是否利益絕大?


    第二考慮是否主動在我?


    兩個條件滿足,就果斷去做,不要過於求全?


    徐振雲心中一震,如同昏暗的幽室突然打開了一扇窗,強烈的陽光猛然湧入。


    是啊!


    自己的處境,其實並沒有多糟糕!


    道心棋盤的作用,終究是極強悍的——殺道上棋盤者,能夠汲取其一切記憶,乃至神通道術;生道上棋盤者,能夠“他心通”與自己有關的一切想法。


    並且這個效果,還有進一步進化的可能。


    尤其是道心棋盤的“殺”道,不但能夠幫助自己鎖定潛在敵人,同時這個感知還有強弱層次的區別,能夠提示自己何時才是最佳的“出手時機”。


    在與對手的較量中,自己占據了絕對的主動,知己知彼,以逸待勞。


    現在自己卻在憂慮“斬殺對手之後沒有充足理由”這樣啼笑皆非的問題,並因此逡巡遲疑,豈非太迂腐了!


    反省下來,自己在江承誌問題上的遲疑,其實來自於一種情緒的“感染”。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現狀與預期相差較大。


    徐振雲自天元神廟回返、認出女冠就是葉潮音之後,其實暗中有一種過渡樂觀的情緒,好像“我靠山很硬。”


    所以感到前路並非想象中那樣“無腦平趟”,其實隱然有了一點落差。


    另一方麵,這個世界,和自己預想的“古典仙俠世界”差別太大,有太多的未知和隱秘。


    恐懼來源於未知,此言顛撲不破。


    但是冷靜分析,這個世界的“隱秘和未知”,並非傳聞中“看到就會爆炸、聽到就會發瘋”的類型,而是隱匿於常態之下,靜水深流;並沒有對“表層世界”構成直接的破壞。


    這方麵的問題,自己隻需要冷靜的去看,冷靜的去聽,漸次發現,不急不躁,不冒進作死,未必不能從容應對。


    縱然自己真的隻是一根“挑戰大艱難的小木棍”,那也是深入了解心元本洲的秘密之後的事。


    想通一切,徐振雲的精神麵貌,恢複到了最佳。


    盡管現在這個場合,不宜將“六分儀”取出。但徐振雲有絕對的自信,一旦測量,六分儀上第五根“針”,應當已經動了。


    自己向著“入微圓滿”邁進。


    徐振雲笑道:“姐……”


    但接下來卻有點卡殼。


    想說“你真是我心中的太陽”!覺得有點肉麻;想說“你是我的白月光”!好像又有骨科的嫌疑。


    還沒想到合適的台詞,徐清霜一個爆栗已經敲到徐振雲腦門上:“差點被你騙過去了!”


    “存心找茬,說東道西的想要偷懶是不是?枉我和你多費口舌。趕緊給我上工!大堂裏所有的桌子都是你承包了,今天必須做完,不然別想吃晚飯!”


    說完便一甩袖子,風風火火的往後堂去了。


    “不是吧,這麽黑嗎?”


    徐振雲搖搖頭,來到大堂中央,提起最中間四方木桌下的一隻小圓筒。


    “小圓筒”是一隻竹筒,二尺多高,環身箍著的鐵環上鑲著一排掛鉤,上麵依次掛著十多隻二指寬的筆刷。


    至於圓筒內部,卻是盛滿了仿佛泡開了的藕粉一樣的膠質物品。


    這是“花膠”。


    這裏“花膠”可不是魚肚的意思,而是心元本洲世界中“五行化凡”體係中的“凡中非凡”物品,隸屬水係。


    排除“東洲鐵木”等五行主力,其餘零碎的輔助性質“凡中非凡”之物,此物的普及性大約能排名前二十,甚至前十!


    心元本洲之中,除了頂級酒樓或大富之家外,通用的碗筷飯盆都是木製品。用“花膠”在木製廚具上塗抹均勻後風幹,有良好的防止黴變作用,且不沾油膩,清洗也更加方便。


    除了碗筷碟盤,飯桌上塗抹“花膠”,也是應有之義。


    這一步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卻是力氣活。因為“花膠”的作用,可不是像膠水一樣,在外麵刷一層,形成類似“保護膜”的存在;若隻如此,表麵一層,很容易就磨損掉。


    “花膠”的真正用法,是要沁入木器之內,使得木器本身發生性質變化。


    所以需要用相當大的力氣,反複刷上數千遍。


    竹筒周圍備著如此之多的小木刷,原因就在於此。


    徐振雲鼓足幹勁,拿起筆刷飽蘸之後,左右左右左右,速度極為驚人!


    勢大力沉。


    徐振雲並沒有展現出修道人層次的力量,但單單是相當於體術八九段的力氣,就遠非普通人能比。


    保守估計,徐振雲的工作效率也相當於六個普通人。


    “姐,你找的這個長工可以呀!幹起活來真有勁頭;我看至少你得給人家開雙倍工資。”


    埋頭苦幹一刻鍾之後,一個沉穩又不失稚嫩聲音從後門傳來。


    徐清霜身邊跟著一人,正是“三害”之首的徐扶風,一直在後堂幫忙做點雜活。


    此刻徐扶風探出脖子,眼珠滴溜滾圓,十分吃驚的打量著揮舞麒麟臂“一秒十刷”的徐振雲,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徐振雲飛快的一擦額頭,笑著答道:“回少東家的話,我叫雲正虛。”


    “雲正虛?但是你看起來幹活一點也不虛,挺實在!”


    徐扶風臉上一抹亮光閃過,顯然“少東家”這個稱呼令他很開心。


    但略一停頓,他還是解釋道:“我可不是少東家。我姐還沒成家呢。將來我姐的孩子才是少東家。”


    “現在嘛,能當得起‘少東家’這個稱呼的人,大概是我二哥?”


    徐扶風挺起胸膛道:“我二哥你聽說過沒?徐振雲!體術八段斬妖修!不久前被南門大街最南邊的露天戲台‘清河班’編成了戲文。”


    “我家門前,還掛著南陽縣賜下的‘勇毅超邁’牌匾,幾乎成了南陽縣南郊的景點,近來聞訊瞻仰之人甚多。”


    “我看你有把子力氣,哪一天我二哥過來,我讓他指點你兩手!”


    徐扶風打開了話匣子,就止不住。


    徐振雲笑道:“好!那雲某就提前謝過少東家了!”


    徐清霜在一旁,捂著嘴強行忍笑。


    在出了徐家大門後,徐振雲動用“陰陽四氣環”,變幻成一個非常陌生的人物氣質。


    在家庭以外的場合如此做,等於可以提前感知“全隱”的氛圍。


    其實對於絕大多數剛剛入道的修道者,這樣的舉動並不推薦;因為單單是“半隱”,就要一定的適應時間。


    一世之後,再入“全隱”也不遲。


    步子邁的過大,容易扯著蛋。


    但徐振雲對於自己的“世俗分”修行頗有信心,所以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第二天,徐振雲依舊被徐清霜抓了壯丁,來到“食為天”,開始了熱火朝天的粉刷事業。


    由於徐振雲工作效率實在太高,黑心老板徐清霜如獲至寶!


    所有的桌麵刷完之後,又喜提一千多隻木盤的粉刷任務。


    一直忙碌到第二日子夜,徐振雲才突然認識到——


    這兩天在食為天的忙碌,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這種徹底的充實與投入,似乎能驅趕猶疑,堅定本心。


    與此相比,他原來的計劃,在家中靜坐,又或者觀望孩童玩耍,看上去頗有味道,其實反而顯得矯情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一旦安靜下來,他眼前都會出現一道“人物虛影”,好像廣播體操的指導員,演示如何達到“渾成”和“寸心”境界的發力技巧。


    可是他並明明不需要這玩意,隻是覺得這是多餘的幹擾。


    ……


    兩天之後的早晨。


    徐振雲再度出現在“萍水居”中時,卻發現這裏一處極明顯的變化。


    除了東南、東北、西南、西北牆壁上掛著四道山水圖卷外,大床之後,房間的正背麵牆壁,卻是多出了一道尺寸足與其餘四圖總和相當的“日出青山圖”。


    徐振雲立刻反應過來,這也是一道“靈天小界圖卷”,也就是這一次“考核”的地點所在!


    這倒不是他機敏,而是兩周時間涉獵道術,徐振雲對於各大體係的“印”的特性,有了一定了解。總覺得若是依舊在房間內完成“考核”,似乎過於逼仄了。


    而進入四處小界中的某一處,同樣不倫不類。


    一個新的“靈天小界”,倒是合情合理!


    稍等候了一陣,趙蝮亭、四位老師,其餘十一位同門,悉數趕到。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生麵孔。


    其餘十一位同門,都是好奇的打量趙蝮亭身畔的兩個“生麵孔”,唯獨徐振雲是個例外!


    因為道心棋盤的感應:“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


    大黃辮沈蓮心沒有什麽說法。


    但江承誌身上那個“蒙”字的肅殺意味,卻較兩日之前陡然提升,緊迫感距離當初費爾由前車之鑒,相差不遠。


    不出意外,見分生死,就在這場考核之中。


    但是徐振雲沒有一絲遲疑與躊躇。


    兩日的家庭生活洗練,姐姐的無意點撥,卻是令徐振雲的心意,衝破重雲迷霧的枷鎖,看見渾成青空。


    徐振雲想到了前世喜愛的一部仙俠小說中的一句話:


    但憑手中劍,斬破萬裏雲。


    “可惜我並沒有劍,隻有一根鐵棒。”徐振雲悻悻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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