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山的匪盜盤踞太玄山十餘年。


    每次鬧出了大動靜,滄暮兩州的州牧府才會做做樣子,派出些人手,在這太玄山外走上一遭,然後就對外宣稱剿匪成功。


    但這些日子以來,太玄山中的匪盜們還算老實,並未聽說出過什麽亂子。


    在這個時候忽然要剿匪,這個消息本身就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哪怕是楚昭昭這般對這些事情不那麽敏感的人,也是臉色一變,在這時看向褚青霄。


    可褚青霄卻好似並未聽見的眾人的話一般,他呆呆的站在那處,目光直直的盯著站在那南宮嶽身旁的男子。


    男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他皺了皺眉頭,看向褚青霄問道:“這位小兄弟,我們認識嗎?”


    褚青霄聞言,這才回過神來。


    腦海中,三娘的低吟還在持續,他壓下了那股不適感,在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言道:“沒有,我隻是剛剛在想其他事情。”


    眾人聞言皆以為褚青霄是在苦惱於剿匪之事,未作多想,而那位極有可能就是許安民的家夥,也隻是疑惑的又看了褚青霄一眼,未在多言。


    蒙瑾倒是明白眾人的處境,她故作好奇的問道:“南宮大哥,最近太玄山是出了什麽亂子嗎?怎麽又忽然要興師動眾,進山剿匪呢?”


    南宮嶽言道:“太玄山的匪患本就是困擾滄暮二州的心病,州牧大人一直記掛著這事,隻是山匪狡詐,始終未有尋到機會。”


    “如今山匪們露出了破綻,州牧大人自然不會放過。”


    這話說得極為冠冕堂皇,任誰都聽得出這是在敷衍蒙瑾,蒙瑾還不死心,接著問道:“破綻?什麽破綻?”


    “蒙姑娘,這事是軍機要事,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南宮嶽笑道,旋即又道:“你這些朋友不是天懸山的人,你可以讓他們幫你問問。”


    “嗯?”蒙瑾聞言一愣,神情古怪的問道:“這事還和天懸山有關係?”


    “自然。”南宮嶽點頭:“具體什麽情況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大抵也是因為有天懸山那邊的派人協助,州牧府才有這個信心剿滅這太玄山中的匪盜。”


    眾人聞言皆在這時轉頭看向紫玉,紫玉卻撇了撇嘴言道:“別看著我,我也是才知道,天懸山那麽大,總不能每件事都告訴我吧?”


    眾人不免有些失望,而南宮嶽則言道:“蒙姑娘,你大可放心,破賊之事起碼還得等上幾日,你們明日一早便通過山脈,不會遇見什麽麻煩,這些日子那些山賊估摸著也沒時間再做劫道的事情,但可別在山中逗留。”


    說罷這話,南宮嶽又看了一眼還在幾個甲士的監視下奮筆疾書的蒙子良,他咧嘴一笑言道:“妹夫,這信我幫你遞不成咯,你啊,寫好了自己給我族妹寄去,可別讓她等太久。”


    “她性子好,可她那幾位親哥哥可早就對你不滿意了,別到時候他們帶著人殺到了銀龍城,你怪我沒有提醒你!”


    說罷這話,南宮嶽朝著眾人擺了擺手,旋即便帶著大軍急匆匆的離去。


    眾人都從南宮嶽這番話中,隱隱嗅到了些許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隻有褚青霄在那時,看著南宮嶽身旁隨著他一同離去的男子,心頭暗暗的說道。


    “三娘姐姐,別著急,還不是時候……”


    “但……不會太久。”


    ……


    聽到這樣的消息,眾人都有些焦急,一番商議後,決定不再此處休息,直接進入太玄山趕往蒼鷹寨。


    這夜中穿行太玄山本來是件挺危險的事情。


    眾人一開始也是有些警惕,但走了一個多時辰,卻並未見到什麽山賊的身影,眾人這才有些相信南宮嶽所言的那番話。


    “你說,會不會是小師叔……不對,師尊那邊疏通的關係,讓州牧府出兵對付鬼鴉寨。”


    楚昭昭在這時,湊到了褚青霄的身旁,小聲的問道。


    褚青霄搖了搖頭,言道:“如果真是念霜所為,她應該會提前告訴我,而且如果真是如此,她又何必提前讓我將蒼鷹寨的人帶到靈雀鎮呢?”


    “我聽那南宮嶽的意思,似乎這次剿匪並非簡單的針對鬼鴉寨,而是想要將整個太玄山的匪盜一網打盡。”


    說道這處,褚青霄的臉色也有些凝重。


    如果這一次,滄州的大軍是鐵了心要清剿太玄山中的匪盜,說不定會封鎖太玄山通往滄州的通道。


    而居南宮嶽所言,似乎要不了多少天,他們就會發動攻勢,如此一來之前褚青霄計劃的化整為零將蒼鷹寨的百姓送往靈雀的計劃恐怕也行不通。


    他們沒有那麽充裕的時間。


    但如果幾百人一同行動,目標太大,就算鬼鴉寨真的如南宮嶽說的那般無暇顧及,可穿越滄州大軍的封鎖也是一個問題。


    “總之先趕回蒼鷹寨,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再做打算!”褚青霄這般言道。


    楚昭昭也明白此刻瞎想下去怕是也沒有結果,故而也點了點頭,一行人快馬加鞭,直奔蒼鷹寨所在而去。


    ……


    眾人一路疾馳,一路上倒是真的並未遇見半個匪盜,整個太玄山都格外的安靜,而這份安靜之中,隱隱卻透露著古怪。


    當它們趕到蒼鷹寨所在的月牙峰時,天色已經放亮。


    遠遠的褚青霄便見山寨門前,站滿了人。


    “今天難不成是要下山劫貨的日子?”褚青霄暗暗有些奇怪。


    此刻時間尚早,距離辰時都還差上兩刻鍾。


    按理來說寨門口不應該會在這個時候聚集這麽多人的。


    更何況上次他和月見奪回了被李觀水搶走一千多兩銀子,蒼鷹寨短時間內是不缺銀錢的……


    但褚青霄的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起來啊!不是很厲害嗎??”


    “不是要當英雄嗎?”戲謔的聲音從山寨的門口傳來。


    ……


    劉漢鬥提著大刀,在山寨門前來回踱步。


    他麵露冷笑的看著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關子晉。


    周圍站滿了蒼鷹寨的居民,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而身後,數十位鬼鴉寨的匪盜正同樣麵露冷笑的看著這幅場景,其中一位的手裏還死死的抓著一位少女。


    是方絮兒!


    而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座座囚車,裏麵密密麻麻的關了二十號人,清一色的全是蒼鷹寨中居民。


    此刻的方絮兒滿臉淚痕,她不斷的掙紮,同時嘴裏帶著哭腔朝著倒地的關子晉說道:“關叔叔,你別管我……”


    “別起來了,別起來了……”


    關子晉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有些難看的笑容。


    他的一隻手握住了落在一旁的長刀,將之插入地麵,手臂接著力道,就要緩緩站起身子。


    劉漢鬥見狀,雙眸之中露出寒意,他猛地邁步上前,一腳踹出,那剛剛站起半截身子的關子晉嘴裏發出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噴出,身子飛出數尺,再次重重的倒地。


    這般場景,讓他身後鬼鴉寨的匪盜們愈發的激動,嘴裏發出出陣陣尖叫。


    而周圍的蒼鷹寨百姓卻是臉色煞白。


    劉漢鬥很滿意周圍人這般表現,他的嘴角上揚,目光再次落在關子晉的身上。


    “怎麽樣?還要打嗎?”他眯著眼睛看著渾身是血的關子晉,再次問道。


    說罷還不忘看了一眼一旁的方絮兒,言道:“如果不打,兄弟們可就要抓緊時間去享受了。”


    “我們這麽多號人,弄完後,還要把這些鴉奴帶回鬼鴉寨,時間可匆忙得很!”


    這話出口,那群匪盜也紛紛麵露淫笑。


    渾身是血的關子晉抬頭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他艱難的伸出手,在匪盜們的嘲笑聲中,雙手撐著地麵,試圖再次站起身子。


    他的身子在打顫,嘴裏鮮血不斷溢出,似乎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努力的站起了身子。


    哪怕搖搖晃晃,哪怕看上去隨時都會栽倒。


    但他,得站起來!


    如今的蒼鷹寨,隻能靠他!


    劉漢鬥大抵沒有想到眼前這家夥是真的不怕死,他的眉宇間閃過一抹異色。


    “倒是有幾分骨氣。”


    “可惜骨氣卻不能當飯吃。”他如此言道,居高臨下的語氣中充斥輕蔑與嘲弄。


    “你啊,就該學學你們那個叫龐大壯的家夥,昨日被我們打趴之後,就直接昏了過去,少受多少皮肉之苦。”


    “不過是些馬上要成為鴉奴的家夥,你何必為他們拚命?”


    關子晉仿佛並未聽見他的話一般,他勉強穩住身形,旋即便緩緩提起了刀。


    “隻要……我關子晉還活著……”


    “你就別想從蒼鷹寨帶走半個人!”


    關子晉的聲音很小,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對他而言卻似乎要用盡渾身的氣力一般,說著這話的同時,他的嘴中還不住有鮮血溢出。


    可他的語調卻那般堅決。


    如磐石,如精鐵。


    “關大哥!你走吧……”


    “求求你了,別再打了……”


    “你會死的!”


    一旁的方絮兒卻泣不成聲的焦急言道,兩頰之上淚水縱橫,已然哭成了淚人。


    關子晉聞言側頭看了一眼方絮兒,以及那些囚車中,目光顫動的寨民,臉上再次擠出一道難看的笑容:“老大和老黃不在,龐胖子也不知能不能挺過來……”


    “這蒼鷹寨就得我來守著……”


    “要帶走你們,得我……先死!”


    “我關子晉已經失去過一次家人,我不許這事,在我身上再發生一遍……”


    這話顯然觸動了周圍寨民,眾人的眼眶泛紅,終於有人再也扼製不住心頭的悲憤。


    “黃統領跟寨主被他們擄走,龐統領也被打傷,現在要是關統領也出了事,日後還有誰保護我們!我們跟他們拚了!”有人如此言道。


    此言一落,周圍的寨民頓時群情激奮。


    “我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外麵容不下我們,這裏也要被人毀去!”


    “無非就是死!怎麽也好過做鴉奴不是!”周圍的寨民如此說著,有人已經提起了諸如鋤頭鐮刀之類的物件。


    這群人有老人,有婦女,也有十三四歲的孩子。


    有跛著腳的瘸子,有隻有一隻眼睛的瞎子。


    在別的山寨,他們隻能當牛做馬,甚至被拋棄,被送入鬼鴉寨成為鴉奴。


    隻有在這蒼鷹寨中,他們覺得自己才會被當做人來對待。


    在這個容不下他們的世界,他們隻有彼此。


    而現在,眼前這群人,連這唯一的東西都要毀去。


    他們怎麽能再這樣看下去!


    場麵一時間有些失控。


    劉漢鬥這幾日已經在許多山寨,鬼鴉寨的名頭一亮出來,哪一個山寨不是乖乖把人送到麵前,膽敢反抗的,反倒隻有眼前這個多是老弱病殘的小寨子。


    劉漢鬥頓覺惱怒。


    他已經習慣了仗著鬼鴉寨的名頭,在太玄山作威作福的日子。


    他覺得眾人的反抗,顯然是挑釁甚至輕視他!


    而這一切的禍根,則是眼前這個已經隻剩下半條命的混蛋。


    他頓覺惱怒。


    他要讓這群不知死活的家夥,好好看看反抗鬼鴉寨的下場。


    他決定,要殺雞儆猴!


    “那你,就去死吧!”他低聲怒吼道,看向關子晉的眸中殺機迸現。


    此言一落,他的身子猛然躍出,手中的大刀亮起寒芒,直取關子晉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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