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想到楚昭昭會如此決絕。


    就像沒有人能夠理解這十多年,她身上背負的壓力。


    “昭昭!”


    “楚姑娘!”


    一旁的蒙家姐弟麵色一驚趕忙上前。


    褚青霄也陡然色變,快步衝了上去。


    就連張泉與楚天闕也同樣驚訝,他們隻是覺得楚莊素來疼愛楚昭昭,定然不會看著楚昭昭身陷窘境,故而以此威逼利誘,讓楚莊徹底退出楚家家主之位。


    卻不想楚昭昭雖身為女子,卻能如此決絕。


    他們倒不在意楚昭昭的生死,隻是楚昭昭若是死了,他們就沒了可以牽製威脅楚莊的籌碼了。


    眼看著楚昭昭手中的劍已經去向了她的頸項。


    褚青霄麵色赫然,雖然他已經在第一時間衝出,可畢竟事發突然,楚昭昭又心意已決,眼看著就要攔不下了。


    可就在這時,一道流光從褚青霄的身後襲來,越過褚青霄的身軀,從他的眼前劃過,以快得的驚人的速度奔向楚昭昭。


    鐺。


    隻聽一聲脆響,那道流光落在了楚昭昭的劍刃之上。


    鏽劍頓時從她手中脫出,落到了一旁的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屋中眾人都是一驚,趕忙回頭看去,隻見一位穿著紫衣,梳著馬尾的少女朝前伸出手,那道閃著寒芒的事物便於這時遁回了她的袖口之中。


    旋即她雙手環抱於胸前,麵帶笑意的看向同樣錯愕的楚昭昭:“想死也別急著這一刻,等把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你再要尋死,我也不攔著你。”


    “跟我走吧。”


    說罷她便朝著楚昭昭招了招手,看架勢是要帶著她離去。


    “姑娘何人?”而這時回過神來的楚天闕卻搶先一步走到了那少女跟前,皺著眉頭問道。


    他在楚家經營多年,為了這家主之位可謂絞盡腦汁,眼看著今日終於等來了機會,他怎能就這樣看著楚昭昭被人帶走?


    說罷這話,他趕忙朝著一旁的張泉使了一道眼色。


    張泉的眉頭微皺,目光盯著那紫衣少女,他隱隱覺得對方有些眼熟,可一時間也記不得自己到底在何處見過。


    而一旁楚天闕與自家父親也催促得厲害,他不得不走上前來,看向對方道:“姑娘,此人有辱我天懸山名聲,你若與她有什麽恩怨大可在此處言說,但想要帶她離開卻是不妥。”


    “天懸山名聲?”聽聞這話的少女卻仿佛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她指著楚昭昭笑道:“她這樣一個外門弟子,還能有本事敗壞天懸山的名聲?”


    言罷這話,她又轉頭看向張泉:“倒是你啊。”


    “剛剛我可聽到了,左一句天懸山盛怒,右一句稟報山門,說得天懸山好似那惡霸土匪一般,稍有不滿意就要取人性命,亡人宗族。”


    “我看,你倒是真的有心敗壞天懸山的名聲。”


    “狂妄!這可是甘泉峰坐下弟子!你是何人,敢如此辱沒張公子!”楚天闕在這時爆喝一聲,周遭他早已安排好的數十位族人頓時上前,氣勢洶洶的盯著那少女。


    張泉也眉頭一皺,背後劍鞘輕顫,渾身劍意奔湧,冷眸盯著少女道:“我好言相勸,姑娘卻惡意中傷,莫不是真的以為在下好欺?”


    眼看著一大群人對自己劍拔弩張,露出敵意,少女卻依然沒有半點惶恐之意,反倒麵露興奮之色:“要打架嗎?好啊,本姑娘好久沒有揍人了,正好……”


    她躍躍欲試的說著,周身一股浩大的氣勢猛然鋪散開來,那小小的身軀背後仿佛藏著一頭洪荒巨獸,於那時正要緩緩睜開她的雙眼。


    “玉兒,不可無理。”可身後卻在這時傳來了一道清冷的聲音。


    那紫衣少女聞聲,吐了吐舌頭,方才那洶湧的氣息,在這一瞬間被她收斂。


    她有些不滿回過頭,嘴裏委屈巴巴的言道:“師叔!是他們想要欺負玉兒


    !”


    而這時,一位身著白衣的女子也緩緩走入了屋中。


    她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落在了她的身上,而隻是一眼,便叫人移不開眼睛。


    她生得極美。


    諸如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詞,用在她的身上反倒顯得庸俗。


    如果一定要尋一個什麽樣的辭藻來形容這女子的話……


    無塵無垢。


    是那種你多看上她一眼,就會心生愧疚,暗覺褻瀆一般。


    房間中靜默了那麽數息的光景。


    回過神來的張厚仁還不明所以,趕忙催促著自己的兒子道:“泉兒,動手,別讓他們把人帶走了!”


    但素來對他言聽計從的張泉在那一刻卻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對於自己父親以及楚天闕的催促充耳不聞。


    而一旁本心蒙死誌的楚昭昭也站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女子,眉宇間寫滿了不可思議。


    女子卻在這時走上前來,朝著坐在首座的楚莊低首行禮:“門下弟子莽撞,望閣下恕罪。”


    “此次前來,是想尋我天懸山門下的弟子楚昭昭詢問她一些事情,還望閣下行個方便。”


    女子聲音輕柔,也並無那居高臨下的傲氣。


    楚莊有心袒護楚昭昭,見女子氣質不凡,聽言語又是天懸山的人,自然心頭一喜。


    “自然,隻是姑娘能否告知名諱……”楚莊言道。


    但話音剛落,那位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張大少爺,卻撲通一聲在這時跪了下來,麵色惶恐的言道。


    “甘泉峰弟子張泉拜見小師叔……”


    而那楚昭昭也在這時喃喃言道:“小師叔……”


    在場眾人皆是一愣,但很快就有人反應了過來。


    以楚昭昭與張泉的年紀,在天懸山師叔輩的人並不算少,可能被稱為小師叔,又是女子的似乎隻有那一位。


    想到這一點的眾人頓時麵露駭然之色,看向女子的目光也變得敬畏了起來。


    而女子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她不覺有他,隻是朝著楚莊點了點頭:“謝過楚家主。”


    然後她轉過頭看向楚昭昭所在的方向,言道:“隨我……”


    那走字懸在她的喉嚨間,就要出口,可就在這時,她的身子忽然一顫,那雙無塵無垢的眸中卻仿佛春池之中被人扔入了一顆石子。


    於是,漣漪蕩開。


    於是,波瀾四起。


    “師叔,那就是楚昭昭。”一旁名為玉兒的紫衣少女為覺察到異樣,還以為自家師叔不認得楚昭昭,還在那時伸手為其點名楚昭昭所在。


    但話一出口,卻覺察到了不對,她不免有些奇怪,在這時側頭看向女子。


    卻見那位在她心中,素來處變不驚的小師叔此刻卻像是看到了什麽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身子輕顫,雙唇泛白。


    “師叔……怎麽了?”她疑惑問道。


    而女子卻並未回應她的詢問,隻是輕輕搖著頭,嘴裏低聲自語道:“不……不可能……”


    少女從未見過女子露出這幅模樣,心頭不免有些焦急,她趕忙順著女子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她的目光所落之處並非楚昭昭,而是她身旁的一位少年。


    那少年的神情同樣有些古怪。


    像是驚訝,又帶著欣喜,於此之外似乎還裹挾著些許惴惴不安。


    他上前一步,看向女子,在那時言道:“是我,念霜。”


    這話出口的瞬間,女子的臉色的詫異之色瞬息散去,然後洶湧的殺機從她的周身彌漫開來。


    她那身雪白的長裙鼓動,衣帶翻飛。


    周身數以百計的青色法陣亮起,罡風席卷,將屋中桌椅掀飛,周遭的眾人更是身形搖晃,需要抓著一旁的木柱亦或者運集體內靈力方才可以站穩身子。


    而一把把雪白長劍則在這時於那一道道


    青色的法陣中浮現,幽冷劍鋒裹挾著浩大的劍意與殺機,直指褚青霄。


    “說!”


    “你到底是誰!”


    女子寒聲問道。


    清冷的聲音仿佛裹挾著煌煌天威,直聽得人耳膜發顫。


    “小師叔,是他!真的是他!我去到了武陵城,我把他帶回來了!”一旁的楚昭昭見此狀,趕忙快步攔在了褚青霄的跟前大聲言道。


    但褚青霄卻麵色如常,並無半點懼色,隻是依然盯著女子。


    “不可能!”女子卻似乎並不願意聽楚昭昭的解釋。


    她斬釘截鐵的言道,那些法陣中的鋒利的劍刃就在這時被她催動,朝著褚青霄爆射而來。


    楚昭昭臉色驟變,神情駭然,而就在那些劍刃要轟殺到她麵門的刹那,身後的少年卻伸出手,一把將她拉到身後。


    楚昭昭回過神來,大聲驚呼道:“青霄!”


    話出口的瞬間,劍鋒已然來到了褚青霄的麵前。


    褚青霄身子能感受到那陰冷的劍鋒貼在了自己的眉心,隻需要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軀就會被那百口利劍洞穿。


    但他的臉上依然沒有半點恐懼,反倒平靜的看著那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這一點,女子的眉頭一皺,長袖一揮,漫天的飛劍在這時陡然散去。


    壓得在場眾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怖威壓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


    “你不怕我殺你?”她寒聲問道。


    褚青霄卻笑道:“你不會殺我。”


    這話讓女子的眉頭又是一皺,旋即沉默了下來。


    而房門之中也隨著她的沉默而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看著那女子,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半點。


    良久,女子再次抬起頭。


    她的目光越過了褚青霄,看向他身後的楚昭昭。


    “楚昭昭對嗎?”她問道。


    楚昭昭也摸不準小師叔的心思,隻能趕忙點頭道:“是。”


    雖然有心解釋,但在對方那可怕的威壓下,終究是不敢多說半個字眼。


    “這事你做得不錯,我坐下十三位親傳弟子的名額尚有空缺,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坐下的第七位弟子。”


    這話出口,還沉浸女子可怕氣息下的眾人頓時臉色一變。


    親傳弟子,放眼整個天懸山也不會超過二百之數,隻要中途不出意外夭折,日後定是天懸山的中流砥柱。


    方才還被眾人視作累贅的楚昭昭就這樣在女子輕飄飄的一句話中,成為了別說宛城,就是天懸山大部分人都需要拉攏巴結的對象。


    這樣的變化,讓眾人頓覺眩暈,暗暗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而說罷這話的女子根本不待楚昭昭回應,又側頭看向跪拜在地上的張泉。


    “靈劍傳承?”她的目光落在了對方背上劍鋒之上。


    “回……回小師叔的話,弟子確有幸得靈劍垂青,如今是甘泉峰內門弟子,方才之事,實乃誤會……”他就是再蠢,也在這時看出了褚青霄二人與這位小師叔有著極深的淵源,他趕忙想要解釋方才的誤會。


    女子卻根本不聽他說完話,隻是在這一時念頭一動。


    可這時一道青色的法陣將張泉的身軀包裹,在張泉驚恐的求饒聲中,一縷縷劍意在法陣的催動下,被從他的體內拉扯出來,湧入法陣之中。


    數息之後,伴隨著張泉的一聲哀嚎。


    他的嘴裏噴出一口鮮血,背上的靈劍也被攝入法陣之中。


    他癱坐在原地,麵如死灰,仿佛被抽幹了靈魄一般,瞳孔之中光芒暗淡。


    就在剛剛那十息不到的時間中,他多年苦修的劍意被攪碎,而自己與靈劍之間的聯係也被生生切斷……


    而女子清冷的聲音也在這時傳來。


    她說道。


    “那現在。”


    “你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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