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


    “各位不要慌張,按照我說的,選好你們趁手的兵器!”


    第二日清晨。


    宋歸城容光煥發的站在書齋門口,看著眼前的眾人,大聲的說道。


    他的身前一個麻袋被打開,裏麵擺滿了各色刀劍。


    昨日大都隻睡了一兩個時辰的眾人都顯得有些疲憊。


    看著眼前擺著的刀劍,眾人之中曹叔功等一幹衙役畢竟都有些修為在身,倒是很快便適應了角色,走上前來挑選刀劍。


    而諸如王大貴、孫寬以及王大貴昨日幾位還算忠心的家丁,看著眼前的刀劍卻有些心底發怵。


    他們這些人說到底隻是尋常老百姓,讓他們吃苦出錢出力可以,可拿著刀劍去跟一群不知道到底是人是鬼的家夥們拚命……


    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反倒是身為書生的洛先生卻很是積極的走上前來,選了一般趁手的長劍,站到了宋歸城的身後。


    這一夜的時間,沒人知道這個書生到底內心發生了怎樣的變化,隻是他雙眸之中卻似乎多出了一份如金石一般的決意。


    “宋統領,王大戶他們隻是尋常百姓,這種事,去了也不見得能幫上什麽忙,不如讓他們待在此地,我們陪你前去。”曹叔功身為捕頭,哪怕到了這時還依然謹記著自己的責任,見王大貴等人麵露難色,當下便上前朝著宋歸城言道。


    “是啊……”王大貴伸手拉住了自己那個想要上前挑選刀劍的兒子,一臉諂媚笑容的看向宋歸城,附和道:“我們這些人,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也是添亂,不如在這裏等著諸位凱旋的消息,順便還可以籌備好宴席,給諸位接風洗塵。”


    “爹!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們……”一旁的王澈先聽不下去了,看向自己的父親如此言道。


    “你懂個屁,閉嘴!”王大貴立馬喝阻道,旋即又一臉諂媚的看向宋歸城。


    宋歸城在這時咧嘴一笑,他看向王澈,言道:“你這兒子不錯。”


    王大貴連連點頭應是,目光卻還盯著對方。


    宋歸城卻在這時轉過了頭看向在場眾人:“諸位想要留下,沒問題。”


    “但醜話說在前麵,我一走,屋外這些家夥可就沒了忌憚,他們會做什麽,我可不敢保證,屆時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諸位黃泉之下,可不要怪宋某人沒有提醒過諸位!”


    這話一出,還在遲疑的眾人看了看屋外已經聚集了近千人的隊伍,頓時臉色一變。


    王大貴首當其衝,一個哆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從地上撿起兩柄刀劍,一把自己死死抱著,一把塞給自己的兒子,動作之迅速,與之前那爬個樓梯都費勁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孫寬也麻利的拿起一柄長劍退到了褚嶽山與褚青霄的跟前。


    “姓褚的,我可是我姐的親弟弟,待會你可得看著點我。”他臉色有些蒼白的朝著褚嶽山。


    褚嶽山撇了撇嘴,雖然很樂意見到孫寬吃癟,但待會要麵對的東西,他此刻想來心頭都有些打鼓,更何況孫寬。


    越是這個時候,越是慌張,便越是容易出錯。


    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兩句譏諷,讓孫寬真的身處險


    地。


    “放心,有我老褚在,你怎麽也得在我後麵去見你姐。”


    “褚叔叔、孫叔叔,待會跟著我,有什麽危險,我會幫你們應付。”楚昭昭的聲音在這時傳來。


    孫寬聞言,麵色一喜,連連點頭。


    “那倒不用,你幫我看好我家青霄就好。”褚嶽山卻是不願意被一個後輩姑娘保護,硬著頭皮說道。


    楚昭昭似乎有什麽心思,聞言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褚青霄卻看向楚昭昭道:“謝過楚姑娘了。”


    楚昭昭下意識的回避著對方的目光,略顯僵硬的在自己臉上擠出一抹笑容,言道:“我受宗門與小師叔之托,這是我該做的。”


    褚青霄也看出了楚昭昭的異樣,他隻當對方是過於緊張,並未多想,還出言寬慰道:“楚姑娘,宋統領修為高深,在劍道的造詣也極高,有他在,一定能解決燭陰,你不用過於擔心。”


    楚昭昭聞言神情複雜的看了一眼眼前這個笑容和煦的少年,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想著關係自己……


    她的心頭頓時五味雜陳,幾次想要將一些話和盤托出,可最後又還是咽了回去……


    她點了點頭,應道:“但願一切順利吧……”


    ……


    “諸位既然準備妥當了,那咱們就準備出發了!”


    約莫一刻鍾的時間之後,宋歸城朝著眾人言道。


    他似乎並未看見眾人臉上的戚戚之色,反倒顯得有些興奮。


    “今日之戰,那可是事關武陵城存亡,事敗,咱們就黃泉路上結伴同行。”


    “事成,我們那可就是青史留名,彪炳萬古了!”


    “諸位打起精神來吧!”


    他這話說罷,便在這時第一個轉身邁步朝著書齋外走去。


    書齋外站著的那群百姓經曆了一夜的風雪摧殘,身上站滿了雪漬,露出的手掌與頸項處都帶著些紫青的凍傷。


    可他們臉上卻看不見絲毫的痛苦,反倒還在一個勁的叨念著那句:“永夜之神,翼罩霜天。”


    隻是見宋歸城走來,這群仿佛丟失了神誌的家夥們,卻很是默契的朝著兩側退開,給宋歸城讓出了一條道來。


    宋歸城似乎也很適應這樣的場景,嘴裏甚至還哼著小曲,大大咧咧的就邁步走入通道。


    隻是他有這般膽魄,跟在他身後的眾人可就沒有輕鬆了。


    試想你走在一條狹窄的通道上,通道兩側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們神情呆滯,目光卻死死的盯著你,眼球仿佛要從眼窩中蹦出,黏在你身上一般。嘴裏不停的對你念叨著“永夜之神,翼罩霜天”之類的古怪辭藻。


    這場麵詭異得讓人頭皮發麻。


    眾人都握緊了手裏的刀劍,雙腳打顫,目光看著左側的人群,卻又擔心右邊的家夥發難,看著右邊的家夥,左邊的竊竊私語又聽得人心頭瘮得慌。


    這不過四五丈的路,眾人走得是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好不容易緊跟在宋歸城的身後,走出了人群。


    還不待眾人鬆一口氣,身後的人群卻也在這時,轉過了身子,麵向眾人,跟在他們的身後,嘴裏依然不停的念叨著那句話。


    “他們這是還要送君千裏的意思?”哪怕是褚嶽山這種習武之人,看著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人群,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


    褚青霄自然沒辦法回答父親的問題,他也回頭看向身後,本想著看看能不能瞧出這群詭異的家夥到底想做什麽。


    可目光方才投注道人群之中,卻忽然瞥見街道的兩側不斷有人群湧來,匯集到那剛剛不過千人的隊伍中。


    人群的數量陡增。


    越來越多,舉目看去,他們身後的街道上已經站滿了城中百姓,而他們都與之前那群人一般,神情木楞,嘴裏不斷高呼著:“永夜之神,翼罩霜天。”


    並且人群數量還在不斷的攀升,不斷有人從四麵八方湧來……


    “這……這怎麽感覺整個武陵城的人都……都來了啊……”


    孫寬臉色蒼白的說道,可話出口後,卻並無人回應他的問題。


    他有些奇怪,看向四周,這才發現眾人此刻都已經被這場麵嚇得呆傻,一個個目瞪口呆,甚至不乏有人身子打顫。


    褚青霄同樣被這場麵所震撼,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楚昭昭,見少女眉頭緊皺。


    他終究壓不住心頭的困惑,在這時脫離隊伍,快步上前,走到了宋歸城的跟前。


    宋歸城回頭瞟了他一眼:“怎麽了,怕了?”


    “當初在軍營的時候,你小子砍起燭陰來,我可都覺得害怕。”


    “就這點人看著唬人,其實沒多少戰鬥力,大可不必擔心。”


    褚青霄聽聞此言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燭陰會讓這麽多人都臣服他?”


    “他們既然知道燭陰的存在,又為什麽不反抗?”


    宋歸城腳下的步伐不停,嘴裏漫不經心的應道:“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想想如今的武陵城,隻有一成的賦稅,還有免費的學堂武館,尋常人過得可舒坦太多了。”


    “商人們怎麽做生意都不會賠錢,賭客們這麽肆意揮霍,都能在賭桌上贏回來,這樣的日子,你不想過?”


    “那一旦過上了,可就很難再回去了,那怎麽辦?想要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可不就得討好給你這樣日子的人嗎?”


    褚青霄皺了眉頭:“但也不應該所有人都被這些東西蠱惑吧?總有人不在意這些,他們為什麽也不反抗呢?”


    “誰說他們沒反抗?”宋歸城卻停下了腳步,聲音忽然沉悶了許多:“或許那些事早已發生過,可就像他們不記得燭陰圍城一般。”


    “你說不定也有忘記的東西。”


    “隻是你不曾知曉。”


    褚青霄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的臉色古怪,並不太明白宋歸城話裏的意思。


    “換個更直白的說法。”


    “燭陰能讓所有人忘記一切。”


    “那為什麽偏偏你能記得一些蛛絲馬跡?”


    宋歸城在這時轉過頭,他直視著褚青霄的雙眸,仿佛要洞穿他的靈魂。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這樣說道,聲音低沉得宛如鬼魅在輕語。


    “你所記得的……”


    “隻是燭陰想讓你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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