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注視下,時天快步走向古辰煥,腳步越來越急,但望著越來越近的高大身影,被眾人嘲辱時躁亂心緒卻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時天此刻隻想牽住古辰煥的手,止住那些漂浮在耳邊的陰諷聲,就像四年前,在自己最不安的時候,他總能毫無猶豫的擋在自己身前,無論有多少人想傷害自己,他都付出命般的保護自己。


    那時,討厭他,卻也在不知不覺中,信賴著他!


    靠近古辰煥,時天感覺剛才人群圍在中間時,纏繞在心髒上的壓負豁然消失,他輕輕吐了口氣,心安舒悅的笑容淡淡的在英俊的臉上漫開,本能的,時天伸手想去還住古辰煥的手臂。


    可惜,雙手落了個空!因為古辰煥的右臂突然抬起,手肘像張繃緊的弓般快速彎曲,而那隻充滿力量的手掌,就如射出的箭!


    時天的視線從疑惑,到驚訝!他難以置信的望著朝著自己臉部招呼過來的大手,身體如部僵硬的機器,一動不動!


    拍!一記響亮的耳光聲!時天的臉被古辰煥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抽的扭向一邊!


    “原來你是時越南的兒子。”很陰沉的聲音,冰冷的聲線仿佛不帶一絲溫度,“我古辰煥生平最恨騙子。”


    視線驀的黑了一下,好像連帶著熾熱的血液都跟著停止流動,時天隻覺得半邊臉像被燒紅的鐵塊猛的烙了一下。


    緩緩的,時天扭過頭,他用一種絕傷愕然的目光望著古辰煥,視線裏的那張臉,冷峻魅力,有著斧鑿般的深刻,沒有任何表情,顯的陰冷,僵沉,還有一種隻有時天能看出來的顏色,那是藏在幽冷雙眸裏的,勝利者的嘲弄。


    痛感來的太慢,時天在此刻才覺得來自臉部的疼痛感在向全身蔓延,在悄然無聲中,全身都泛起一種幾近酸裂的痛苦!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居然在此刻裝模作樣的誤導眾人。


    原來他也會演戲,而且演的那麽真實。


    好大的一盤棋,居然陪自己下了一個月,最後派出兩個男人混在宴會中故意吸引賓客匯集再揭穿自己的身份,就這麽簡單的,讓自己在一刹那,成為所有商政名流的憎恨對象,也成為他眼裏的笑柄!


    不用愚蠢的去問這個男人為什麽打自己,不用可笑的去問這個男人把自己當什麽,因為那一巴掌,已經把全部答案都給自己了!


    時天笑了一下,好看的笑容在英俊的臉上由悲沉轉為燦爛,再到平和,捂在被打的那側臉上的手也緩緩放下,時天的雙手很無力的垂放在身側,可他依舊筆直的站著,不言不語,不笑不哭,就這麽望著古辰煥。


    時天的眼神像放棄掙紮的絕境者一般平和,古辰煥隻覺有一枚細小的尖針猛的紮在了自己的心口,好像在不易察覺中痛了一下,又在不知不覺中恢複。


    “你騙我說你叫楊天,我看你可憐才給你些特殊照顧,沒想到你是當年時家的少爺。”古辰煥低沉的聲音並不洪亮,但足可以在安靜的宴會現場讓每一個賓客聽的一清二楚,“你父親時越南當年臭名遠揚,在商界結下那麽多的仇恨,你以為我知道你的身份後,還會包庇你嗎?”低沉的敘述,清晰的聲腔,似乎含著薄怒,古辰煥麵無表情的望著同樣麵無表情望向自己的時天,冷硬的三個字陰沉有力的吐出,“給我滾。”


    古辰煥的話音剛落,所有人開始用一種極為嫌惡的目光看著時天,仿佛時天就是那不知廉恥,為榮華富貴不擇手段的下賤男人,加上眾人對時越南強烈的怨恨,更為難聽的羞辱紛紛而至。


    “我就說,這個男人肯定是在欺騙古老板,他還真以為換個名就能重享榮華富貴了。”


    “我看他是過慣了少爺的日子,這才不甘做條落魄的狗吧。”


    “嗬嗬,現在時越南沒法兒給他錢享受了,他就隻能去巴結別人了。”


    “剛才不很囂張嗎?說什麽自己是古老板的人,嗬,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現在誰都知道他身份,他再怎麽裝無辜都沒用。”


    “他根本不配站在這裏,時越南那個老東西死了,怎麽能讓他兒子衣著光鮮的站在豪宴上享受?!”


    “古老板不是讓他滾了嗎?他怎麽還跟個木頭一樣站在這。”


    “.......”


    賓客的謾罵聲不是很大,但充斥在時天耳邊的唾棄,卻讓他感覺身體產生一股從未有過的失重感,有些虛晃,想抓住什麽穩住身體,可周圍,空空落落,清清冷冷。


    時天從未被如此多的鄙夷聲唾罵著,四年前,他以最快的速度淡出人們的視線,就是因為害怕遇到這種場麵,被一群富流豪商們嘲諷,被一群高高在上的人用力的踐踏。


    時天不願意承認,他很怕,四年來的每分每秒,他都在怕,怕一種無形虛幻的東西,很冷很冷,會讓自己感到無助,惶恐,讓人總覺得,麵對大千世界,自己總是孤軍奮戰。


    時天說不清那是什麽東西,他隻知道,現在,自己麵對古辰煥時,敞開的柔軟心髒,被四伸而來的尖爪撕的四分五裂。


    時天的唇角蒼白的上揚,細微的一抹笑容含著無數決然,他淡淡的望著古辰煥,許久才輕輕的開口,和平時說話一樣的聲調,“古辰煥,我隻有一個問題。”


    古辰煥的臉色平靜的有些冷,他沒有想到時天會是這種反應,他沒有慌亂,沒有崩潰,自己如此誣陷他,他也不焦慌的去和眾人解釋,而是很平靜的開口。


    古辰煥沒有說話,時天繼續說了下去,聲音依舊很輕,“一月前,你從一幫匪徒手裏救了我,那次,也是假的嗎?”並非是在抱什麽古辰煥還愛著自己的希望,時天隻是單純的想知道,在這一個月裏,自己是否欠過古辰煥。


    “這個問題,很愚蠢。”古辰煥毫無溫度的聲音很低沉的吐出,“你,該滾了!”


    時天輕輕一笑,轉身走向出口處,他望著遙遙的大門出口,平和的麵色下,牙關緊咬,酸澀的眼眶也緊緊收著即將絕提的淚水,他不能哭,也沒有理由哭,無論此刻邁出的每一步有多困難,他都不能在一群嘲諷自己的人前流下一滴眼淚。生活就是如此,你若沒有勇氣,沒人替你堅強!


    一杯紅酒從側麵潑來,酒液順著時天的側臉流下,紅色的液體將時天身上的白色西裝染紅,顯的有些狼狽。


    “時越南當初差點害的老子家破人亡,他兒子也別想好過!”


    時天不知道這是誰的怒吼聲,因為他的雙目一直望著草坪盡頭堡的高門,他不想轉頭,甚至不想眨眼,現在,時天隻想安靜的走出這裏,隻想這樣而已。


    也許是被潑酒的這個男人帶了頭,其他與時越南結怨頗深的人也將手中的酒潑向了時天,伴隨著毫不客氣的罵聲。


    時天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毫無反應的接受著四周人的羞辱,腳下的步子依舊很穩,一點點的走向門口。


    古辰煥望著時天落寞的背影緩緩走遠,突然覺得心裏有麵牆在緩緩倒塌,好像有一小股滾燙的岩漿流入心髒裏,焦灼的他全身刺痛。他忽然發現時天的身影一點兒也沒有他感覺的那麽堅硬,四年前那個囂張驕傲的少爺與此刻蒼白無力的時天似乎判若兩人。


    可惜,遊戲還在繼續...


    時天不知道自己走出多遠,他隻知道沒再有冰涼的液體澆過來,恍恍惚惚中,時天聽到身後傳來雷動的掌聲和驚歎聲,他停住腳,轉頭望去。


    在那個燈光聚集,半人高的矮台上,古辰煥摟著餘嵊站在上麵,餘嵊不知什麽時候換了件衣服,穿著高檔的手工西裝,全身無一處不散發的高貴與自信。


    古辰煥看見不遠處的時天在朝著自己這個方向望,於是他再一遍宣布。


    與餘嵊,訂婚。


    古辰煥的聲音傳進時天的耳朵,時天冷不丁的牽動嘴角笑了一聲,他記得,在宴會開始前的那十幾分鍾,古辰煥摟著自己,指著那張裝設豪華的矮台親昵的告訴自己,他會站在那上麵,摟著自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宣布與自己的訂婚!


    嗬嗬,真令人感動,他真的說到做到了,隻是摟的人不是自己而已。


    古車煥說話時,眼角的餘光一直注視著不遠處的時天,他看不清時天的表情,隻看到時天聽完自己宣布的消息後,原地站了十幾秒,然後平靜的轉身,安靜的,離去。


    古辰煥不知道,在此刻背對著他緩緩走遠的時天臉上,滾燙的淚水,正一滴滴的從他眼眶中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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