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當中,群鼠猖獗。


    吱吱喳喳之聲,不絕於耳。


    一絲一縷幾不可聞的灰白霧氣慢慢浮現出來,飄飄悠悠的落在幾隻黑毛老鼠身上,從它們豆大的眼睛中鑽出。


    幾隻堆擁在鼠群中的黑鼠立即瘋狂地吱叫起來,大量的黑色發絲在它的毛皮之下快速生長,混入到原本黑色的毛發當中,形成一團扭曲古怪的黑團,然後開始踩著同類往房間四處鑽去。


    趴在八仙桌上的白毛大鼠根本沒有在意到這些,它微微閉起翠綠色的眼睛,趴在人顱上小酣起來。


    在它碩大的腹部上,隨著肉堆開始不停的蠕動,一隻又一隻拇指般大小的無毛鼠崽從它屁股下擠出,粗一看,白鼠背後已經有幾十隻幼崽蜷縮在桌上,發出一聲聲微弱的吱叫聲。


    白鼠似乎是被這些幼崽吵得有些煩躁,近乎等身長的尾巴靈活的在八仙桌上掄了一圈,數十隻還沒睜開眼的幼崽當即被掃落到八仙桌下。


    無數聚集在桌下的老鼠立刻湧了上來,鋒利的門牙咬住落下的幼鼠,在和同伴的征遷中,將它們撕成無數塊後分食一空,隻有幾隻命好的幼崽逃過一劫。


    幾隻黑毛鼠混在其中,絲毫察覺不出半點異常。


    直到一隻黑毛鼠不小心跑到房間邊緣,試圖用爪子挖洞時,周圍堆疊起來的老鼠立刻停下了打鬧,它們瞬間同時擰過頭來,盯住眼前這隻黑毛老鼠,在它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便一擁而上,片刻間便連皮帶骨的落入自己的兄弟姐妹口中。


    密室當中,存活下來的幾隻黑鼠立刻縮回鼠群當中爭食,和它的兄弟們一般無二,看不出半點異常。


    張驕輕輕的遮住眼睛,直到眼中的血色逐漸褪去後,低聲說道,“被下了術嗎?隻能在這間房子裏活動?”


    他稍作思考後,便站起身,順手將頭發紮成一個大馬尾,戴上旁邊的鬥笠,徑直往門外走去。


    他剛剛出門不久,老舊的土房邊緣,立刻就有幾隻褐毛的老鼠追了出來,悄悄地跟了上去。


    張驕感知著身後的動靜,走了沒一段距離後,突然朝旁邊的流民堆裏瞅了一眼,然後朝著北關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後的流民堆中,一聲瘦瘦的聲音忽然傳了出來。


    “哥,你看,有肉。”


    蜷縮在房角的少年立刻爬起身,他朝著自己弟弟指向的方向看去,隻見五六隻老鼠正探頭探腦的沿著牆邊爬動。


    他當即綠著眼睛撲了上去。


    .......


    北關,地處長旗郡內,屬於東進西出之要道,無數商賈貨販經由此地通過。


    所以,雖然長旗郡去年遭了一年的災,但北關城仍舊一片繁華,人來人往,貨物絡繹不絕。


    唯一較之往常不同的就是這城外的流民多了一些,亂墳荒屍多了一些罷了。


    張驕快速的躲過旁邊近乎於搶劫的乞討的手臂,快步穿過一處難民堆積的小路,來到了北關的城門外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數隊甲兵俱全的士卒門正沿著城門外的官道上巡邏著,任何敢於聚集在此處的流民都會遭到一頓毒打。


    官道外的兩旁,有不少具流民的屍體正被高高的掛起,以示警告。


    所以,在這條可以並行四輛馬車的官道上,基本上看不到任何衣衫不整的人。


    張驕沿著官道,走到城門口,在交了五文貴上天的入城費後,終於進入了這座還殘留著大量繁華盛世餘韻的城市。


    城中人流擁擠,叫販之聲不絕於耳,雜耍賣藝之人也可見之一二。


    張驕隨著人群緩緩走入城中,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一路轉轉看看,臨近傍晚時分時,已經將整個北關城踩了個大半個,城內的大致位置與區域也摸了個二三。


    他要尋找的三陽會也在這北關城中見到了不少蹤跡。


    尤其是在這東城的區域裏,經常可以見到一些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正陪著幾個婦人東拉西扯,言語間不時就會提到三陽會的教義,慫恿著她們前去聽一聽看一看。


    張驕假裝不經意間的在她們旁邊聽了兩句後,立刻就有人走上來向他介紹起三陽會的教義與宗旨,絲毫不在意他腰間的挎著的長刀。


    這一路走來,城裏的居民在看到他腰間的長刀後,都會稍稍的和他拉開一些距離,盡可能的不與他發生接觸。


    隻有這三陽會的傳教人員,絲毫不在意他的裝扮,熱情的給他宣傳著。


    “此逢天下大亂,三陽神尊不忍世人遭受苦難,特意臨塵傳我會三位尊主,以待渡化世人得享太平......”


    “真是可惜了,要是在他那塊兒,這些人肯定個頂個的是一群推銷的好手。”張驕看著跟著自己一同坐下,喋喋不休的講著的男子,惋惜的想到。


    “老板,來兩份羊血餄絡,給我旁邊這位兄弟也上一份。”


    張驕隨即掏出十多枚銅板,遞給了身前的小攤主。


    “好嘞,您二位稍等。”


    攤主立刻接過銅板,高聲喊道。


    坐在他旁邊的男子立刻的擺著手說推讓開來,“不用,這個真不用。”


    但等到做好的羊血餄絡放到他麵前時,熱氣騰騰的香味立刻將他口中的話擋了回去。


    張驕看了他一眼,立刻端著碗,就著一同上上來的粗餅,大口的吃著羊血餄絡。


    男子下意識的蠕動了下喉嚨,雙手慢慢的抱住了木碗。


    張驕不經意間的瞥了他一眼,唇角滿是笑意,他正準備和這位小兄弟繼續增進一下感情時,忽然神情怔了一下。


    他立刻三兩口吃完了碗中剩下的餄絡,在和旁邊的男子告辭一聲後,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小攤前。


    “閣下,可否.......”


    男子望著張驕離開的方向,口中的話還沒說完,就不見了他的身影。”


    他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小心翼翼的吃完碗中的餄絡,連一滴湯也不剩下。


    另一邊。


    隨著張驕在城中小巷中七拐八拐,他很快就鑽進到一處人流稀少的地方。


    血色的光暈在他眼中浮現,留在那間密室中的黑鼠正在朝他呼喚。


    張驕抬頭望去,隻見眼前的土灰色的院牆上,忽然不住的往下淌著鮮血,仿佛一塊熒幕一樣,無數的畫麵在血幕中上映。


    黑暗的密室當中,一道人影從密室上方拉開的地板間跳下,直直的落在鼠群當中。


    幾十隻根本無處躲閃的老鼠立刻被他踩死、踩傷在腳下。


    一片吱吱的叫聲立刻從鼠群中傳來。


    無數隻尖叫著的老鼠立刻湧了上去,在吃掉死去的同類的的同時,瘋一般的爬到人影的頭上、肩上、腿上,隻要有能待在地方,就都有老鼠爬了上去。


    密密麻麻的老鼠掛滿了他的身上,整個人影就像是由一群老鼠組成的一樣。


    人影卻似乎對掛在身上的老鼠毫不在意,甚至還親昵的摸了會兒最外麵的老鼠,然後才走到八仙桌前,一步跪倒在地,咚咚的磕起頭來,口中還說著含糊不清的土語。


    “給灰奶奶請安。”


    他身上掛著的老鼠立刻躥了下去,潮水一般的往四周散開。


    人影立刻露出了真實麵容。


    一個穿著無袖布褂,雙臂上紋滿了文字刺青的男孩正跪倒在地。


    仔細瞧去,他雙臂上的文字刺青竟是一隻隻形態不同老鼠,隻是紋身師的手藝太過高明了,以至於讓人第一眼看來,下意識的認為是一個個文字。


    男孩抬起頭,稚嫩的臉龐上卻生著兩道老鼠胡,他齜著牙,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跪著挪移到八仙桌前,用土語低聲問好著。


    “灰奶奶,上次的人畜您可滿意,要是不喜歡的話,孫兒給您在換種口味?”


    八仙桌上的白毛大老鼠慢慢的睜開眼睛,它有氣無力的吱了兩聲,隨即挪了挪肚皮。


    一隻拳頭大小的白毛老鼠從它腹下鑽了出來,直接蹦到男孩頭頂上,吱吱的叫著,好像在和男孩說著什麽。


    男孩當即大喜,口中興奮的說著。


    “謝灰奶奶賞,謝灰奶奶賞。奶奶您放心,過兩天孫兒就給您再帶兩隻不足月的人畜來,給您進補進補。”


    白毛大老鼠聞言吱了下,又閉起了眼睛。


    男孩當即恭聲說道,“奶奶,那孫兒就暫且告退了。”


    說完,他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身,準備離開。


    他拍了拍手掌,密室上方的地板立刻又打了開來,一根繩索降落下來。


    男孩抓住繩索,三兩步間,便爬出了地下密室。


    咚。


    隨著男孩爬出來,兩個被捆住手腳的活人立刻被旁邊站著的山民順勢踹了下去。


    密室中的老鼠頓時瘋狂了起來,嘰嘰喳喳的鼠叫聲中不斷傳來聲聲恐懼絕望的慘叫。


    旁邊的山民立刻拉出繩索,然後砰的一聲合起地板,慘叫聲、鼠叫聲立刻變得微不可聞。


    男孩揮退了旁邊的山民後,當即頂著白毛鼠往外走去。


    他們誰也沒發現,在兩人離開後,丟在一旁的繩索上,一根細細的發絲從繩索中鑽了出來,順著山風往外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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