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肌肉細胞都在憤怒的咆哮,四肢百骸之中的內氣都在燃燒。


    燃燒的內氣湧入咆哮的肌肉細胞之中,兩股瘋狂的力量交織疊加。


    拳頭打破空氣迸發出呲呲的爆破聲。


    王富隻感覺到一股無形的氣勢將他籠罩,避無可避。漫天狂暴的氣機將他圍繞,難以呼吸。


    緊接著就是如火車撞擊般的力量打在胸口。


    饒是他半步金剛的體魄,也被這巨大的一拳打得騰空飛起。


    人在空中,胸口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


    落地半跪,王富一口鮮血噴出,手捂著塌陷的胸口,抬頭看著那個殺氣滔天的男人,人生中第一次出現了敬畏。


    外家武道,不懼天道,唯信自己,逆天而行開發自身潛能,生死無謂。


    但這一拳,不僅僅是打斷了他的胸骨,更是打破了他的道心,讓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無力。


    一拳打退王富,陸山民兩步來到海東青身邊,看著不知生死的海東青,悲憤交加。


    海東青了無生機的躺在雪地上,腹部以下全是血,墨鏡未遮住的些許臉頰慘白得比雪地上的白雪更加的白。


    寒風時而吹起她的衣擺,無力的飄動。


    一股深深的恐懼在全身蔓延開來,這種恐懼在與呂不歸戰鬥之時不曾有過,在之前峽穀中遭遇伏擊的時候也不曾有過,在麵對狙擊手的也不曾有過,但此刻,卻是恐懼到令他無法呼吸。


    咫尺距離,天涯之遠。


    “你不能死”!“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劉希夷站在不遠處,他不敢趁機上前偷襲。陸山民剛才那一拳,不僅打破了王富的道心,也深深的震撼了他。相比於其他人,他是親眼見證陸山民一步步走過來的,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陸山民還遠遠不是他的對手,短短一年的時間,這個曾經不太放在眼裏的人已經恐怖到即便是背對著他,他也不敢出手的地步。


    他甚至覺得,如果陸山民要殺他,他連逃跑都未必能跑得掉。


    茫茫的雪山之中,再次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劉希夷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吳崢,你還打算繼續觀望到什麽時候”?


    吳崢摸了摸錚亮的光頭,看了眼正半蹲在地上查看海東青傷勢的陸山民,對劉希夷咧嘴一笑。


    “難不成你想與我過過招”?


    劉希夷眉頭微皺,“明人不說暗話,你這樣心狠手辣又聰明的人,難道沒想過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吳崢的獨眼眯起,笑而不語。


    探查到海東青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機,陸山民趕緊握住海東青的雙掌,將自身體內氣機緩緩導入護住她的心脈。


    海東青體內的氣機本能的抗拒,但此時她體內的氣機太過微弱,稍微掙紮之後就沉寂了下來。


    吳崢看向陸山民,淡淡道:“山民兄弟,大敵當前,你竟然還敢分心給海東青療傷,太大大意了吧”。


    陸山民沒有回頭,冷冷道:“吳崢,你現在離開,我記下這個人情”。


    吳崢笑著看向劉希夷,“你看,他給了我一個人人情,你能給我什麽”?


    劉希夷眉頭緊皺,“人情能值多少錢,我能給你的自然是真金白銀”。


    “不、不”,吳崢笑著搖了搖頭,“別人的人情或許不值錢,但他不一樣,誰不知道陸晨龍父子一言九鼎,那是一諾千金啊”。


    劉希夷看了眼掙紮了兩下也沒能起身的王富,淡淡道:“今日之後,我們安排的布局將正式啟動,田家和呂家已經無力回天。另外,納蘭子建已死,納蘭家也成了我們的傀儡。多的我作不了住,但我可以保證,至少納蘭家的一半歸你”。


    吳崢抬手摸了摸大光頭,一副為難的樣子。


    “山民兄弟,他們給的條件很誘人啊,我有點動心了,怎麽辦”?


    陸山民小心的將氣機倒入海東青筋脈,沿著筋脈一路滋養,護住海東青心脈跳動。


    聽到納蘭子建已死,心頭不禁一震。“既然你要給自己留後路,就要想清楚是否該把事情做絕,最後的結果沒有出來之前,勝負誰都不知道。你若是今天選擇背叛,將永遠回不了頭。而且你最好弄明白他們是一群什麽人,他們的存在天生就是與你們這些世家豪族為敵,田家呂家倒台之後,說不定吳家就是他們下一個目標”。


    吳崢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看向劉希夷,“他好像說得也挺有道理,你們這些口口聲聲鋤強扶弱的衛道士,事後把我也鋤了,我該找誰哭去,畢竟,你們的信譽可沒有陸家父子那麽好”!


    劉希夷嗬嗬一笑,“信譽是什麽你們這些世家子弟難道不清楚嗎,那隻不過是強者給弱者洗腦的工具,給弱者個循規蹈矩反抗壓迫的理由。強者的世界裏,規矩不過是件皇帝的新衣,看破不說破而已。你覺得‘信譽’這兩個字有意義嗎”?


    劉希夷淡淡的看著吳崢,“田呂兩家也好,陸山民也好,戮影也好,很快都會灰飛煙滅,他們的‘信譽’又有什麽用,真正管用的是你能站對隊伍。實不相瞞,吃掉田呂兩家已經是我們的極限,再多我們也消化不了,等消化完呂家和田家,至少也是五到十年之後的事情,那個時候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


    劉希夷侃侃而談,“現在選擇我們,至少你可以得到半個納蘭家和五到十年的時間,這可比空口的‘信譽’兩個字要實在得多”。


    吳崢歎了口氣,使勁兒的揉了揉大光頭,“哎呀,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真是令人難以抉擇啊”。


    陸山民小心翼翼的抱起海東青,心脈暫時是護住了,但並不等於脫離了生命危險,失血過多,若不能及時輸血,隨時都有可能身死道消。


    陸山民怔怔的看著吳崢,與呂不歸一戰,他已不是當初的陸山民。但吳崢能夠殺死金剛境的吳德,也不是之前追殺他千裏的吳崢。盡管吳崢隱藏了氣勢,但那隱而不發的震懾力量依然能感覺得出來。


    吳崢看似隨意往那裏一站,實際上整個戰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管陸山民往拿個方向走,他若要出手,都能以極短的時間攔下在場的人。


    是戰!是逃!陸山民內心無比的著急,但同時也無比的冷靜。關係到海東青的生死,他現在不敢帶任何情緒輕易做出選擇。


    吳崢也沒有做出選擇,他的目光投向峽穀對麵的雪山,那裏很遠,層層疊疊的雪山擋住了一切,什麽也看不到,甚至連氣機的波動也很難感知到。


    陸山民知道吳崢在等什麽,這個世界上除了大黑頭之外,最了解吳崢的可能就是他陸山民。


    吳崢內心之中有著一個非常矛盾的矛盾體,他既敬大黑頭,又怕大黑頭,既愛大黑頭,又恨大黑頭,既想他死,又不想他死,既崇拜他,又不服他。這種糾結的矛盾在他的內心裏反複衝擊,反複糾結,有時候連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正因為陸山民知道吳崢內心的矛盾,他更加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冒然的行動激起連吳崢自己都無法預料的舉動。


    劉希夷的目光也順著吳崢的目光看向對麵,他大概知道吳崢和黃九斤的關係。


    “你不用擔心無法向他交代,因為他今天也會交代在這裏。之前他中了狙擊手一槍,又與一位半步金剛死戰了一場。現在麵對三個半步極境的高手圍攻,絕無活下來的可能”。


    吳崢嘴角翹起輕蔑一笑,“沒有誰比我對他更有評價權,曾經有無數人都說他必死無疑,但他都活了下來。曾經有無數人信心滿滿的以為能殺死他,結果他們都死在了他的手上。曾經有一次,他執行任務之後失蹤了一個月,所有人都說他死了,隻有我堅信他還活著。沒有麵對過他的人,永遠不知道他那鐵塔般的身軀裏到底蘊藏了多麽恐怖的力量”。


    吳崢眼裏有戰意,有敬仰,也有不服與不甘。“哪怕是我,在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時候,他依然活到了現在”。


    吳崢望著遠方,喃喃道:“山民兄弟,你覺我說得對嗎”?


    陸山民握著海東青的手,入手冰涼,他的心也同樣的冰涼。“這個世界上,能夠殺得了他的人還沒有出生”。


    陸山民心急如焚,他不能再等,多等一秒,海東青活下來的可能性就會少一分。


    “吳崢,讓開一條路,我陸山民欠你一條命”!


    吳崢收回目光,落在了陸山民身上,又順著陸山民的臉落在了他懷裏毫無生機的海東青身上,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山民兄弟,你看著陽關山脈延綿不斷,白雪覆蓋一望千裏,天高地闊、壯美無比,風光無限好啊,不如再呆一會兒”。


    劉希夷也笑了笑,“我覺得很有道理,站在這裏連胸懷都開闊了不少,這麽好的風景天京可沒有,難得來一趟,當然是要多欣賞欣賞”。


    陸山民沒有看劉希夷,朝著吳崢踏出一步,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這重重的一跪,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震。


    他們都知道陸山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一個麵對四大家族也敢硬著頭皮上的人,一個麵對影子也毫不屈服的人,一個看似隨和謙遜實則固執得九頭牛也拉不回的人。


    這一跪,就連吳崢這種心境強大到沒有邊際的人也楞了半晌。一個已踏入武道巔峰,曆經無數生死的人跪在自己麵前,他的心中有一種成就感,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恥辱感!外家武道逆天而行,不屈服天,不屈服地,不屈服生死,則能屈服下跪!


    “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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