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東青身上,陸山民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人的複雜性。


    當你認為很了解一個人的時候,很可能你所了解到的是錯誤的,當你有一天恍然大悟般自以為發現她真麵目的時候,你自以為的‘真麵目’也未必就是真的。


    哪怕這個人是你相識多年的熟人,也難逃判斷的偏頗。


    陸山民苦口婆心的對海東青詳解了很久,告訴她窮人的生活應該怎麽過,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


    但還好的是,她放棄了做‘祝君如意’這道菜的想法。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很平靜。


    這種日子本來是陸山民所向往的,但來的不是時候。


    三個月,時間太緊迫了。


    陸山民坐立不安,不管怎麽調整心態,都難以壓製住內心的著急。


    海東青總是如影隨形,除了上廁所和睡覺,哪裏都是她的影子,別說逃,就連私人空間都沒有。


    如果是其他人,他還可以選擇金蟬脫殼。但麵對海東青,他沒有這個自信,連試一試的想法都放棄得幹幹淨淨。


    “我不能這麽幹等下去”。


    海東青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墨鏡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出她是在思考問題還是睡著了。


    陸山民皺著眉頭說道:“季鐵軍說得很明白,三個月是最後的期限,如果過了這個時間,蒙家那位首長也撐不住,他肯定是得下課。沒有他的支持,單是我從公安局領祁漢骨灰這件事就足以讓警方重點關注我,到時候別說進一步行動,很可能連行動自由都會被限製。動一發而牽全身,一旦各方勢力認為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不用猛踩,就簡單的幾個動作,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通過官方正規程序將我送進監獄。到時候就真的是回天無力了”。


    “有那麽嚴重”?海東青帶著譏諷的語調說道:“你爸不是成為影子的繼承人了嗎,他會看著讓你死”?


    “他不想我死,但並不等於不想把我送進監獄。站在他的角度,把我關進去或許是最好的辦法。也是他與各方勢力能夠爭取到的最好結果”。


    海東青秀美微蹙,她並不覺得陸山民是在說胡話,站在陸晨龍的角度,還真有這個可能。隻要陸山民不在外麵,那麽陸山民留在外邊的勢力將會輕而易舉的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即便以後陸山民出來,沒有任何勢力支撐也翻不起浪花。到時候一切回歸最初的模樣,或許這本來就是影子最終的目的。


    “你不是把左丘吹得很神嗎,你既然這麽相信他,就應該等他的安排”。


    陸山民抬起眼睛看著海東青,半晌之後說道:“萬一這就是他的安排呢”?


    海東青顯然對陸山民的話相當意外,半天之後冷冷笑道:“他安排你去死”?


    陸山民喃喃道:“呂家老不死的與陸晨龍曾經有過一場大戰,身受重傷,到了他這把年紀,一旦傷及根本,很難痊愈”。


    “嗬嗬”,海東青對陸山民的話嗤之以鼻,“你還真是無知到極致,瘦死駱駝比馬大,大圓滿化氣極境,就是缺一隻手,少一條腿你也得死”。


    陸山民搖了搖頭,“別把我想得那麽魯莽,真要是死定的事情,你以為我會去嗎。吳崢能夠殺死金剛境的吳德,我為什麽就不能殺死隻剩半條命的呂不歸”。


    “愚蠢”!海東青嗬斥道:“吳德是外家金剛,作戰的時候頂在最前麵,受的傷也是最重的一個。而且內家吸納天地之氣固本培元,受傷之後本就比外家更容易恢複。再者,以吳崢的卑鄙無恥,他對吳德動手的時候,誰知道用了什麽下作的手段”。


    “還有”!海東青指著陸山民的鼻子,“你像條狗一樣被吳崢攆了上百裏地,若不是黃九斤和劉妮及時趕到,你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上。你哪來的自信與他比”。


    陸山民被海東青懟得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俗話說殺人不誅心、罵人不揭短,這女人是刀刀往心口上戳,大把大把的往傷口上撒鹽啊。


    “武道一途,不在死亡的刀尖上遊走,永遠無法登峰造極。你在東海的時候,不也是摸了老虎的胡須嗎,否則怎麽能順利踏入半步化氣”。


    “我那次上山,是有道一在山下坐鎮。更何況,你的天賦隻是中庸資質,又豈能與我同日而語。臨場應變,招式演化,你那一樣比得上我”。


    “海東青,你不要瞧不起人,我可是獨一無二的內外皆修”。


    海東青輕蔑的冷哼了一聲,“你不過是道一和黃金剛的試驗品而已,到底效果如何誰也不知道。武道一途,到了我們這個境界,已經超脫了任何形式,什麽天下第一功法,什麽內外皆修,都是狗屁。關鍵是看人”。


    “你的意思是我人不行”?陸山民不服氣的說道。


    海東青輕飄飄的說道:“不服氣,要不要再練練”。


    陸山民握緊拳頭,上次與海東青一戰,雖然是落敗了,但那也是敗在海東青的出其不意,而且他內外皆修已經頗有自己獨特的心得,當時也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如果是以前,他承認不是海東青的對手,但是現在,他還真發自內心的有些不服氣。


    不過陸山民最終還是放棄了與海東青動手的想法,也許是被海東青揉膩過太多次了,也許是被海東青那股天然的殺氣給震懾住了,每每麵對海東青,心裏總是缺乏那麽一點底氣。


    “我不想與你置氣,我隻是想說時間緊迫,就這樣坐在家裏不是辦法。必須得找到一個突破的點位”。


    海東青蠻橫的說道:“我不管什麽突破的點位,還是那句話,要麽一起去,要麽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


    陸山民沒有再與海東青爭辯,回到房間繼續研究呂不歸約見的地方。


    對方既然已經暗語的方式發出這封邀請函,肯定是不希望海東青與他一起前去。


    塞北、長生殿、不歸、道士。


    陸山民在網上查了相關的信息,又詳細查了能在網上查到的呂家產業,心中有了個大體的方向。


    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怎麽擺脫海東青。


    看了眼臥室門口,海東青正站在門口處,雙手環胸。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幾分鍾過去,陸山民敗下陣來,隻得長歎一口氣。


    正在兩人膠著的時後,客廳外的敲門聲響起。


    兩人都是眉頭一皺,都有些疑惑誰會找上門來。


    門外的敲門聲繼續在響,敲門的人大有不敲開門誓不擺休的架勢。


    海東青轉身走了出去,打開了門。


    “是你”?來人先開口。


    “你認識我”?海東青冷冷道。


    “你難道不認識我嗎”?韓瑤昂起頭,下意識挺了挺胸。


    “聽說過而已”。


    韓瑤毫不示弱的說道:“我也隻是聽說過而已”。


    這個時候,陸山民已經走了出來。


    見兩人堵在門口互不示弱的對立著,趕緊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僵局。


    “進來吧”。


    海東青稍稍側身,韓瑤抬頭挺胸的走了進來。


    “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的”?


    韓瑤四下打量了一番,答非所問的說道:“沒想到你竟落魄到這步田地”。


    “隨便坐”。陸山民指了指有些老舊的沙發。“彼一時此一時,我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不錯了”。


    韓瑤坐下之後,對陸山民說道:“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陸山民看了眼海東青,起身說道:“到我房間裏吧”。


    “好啊”,韓瑤起身站了起來了,指了指兩間房間,“哪一間”?


    “右邊”。陸山民邊說邊帶著韓瑤走進了房間,然後關上了門。


    海東青滿臉鐵青的盯著關上的門,強壓住怒火才沒有破門而入。


    “她就是海東青”?關上門,韓瑤繃住的神經終於鬆了下來。“我從我爸那裏的資料上了解到她可是暴力凶殘至極的女人”。


    韓瑤一邊說一邊怕打胸口,然後抓起陸山民書桌上的水杯就開始喝。


    陸山民本能的想抬手阻止說那是他的水,不過見韓瑤嚇得不輕的樣子,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我還以為你不怕”。


    韓瑤一杯水下肚,喘了兩口粗氣,“再怕也不能輸了氣勢”。


    “你爸讓你來的”?陸山民遞給韓瑤一張方凳。


    韓瑤搖了搖頭,“我在他書房裏看見了一份文件,上麵有你最新的消息”。


    陸山民哦了一聲,心想,韓孝周人稱小諸葛,他不想給你看,你能看到嗎。不過陸山民沒有點破。他大概能猜到韓孝周是想通過韓瑤達到一些他想達到的目的。


    說道:“你看到的那份文件上,除了我現在的住所,還有什麽”?


    韓瑤臉上滿是擔憂,“你的晨龍集團被人截胡了”?


    陸山民點了點頭,“算是吧”。


    “那你現在豈不是很窮”?


    “吃住不愁,還算過得去”。


    韓瑤從包裏拿出幾紮錢,也不管陸山民要不要,直接放在桌子上。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這種過慣了有錢人日子的富人,身上還是多留點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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