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蒼冶來的時候,阿蘭若已經睡著了。


    她是被一陣痛楚弄醒的,睜開惺忪的睡眼,隱約瞧見了正伏在自己身上動作的蒼冶。


    帳篷昏暗,但蒼冶還是第一時間發現她醒了。


    安撫似的含住了她的唇瓣,輾轉反側。


    阿蘭若一動不動,已經放棄了掙紮。


    待嘴巴可以說話,她略顯悲傷的質問:“為什麽?”


    她的聲音有些微不可查的哽咽,或許因為太委屈,又或許是帳篷太過昏暗,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所以她不用表現的那麽強硬,眼眶泛著淚花。


    對方聽出了她的意思,身體一頓,隨後便繼續動作。


    “這世間很多事情都沒有為什麽。”


    至此,阿蘭若才算徹底確信,對方從未愛過自己,這樣做緊緊隻是出於習慣。


    她突然有些佩服這個男人,能騙得自己團團轉。


    後來,阿蘭若白日裏上陣殺敵,晚上就給蒼冶暖床,日子倒也過得平淡,隻是蒼冶每攻下一州,就會娶一個妻子,看來若從一開始的忍不住在意到最後完全麻木。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年。


    九州統一,她幫他做到了。


    那一日凱旋,大雪紛飛。阿蘭若去找蒼冶,一是為了辭行,二是希望他能徹底解了自己體內的蠱,從此兩人也算兩清了。


    她脫下戎裝,一襲紅衣,和當年身著嫁衣時一樣明媚。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決絕的話。


    “我按照承諾幫你贏得了天下,是時候回去了。我體內有你種下的蠱,如果你心中對我尚有一絲絲情意,那麽就請你把它取出來。”


    蒼冶聽到這些話,第一反應是憤怒,隨後是惶恐。


    他承認,自己害怕了。


    害怕阿蘭若的離開,害怕她躲起來,自己永遠也找不到。


    他實在沒辦法想象失去阿蘭若的生活,毫不猶豫,便拒絕了。


    “離開?”他故意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字裏行間卻一點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如今,天下雖然統一,但依舊動蕩,說不準那天就會有人卷土重來,屆時我找不到你,就隻能再次向鮫州進兵了。”


    “不會的。”


    阿蘭若連忙保證:“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通知我,我絕對趕來。”


    蒼冶還是回絕了。


    “不行。”


    他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是阿蘭若的離去。


    “為什麽?”


    這是這麽多年以來,她又一次問他為什,上一次,還是在他被帶回軍營的那個晚上。


    他把她裹在身下,占有,因為黑暗,她不用在意那麽多,眼眶含淚的質問他“為什麽?”


    如今十年過去了,他還是同樣的回答。


    “阿蘭若,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沒有,為什麽。”


    不過這一回,她選擇了反抗。


    既然不允許,她便一意孤行,她的子民還需要她。


    “我是一定要走的。”


    說完,轉身欲走,絕不回頭。


    蒼冶閉上了眼睛,眉頭緊蹙,再次睜開,眼裏僅剩不多的清明都化了陰鷙。


    既然你不肯留,那便囚。


    他催動蠱蟲,頓時,阿蘭若就感受到了一股鑽心的疼痛。


    她控製不住半跪在地上,強忍著痛苦,想站起來,她成功了。


    甚至轉過身看了一眼蒼冶,像是無聲的嘲笑。


    那眼神中的冷淡刺痛了蒼冶,他絕對受不了那個曾經哪哪都屬於他的人,就這樣離去。


    於是一發狠,繼續催動蠱蟲,這一次,他用盡了全力。


    仗著阿蘭若有靈力傍身,所以他肆無忌憚。


    她還不至於死。


    卻忘了,阿蘭若也會疼。


    現在她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莫大的痛楚,這份痛通過她的四肢百骸,直抵靈魂深處。


    太疼了……


    猛的一口氣自肺腑往上湧出,渾身的力氣都很厚,被一瞬間抽空,渾然不覺得往前傾倒。


    卻倒在了一個懷抱裏。


    蒼冶看著她我的額角冒汗,渾身發抖,甚至吐血的樣子,眼中雖有動容,更多的卻是瘋狂。


    “若是乖一點,又何必遭這份痛。”


    打橫抱起,一步步走進那個金色的輝煌宮殿。


    那是他的溫柔鄉,卻是阿蘭若的囚籠。


    阿蘭若還以為蒼冶囚禁自己,真的隻是如他所說那般,擔心有人卷土重來,天下再次陷入混亂。


    於是她便等,等到有人發動叛亂,她出麵平息。


    等到天下真正太平。


    等到蒼冶徹底不不需要她。


    等到自己沒了利用價值,被丟掉。


    ……


    可是是等啊等,一年又一年的過著,一晃又過了十年。


    九州在蒼冶的統治下,海晏河清。


    阿蘭若徹底等不下去了,她這十年過得並不如意。


    蒼冶的冷眼相待,少有的溫情也隻是在來尋她歡愛的時候。


    不僅如此,因為他的態度,導致前幾名宮中許多人對阿蘭若都十分敷衍,吃喝用度都按照最差的標準來。


    她畏寒,有一年冬日,新來的宮女直接將派發給宮中的炭火拿出宮賣了,導致她那一年冬天過的十分淒慘。


    加上蒼冶當時有事外出,開春之後才回來,便沒有發現此事。


    隻是阿蘭若因為此事染了風寒,足足在床上養了一個月。


    蒼冶麵上不表現出來,心裏卻是擔心的要緊,私下查了許久,發現那個宮女的行徑。


    於是將人活剮了,足足行行了七日,宮裏便聽了足足七日的慘叫。


    阿蘭若覺得諷刺。


    這個人明明是那般沒來由的厭惡自己,卻又時不時表現出一副很在意自己的樣子。


    她嘲諷道:“都說你仁善,卻不想是這般的仁善。”


    上回看史官在書寫蒼冶,她不小心看見了一回。


    隻看見了對蒼冶年少時的描繪。


    太子仁善,一心修行,年少時曾周遊天,懲奸除惡,美名遠播。


    蒼冶端來一碗藥,親自喂她。


    “曆史都是由勝利者書寫,是非對錯,早已經麵目全非。”


    阿蘭若乖乖喝了藥,更多的是出於身體上的習慣。


    這麽多年,都是這位帝王親自喂她。


    後來,蒼冶來陪她的時間越來越多,基本上都是柔情的,兩人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日子似乎漸行漸遠了。


    有時候帶著她去集市上逛逛,像普通的夫妻那樣,賣一盞花燈,一起到河邊放燈,求願。


    有時候會帶她去草場騎馬,阿蘭若法術高強,去哪兒都是禦劍飛行,對騎馬一道竟是一竅不通。


    蒼冶十分耐心,就像當初阿蘭若教他禦劍飛行一樣。


    阿蘭若很快就學會,策馬奔騰,發絲和裙擺隨風飛,在這一刻,她是自由的。


    累了就一起躺在草地上,數著天上的星星。


    她就想起了在鮫州的時光,他們也總是這樣,並排靠在一起,數星星,看月亮。


    阿蘭若忽然問道:“當年我教你禦劍飛行的時候,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做出那副樣子,激發她的憐惜。


    對方十分爽快就承認了。


    “沒錯,我確實是故意的。”


    阿蘭若苦笑。


    “不過,無論你信不信。”


    蒼冶不知吃錯了什麽藥,竟然變得溫柔起來。


    “我當時向你表明心意的時候,是真心的。”


    阿蘭若哭笑不得,笑著笑著,竟有些悲涼。


    真心?


    “你這種人有真心嗎?”


    她質問道,語氣中憤怒和責怪的意思十分明顯。


    蒼冶翻身將人壓在身下,掐住她的脖子,眸光閃爍,仿佛在說,收回你剛才的話就放過你。


    這麽多年,阿蘭若早已不用通過言語,明白他的意思,依然是那副樣子。


    補充道:“你不是沒有真心,而是你根本沒有心。”


    在這一刻,白日裏的溫存不複存在,蒼冶發了狠的親吻她,這樣就能得到一點寬慰,被心愛之人刺痛的寬慰。


    在這曠野,他就這樣粗暴的要了她。


    兩人又變回了之前那樣冷眼相待,劍拔弩張的相處模式。


    蒼冶因為賭氣,甚至能連著一個月不去找她。


    當然,阿蘭若完全不在意,他到現在方才徹底明白,蒼冶是想把她困在身邊一輩子。


    不過,有一點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她的族人這些年一直都是蒼冶在保護,這是一場交易,她留在他身邊的交易。


    鮫州自從失去了阿蘭若,就變成一塊天下人都覬覦的肥肉。


    鮫人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當初因為有阿蘭若,無人敢動鮫人一根汗毛。


    自從她離開後,那些人便又蠢蠢欲動,鮫州禁製一年不如一年堅固,阿蘭若本想快些趕回去,卻被蒼冶囚禁在這一方天地。


    於是她用自己的自由交換,讓蒼冶發誓如何永不動鮫州,其他人也不行。


    他似乎做到了。


    雖然這一切本就因他所致,若不是他的欺騙,阿蘭若本可以親自守護鮫州。


    好在最後,鮫州都還算安然。


    現在,她之所以活著,隻是在等一個人。


    一個能代替她守護鮫州的人。


    鮫珠的下一個命定之人。


    鮫珠有靈,在感應到主人即將隕落時,會自動去尋找下一任主人,倘若尚未出世,它會自動封印。


    它的主人,也就是冶阿蘭若也能明顯感受到,那個人尚未出世。


    所以她還不能死。


    她要等那人出現,把鮫珠和自己的一生修為全都給她。


    到時候,她就可以放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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