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燈火通明。


    天宮玄被打個半死,拖了上去。


    張貴妃一臉怨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坐在高位上的男子道:“陛下,這個孽畜險些害死我兒,果然如國師所說,是天生的壞種,早晚會威脅國運,還請陛下早日定奪,還我兒一個公道。”


    天宮玄耳邊嗡嗡的,依稀隻能聽見“壞種”“報仇”這樣的字眼,他努力睜開紅腫的雙眼,望見高位上的男子。


    回宮以來,他很少有機會見到這個所謂的父皇,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著。


    他威嚴,莊重,麵無表情,眼裏沒有一絲情緒起伏,甚至連憐憫也沒有。


    天宮玄不自覺地想,如果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何必要將他和母親接回來。


    以前的日子雖然很痛苦,但他起碼能和母親天天在一起,晚上相互依偎,吃著或討來或用賣藝的錢買來的饅頭餅子,說說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迫和母親分開,雖不用為下一頓擔心,可卻要承受著非人的折磨,孤獨,無助,冰冷,比死了還痛苦。


    可明明是他們的錯,明明是他們先欺負的自己,為什麽現在要被處決的變成了自己。


    最後,高位上的男子掀了掀眼皮,十分平靜地說:“既然如此,那便交由國師處理吧。”


    張貴妃一聽,沒有要處決的意思,立馬急了,懇求道:”陛下,您難道不打算殺了他,我兒被他咬得這輩子都沒辦法再開口說話了。陛下,他就是一個禍害,難道您都忘了他剛進宮時……“


    “好了!”


    她話還未說完,就被高位上的男子打斷。


    “朕說了,一切交由國師處理。”


    對於他們的話,天宮玄聽得雲裏霧裏,他隻對和母親有關的記憶深刻,其餘的隻記得個大概。


    張貴妃說得沒錯,他剛進宮時宮裏就莫名出現了許多的血鴉,那血鴉比普通的烏鴉要大得多,渾身黝黑,雙眼血紅,尖喙利爪,茹毛吮血,凶猛異常。


    宮裏亂作一團,死了很多人,好在國師及時趕到,才將其全部消滅。


    他當時躲在母親懷裏,聽那國師對他的父皇說話。


    具體說了什麽他已經忘了,隻知道大概就是說那些血鴉都是他吸引來的,然後就看到了周圍人向他們母子投去了或怨恨,或鄙夷的目光。


    再然後他就被國師帶到了一個很黑的地方,折磨了很久,才被放出來,隻是出來以後,宮裏就再也沒發生過那樣的事情,而他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每個月隻能見自己的母親一次。


    思緒遠去,回過神來時剛好看到一個身著玄色華服的男子走上前來,對高位上的男子行了行禮,看向趴在地上的天宮玄。


    “陛下,此乃不可多得的萬邪之軀,臣先前嚐試過各種各樣的秘法,都未能勘破他體內的邪氣從何而來,但臣當時在他體內種下了嗜靈草,能將他那股邪氣全都吸食,現在,隻要將其煉成百轉回魂丸,一定能保得陛下長生不老。“


    他看向天宮玄的眼神格外露骨,仿佛在看一隻垂死掙紮的獵物。


    扭曲的心理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浮屠王沒有說話,眼底難得出現了一絲落寞,但很快被即將擁有長生不老的愉悅替換。


    不過畢竟是自己的骨血,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嗜靈草取出後,他會有事嗎?”


    國師眼睛打轉,老實回:“可能會死。”


    聽到這個結果的張貴妃臉上露出了得意肆意的邪笑,見浮屠王猶豫,煽風點火道:“陛下,這孽畜現在還能暫時被壓製著,若是將來長大了,恐怕國師也拿他沒辦法了。”


    說著給國師使了個眼色,對方瞬間心領神會,連忙附和道:“貴妃娘娘說的是啊,此等至邪之人,越早消滅越好。”


    天宮玄聽著這些話,隻覺得悲涼,明明不是他的錯,卻要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用來煉他的長生不老藥。


    其實他不怕疼,這世間所有的酷刑,一年前他都已經在那個昏暗的屋子裏體驗過了。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他感覺心上的痛苦更難以忍受。


    坐在高位上的那個男子,是曾經無數個夜裏,母親對他提到過的父親。


    母親說,他的父親是個高大帥氣,溫柔善良,心懷天下蒼生的人,總有一天他會來接他們回家。


    於是那個時候,他就時常望著頭頂的星星想啊想,想著父親什麽時候能把他們接回家,想著他們一家三口永遠幸福的在一起。


    後來他終於等到了,卻不想,他曾經所以為的那捧火奪走了他唯一的光,現在還想將他也燒成灰燼。


    那個男人唇齒微啟:“準。”


    一個字,就把他的生死交給了別人。


    為什麽?


    天宮玄倔強的臉上露出了這樣的迷茫。


    為什麽他的父親一點也不在意他和母親?


    他大概永遠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皸裂的嘴唇微動,他喃喃質問道:“為什麽,為什麽……”


    心裏深埋著的岩漿在這一刻洶湧,衝破了一層又一層堅固的外殼,露出猙獰可怖的樣貌。


    他雙眼赤紅,額頭青筋暴起,齜牙咧嘴,露出鋒利的爪牙,抓在地上的十指瞬間長出黑色的鋒利指甲,身體扭曲著,瘋狂著,體內的嗜靈草在此刻化作塵埃,不堪一擊。


    張貴妃被這一幕嚇得花容失色,癱軟在地,指著天宮玄不停地喊:“陛下,陛下救臣妾,快,快讓國師殺了他。”


    原本高位上正經危坐的男子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雙眼圓睜,顫顫巍巍叫人護駕,隨後問底下的國師。


    “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有嗜靈草嗎?”


    國師還算鎮定,但也眉頭緊鎖,拿出一截繩索,慢慢靠近。


    “陛下莫慌,他這是衝破了嗜靈草的封印,臣這就將他綁回去煉丹。”


    話音剛落,繩索就被套在了天宮玄脖子上,另一頭被死死拉著,像栓狗一樣。


    天宮玄此時已經完全被邪氣控製,站起身,仰天長嘯一聲,四座皆驚,緊接著,脖子上的繩子便砰的一聲斷開了,強大的氣流衝擊讓另一頭牽著繩子的國師都被震飛。


    倒在地上,雖未受傷,但明顯有些慫了。


    天宮玄一腳一腳地走過去,竟用小小的胳膊掐住他的脖子將人舉起來從大殿內甩飛出去,從幾百級台階上一直滾到了最下麵,然後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東明亞看著這一切,想要上前去抱抱他,然後將人帶走,可她嚐試了無數遍,依舊觸碰不到這裏的任何事物,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天宮玄最後還是被捉住了,因為當他正殺紅眼時,狗皇帝叫人帶來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那個溫柔的女人,隻用一個擁抱,三言兩語就將已經瘋魔的他拉了回啦。


    “沒事了,沒事了,娘來了,別怕!”


    得此間隙,重兵團團圍上,舉著手中長劍。


    浮屠王被氣得不輕,正要下令將他們母子二人誅殺,突然天降異象,烏雲壓頂,瞬間電閃雷鳴。


    下一刻,一個白衣仙人禦劍而來。


    他站在劍上,飄然出塵,恍如謫仙,望著天宮玄,一眼便看出他根骨奇佳,是個千萬年難得一遇的特質。


    他其實很早就來了,對剛才發生的事都了解,蹙眉凝視著天宮玄,嘴角一勾,決定將人帶回去。


    也不知他是用什麽方法說服了浮屠王,那男人竟然鬆了口,或許是見對方身上所穿服飾帶有天鳳門的祥雲標識,不得不放吧。


    九州大陸上百國林立,修真門派卻獨樹一幟,不屬於任何一國,而國與國之間難免會發生一些衝突,這個時候,如果能得到某個修真門派的助力,無疑是勝券在握。


    因此,修真門派在各國都享有極高的待遇,尤其是像天鳳門這樣的大門派,幾乎都是上趕著巴結,如果皇室有哪個皇子公主能進入了裏麵修習,更是求之不得。


    後來天宮玄每每想起此事,也大概知道浮屠王是覬覦天鳳門,才放他離開的,甚至和和氣氣地稱呼他為“我兒”,答應善待他的母親,讓他安心在天鳳門修行,還特意給他派了些侍女照顧,隻是她們到山上沒幾天就被天宮玄趕了回來。


    這翻天覆地的轉變不過兩秒鍾的事兒,讓天宮玄始料未及,迷惑了很久。


    ——


    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轉,東明亞隻是一個轉身的功夫,眼前的景象便又變幻了。


    場景十分熟悉,當她看見院子裏那顆銀杏樹時,頓時明白過來。


    不近軒。


    此時的不近軒的許多設施還沒有那麽完善,陳設也十分簡單。


    東明亞繞過荷花池,來到了一處飛瀑,正好看見了在水簾子下練劍的天宮玄。


    他長高了許多,少年雋秀模樣再也遮不住,肆意生長。


    身姿輕盈,一招一式皆是那般漂亮,在水簾子下武動,飄若驚鴻,宛若遊龍。


    東明亞看呆了,連少年從身邊走過都未曾察覺。


    如果沒猜錯的話,此時距離天宮玄來到天鳳門已經過去了五年,他應該也已經十三四歲,小小年紀就擁有極深的修為,成了天鳳門最年輕的長老。


    天宮玄坐在銀杏樹下的秋千上,伸手接住了飛來的小靈寵,從它腳上拿下小紙條,鋪展開來。


    東明亞湊過去,看到上麵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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