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這個…這個嘛…啊哈哈…」


    麵對榮非的質問,劉管事裝傻打起了哈哈。


    「京都城內哪一家青樓妓館背後的東家不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教坊司這種小衙門如何得罪得起。所謂的規矩也不過是那些大人物用來提高價碼的名目罷了。


    似二樓的這些女子,正常的贖身價格是三千兩到五千兩左右。犯官家眷隻要肯付出十倍的價格,照樣可以贖回自由身,且還附贈一個新的身份,保證不會被教坊司追究。」


    施斕曦朝著劉管事冷冷一笑說道,隨後目光轉向榮非。


    「這位大人辦案的手段出神入化,我夫妻二人輸得心服口服,也就不再做無謂的狡辯了。人是我夫妻所殺,大人你可以抓人了。」


    「小姐…你…我…」


    鄭航不敢置信的看著施斕曦,眼中滿是驚喜。


    「殺人償命,你我已是時日無多,我不願帶著遺憾死去。」


    「斕曦…」


    淚水從鄭航眼角滑落,口唇顫動卻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打斷一下,被害人現在還屍骨未寒,二位是不是先把案子交代清楚。」


    榮非插言道。


    「我們夫妻都已經認罪了,你為何還要咄咄相逼,偏要當著如此多人的麵羞辱於我倆嗎。」


    鄭航瞪著榮非怒吼道。


    「羞辱?」


    榮非冷笑一聲,走到鄭航身前,抬手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啪!


    鄭航被打得有些迷糊,身子搖晃了幾下被施斕曦扶住。


    「你…你…你敢動私刑!我…我要去…」


    啪!


    榮非揚手又是一記耳光甩了過去,而後指著地上的屍體道。


    「你你你,你什麽你。此人被你給殺了,他家中妻兒父母得知消息後該是何等的悲傷。你非但沒有任何愧疚之意,反倒在這裏親親我我。還跟我講尊嚴,也他媽的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你配嗎!」


    「大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們夫妻認罪伏法,可你沒必要這樣吧。」


    施斕曦攔在被打蒙了的鄭航身前喊道。


    「我給過機會,是你們二人自己不珍惜。還有,別以為你攔在前麵會有作用。在我眼中沒有男女之分,隻論有罪無罪,該不該打!」


    「說得好!真丈夫行事正該如此。」


    久未發聲的白自在突然撫掌大笑道。


    門外的慕容秋水隻覺得左臉又開始隱隱作痛,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緝仙司的家夥怎麽都是這副德行。


    有罪無罪?


    該不該打?


    慕容秋水在心中念叨著,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被打那一日發生的點點滴滴。


    難道我被打是咎由自取?是罪有應得?


    「好,我說,前因後果我全都交代,但你必須保證不會再動鄭郎一根指頭。」


    「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榮非厭惡的看著施斕曦和鄭航說道。


    「我沒資格?」


    榮非的話似乎刺到了施斕曦的痛處,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猙獰。


    「若不是三年前父親被女幹人所害,蒙冤慘死獄中。就憑你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吏,給…給鄭郎提鞋都不配。


    若不是顧忌我如今的處境會玷汙家門聲名,隻需亮明身份尋求父親往日故交的幫助,隨時都可脫離這個讓人作嘔的鬼地方。


    若不是…」


    「他爹是誰啊,很大的官嗎?」


    榮非朝劉管事問道。


    「額


    …三年前小的還沒來,不了解狀況啊。」


    劉管事攤手道。


    「好好好!」


    施斕曦見榮非一臉不屑的表情,忍不住發出帶著一絲癲狂意味的冷笑。


    「如今已是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許多了。父親,請恕女兒不孝。」


    施斕曦仰頭望向棚頂嘀咕了幾句後,神情重新變回了之前那般冷清高傲。


    「聽好了,家父乃是原吏部右侍郎施清泉,三年前被女幹人所害,慘死獄中。而今陷害家父的女幹人已於半個月前伏誅,冤案***隻在朝夕。原本我是想自贖賤籍,以清白之身靜等***昭雪那一日的到來,未曾想卻是被你攪亂了謀劃。


    哼!你心中此時是不是在想,便是侍郎又如何,都已經死了三年,又能耐你何?真真是井底之蛙而不自知。不妨告訴你,家父生前故交遍天下,我乃是父親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隻需向這些叔伯表明身份,他們定然會傾盡全力保住我夫妻的性命。」


    「殺人乃是重罪。」


    「重罪又怎樣,遠的不說,隻說這金風細雨樓的四個東主,雖是沒親手殺過人,可因他們而死的人還少嗎?若依律法,他們四個才是最該殺的人。


    可又如何呢?他們不還是整日花天酒地、醉生夢死活得好好的,也沒見哪個衙門敢去上門抓人。殺人償命,哈哈哈哈,也就是嚇唬平頭百姓吧。」


    施斕曦諷刺道。


    「所以說你先前主動跳出來看似認罪伏法,實則是心中有所依仗。」


    榮非恍然大悟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看你的年紀估計最多也就是個六七品的小官,待與我父親交好的那些叔伯出手後,便是京都府尹也要乖乖聽命。你又能如何?」


    「這種事情當著如此多的人說出來,真的好嗎?」


    「哼,你是逼我的。而且別忘了這裏是何處。這裏是金風細雨樓,京都城最奢華的銷金窟,能來這裏享樂的人非富則貴。若是他們染上了人命官司,也會做出與我相同的選擇。我既然敢說出來,隻因他們與我是同一種人。話說到這個地步,倒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戶部範侍郎與家父乃是同科進士。」


    施斕曦仰起頭來,神情傲然的說道。


    榮非先前還有些納悶,鄭航也好,施斕曦也罷,之前看起來都是蠻精明的人啊,為何隻是被自己用言語稍稍激了一下,就變成了蠢蛋。


    原來竟是有恃無恐啊。


    目光掃過圍觀眾人,隻見他們的神色之間表現的似乎對施斕曦所言頗為認同。


    施斕曦雖然是口出狂言,卻也是道出了大晏現如今的實情。隻要死者背後沒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或權勢撐腰,憑戶部侍郎的關係將案子抹平還就真費不了多少手腳。


    平頭老百姓的命真就是所謂的賤命,與豬狗無異。


    而地板上躺著的那具屍體,也不過是個有些臭錢的行商罷了。


    商人是賤籍,若論地位比之平常百姓都尚且不如。


    見榮非目光閃爍半晌不語,施斕曦還以為他是怕了,於是趁熱打鐵,語氣一轉柔聲說道。


    「大人職責在身,我夫妻二人也不為難你,關押入獄絕不反抗。隻求保住僅存的一點顏麵。至於之後如何,卻是再與你沒有半點幹係。可你若繼續咄咄相逼,哼!」


    最後一句話施斕曦沒有說完,但意思卻是已經表達得很是清楚了。


    榮非沒有回答,捏著下巴做思考狀。


    春香隻覺得額頭上的傷口越來越痛,頭也有些發暈。


    白自在饒有意味的盯著榮非,想看他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書山那幾個呆子說的沒錯,大晏


    朝廷已經爛到根子裏了,烏煙瘴氣、蠅營狗苟。」


    門外的慕容秋水恨聲道。


    嚇得榮蘭趕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人群另一邊,朱月瑤的兩條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


    這不要臉的女人怎能如此猖狂,堂堂大晏律法在她口中就仿佛兒戲一般。還有身旁的這些人,為何一個個都覺得那賤女人說的很有道理一樣。


    劉映蓉卻是見怪不怪的拍了拍朱月瑤的後背,讓其莫要過於在意。


    大晏畢竟建國已有八百餘年,積重難返、宿弊難清。


    身為當朝首輔之女,耳濡目染之下,劉映蓉看的比絕大多數人都更加清楚。


    榮非一直沒有表態當然不是被施斕曦搬出來的關係給嚇到了,他隻是在猶豫,猶豫要不要顯露出真實身份。


    他今日之所以隱藏本來麵目,一來是想起胎化易形這個神通自領悟以後還從未施展過。


    餘慶之曾言隻有無能之人,沒有無用的神通。


    任何看似雞肋的神通隨著逐漸掌握熟練之後,都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和收獲。所以順手就施展了出來。


    二來金風細雨樓畢竟不是什麽正經的場所,雖然榮非和紀柔兒彼此之間是絕對的信任,但女人就是女人,萬一被她知曉免不了要甩幾天臉色。改頭換麵前來就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三來則是要與人販子薛老大談一筆生意,榮非作為現如今緝仙司的實際掌舵人,也算是幕後大老板了,總不好直接出麵不是,太掉價了。


    而榮非此刻會猶豫的原因,則是他突然意識到,若是亮明真身的話,或許會對那個計劃有很大的幫助,會給自己增加一張保命的底牌。


    底子還是太薄啊!


    榮非心中歎道。


    房間內外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在眼巴巴的等著榮非做出決斷,隻有一人除外。


    嘿嘿,有好戲看了,冬梅你個***這回可是踢到了鐵板嘍!


    見過緝仙司令牌,以為白自在和榮非都是緝仙司捕快的劉管事在心中幸災樂禍的想道。


    緝仙司那可是連大東家常衙內都不願招惹,就憑一個犯官家眷的身份能頂個屁用。


    劉管事清楚地記得,施斕曦抬出來自以為是大靠山的戶部左侍郎範理,前些日子可是被關在緝仙司大牢裏整整半日。


    最後戶部交錢贖人,範理也是灰溜溜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據說現在還稱病躲在家中沒臉見人呢。


    快點快點…快點拿出緝仙司的令牌,給那賤女人當頭一棒。


    劉管事雙眼閃著光亮看著榮非,心裏已經是貓撓一般的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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