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猙獰,茂雨一寸,風在頭頂上怒吼,電閃雷鳴的天空,時而暗淡,時而明亮。日頭已經出來了,可恍惚間,又被黑暗淹沒了。


    這形似一片荒潮,轟轟烈烈的席卷而來,又在匆忙間,慢慢的褪去。


    世界變得聒噪了許多,浮草隨風輕輕地倒伏,斑駁的天空,仿佛深暗的水層中,生長著一片片水藻,而那便是一片片絮狀的雲。


    此時,天地間,大有崩殂的可能,因為這方世界,經過天元的一掌之力後,變得更加的破敗了,因為秩序在慢慢地缺失,因為規則已經難以重鑄。


    於尊歎了口氣,道:「天元,你可真是輕率啊!」


    天元目光銳利,心底卻無懊悔之意,道:「於兄,此言差矣,天元隻是讓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變快一些罷了!」


    於尊皺了皺眉,長籲了口氣,瞳子裏的光,微微閃爍著,可終有一時,那光變的明媚些了,「天元,你說的倒也不假,可我等若是沒有時間離開,我等豈不是......」


    天元哈哈大笑,道:「於兄,你也畏懼生死嗎?」


    「我憂心的不是我自己的性命,而是那些陪在我身邊的人!」於尊苦笑著,搖了搖頭。


    許久之後,天元才微微喘了口氣,在很多人的意識裏,是自己排在第一位的,可天元卻發現,眼前這個看似青澀的少年,心底卻懷著大義!


    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他天元終其一生,也未遇到過,如於尊這般的少年。往往活得歲數多了,才會看透這一切的。


    望著濃眉緊皺的於尊,天元道:「於兄,不必憂慮,天元的心底,還是拿捏的很準的!」


    「那,之後還要有勞天元兄了」於尊拱手抱拳,道。


    孤玉站在一旁,臉色更加的冷漠、陰沉,似乎對站在自己身邊的天元,嗤之以鼻。也難得,如今的孤玉,身上有這分實力!


    背負著雙手的孤玉,總似在風中,流淌的光痕,他會逐漸的將周遭的一切,映的明亮,卻漸漸地忘記了自己曾經深處黑暗時的落寞與悲愴。


    或許,每個人的心底,皆有一刻,是無畏的,也是無私的吧!即便是再壞的人,也有善意的一麵,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那麽多的絕對。


    風雪連天,原本明亮的天幕,此時卻變得晦暗難當,天上縱有日月,地上卻也再無一分光明。更似是深暗的大殿中,點燃的一簇簇燭火,隨風輕輕地倒伏,隻能照亮一處角落。


    記憶裏,是飛天的怒雪,卻也在自己的世界裏,下了一場又一場,意識淩空,然後隨著雪片,一片一片地落在大地上,那時的於尊,方感覺世界的瑰麗多姿!


    大概,這片世界就是這麽醒來的吧,是那些輕盈的飛雪,落地時,也是落在這片世界的心上,突然間,「砰!」的一聲,緩緩墜地,卻震撼了整片山河!


    眼前的世界,在慢慢地展開,忘愁山是一座極為浩瀚的山巒,方才天元的貿然一擊,至少沒有破壞眼前的這片山峰。


    但因為某些秩序的破損,即便是於尊,也不曉得,前途的悲愴與美好!


    雪紛紛揚揚的下著,但忘愁山上,卻沒有一分一毫的積雪,它隻是矢誌不渝的仰望著天空,形似一個孤獨的老者。


    也是在最近的一刻,於尊的心底,似有感知,這忘愁山上,恐怕有不俗之人,在此地安營搭寨,似乎還不止一人。.Ь.


    他回頭瞥了一眼天元,卻見天元,亦是若有所思地望著那片山巒,難道,天元也發現了此地的異端?


    清澈的眼神,如同潭水般,清可鑒人,這雙慧眸屬於一個叫做小笙的少女,此時的小笙,隨著重生之後,心底的血脈,也已經慢慢地覺醒了。


    但,


    於尊依舊感受不到小笙體內所蘊藏的道法,可越是如此,小笙的身份,也越是神秘。


    天籠黑雲,招惹著淒寂的寒風,當於尊幾人,雙腳落地時,他們驚異的發現,自己身上的氣力,竟在慢慢地消失,似乎也沒有可以後悔的餘地了。


    那麽,隻有如此了,既來之則安之!


    風雪連天,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腳步一步一步的深入到深山之中,但驚奇的是,這座山峰中,卻總有豐盈的光,在眼前微微閃爍,腳下的山石,更似是一片片古樸的玉石。


    溪水掩映在山林間,咕咕流淌,時光清澈而又明媚,林間鳥鳴不絕,形似人間,卻偏偏不似幽羅界。


    於尊輕手輕腳地走在林間,他體內的元氣,在悄然間,慢慢地消失了。可他的體力,卻在慢慢地增強。


    他不知道,是什麽緣故?總之,體術在這方世界,似乎已經占據了上風。


    天空愈發的淒寂,林間的光幕大盛,偶或會有一道流光,射入瞳仁間,那時,於尊輕輕地揉了揉瞳子,幹澀的難受。


    風雪彌天,到底還是風雪,可此地,暗生的宿命感,倒好似在慢慢地更改所有人的生命軌跡,也難得,根據繆斯所說,忘愁山上,有殘破的法則之書。


    所以,也可以說得過去了,因為,法則之書的存在,當另有奧秘。


    天地蕭條,沒落的人生,也會在此地,找尋到屬於自己的軌跡。


    腳下的大地在龜裂,也僅僅是毫秒之間發生的事,大地上,橫亙著一道巨大的裂隙,繼而,裂隙向四周延伸,形似一片蛋殼,慢慢地裂開,然後破碎。


    於尊輕輕地一彈腿,哪知體術,竟是如此驚人,他輕輕地一躍,已至雲間,這可驚呆了眾人,天元的眼神時明時暗,他也漸漸地察覺到了,此地的世態炎涼。


    他心底不禁作想道:「難道,今日要死在這裏?」


    如此悲觀的想法,一直深埋在自己的內心盡頭,而上一次發生的時候,還是千年之前,他的意識,慢慢地覺醒,當然他也深信,小笙等人,會在某個契機,重新認識這片陳舊的世界。


    雪花落在於尊的肩頭,卻沒有落在大地上,也沒有落到林木之間,它瀟灑的下著,形似一片虛幻的雪。.Ь.


    淒寂的天空,變成了墨藍色,不似白日裏的光景,更似是一片深黑的夜晚,世界在向著更晦暗的方向轉化著,慢慢地,天地間,即將變成絕對的黑暗。


    但,忘愁山卻如同眾星捧月般,它更似是宇宙的中心。這種想法,奇異的出現在於尊的識海裏,他自己也不明白,心底為何會出現諸如此類的想法!


    漸漸地,四周已是黑魆魆的一片,這一切的改變,似乎是在幾人剛踏入這座山峰時,發生的事。


    於尊仰頭望著天空,他看到了漫天星辰,然後看到那片星辰,一顆一顆地墜落下來,微茫的光,瞬間變得刺眼,在眼前瘋狂地綻放,像一朵朵妖冶的紅蓮,綻放著,也在慢慢地消失。


    天元的眼神,變得愈來愈驚駭,不僅僅是他,即便是孤玉,內心也漸漸變得震撼。


    隻有小笙和淩,依舊一臉平和,沒人知道,她們心底在想什麽,她們同時望向一個少年,她們的眼底,長存憂愁。


    柳詩詩站在一旁,她在安靜地望著上蒼,她的心底,沒有愁鬱,也沒有懼怕,她的心,是那麽的平和,她想要的,是愛而不得的。


    盡管,於尊也曾答應過柳詩詩,可在柳詩詩的心底,有些東西,正在慢慢地消失,直至,與自己的生命慢慢地隔絕。


    所以,她跟很多人都不一樣,或許,有時候你會在她的瞳仁間,找到一絲絕望吧!


    天就是這


    麽暗下來的,是因為世間有太多的悲愁,也是因為世間有太多的絕望,而於尊的眼神,依舊是那麽的倔強,他總是在與自己作對,他在拚盡全力的改變一切!


    可他是仙人,還是神祗?


    盡管隻是徒勞,可他卻依舊在咬緊牙關,拚了命的去改變,世間的一切。


    或許,這正是人間大道吧!在很多人的眼底,看起來可笑的事,卻是這世間最為宏觀的一幕。


    龜裂的大地裂隙間,湧出了一片片岩漿,噴薄的岩漿,將這片山峰,映照的殷紅一片,就像一片火爐中的火炭,被傾倒而出。可這是岩漿啊,能夠毀滅一切的自然屬性。


    直至,大地的裂隙,變得愈來愈寬闊,形似一道江河,所以,當手中撐著竹竿,立在火焰中的白發老者出現時,倒也多了一個充分的理由。


    這一幕,驚煞了旁人,可於尊的心底,卻很平和,沒有覺得眼前的一幕已經背離了自然之道。


    老者的身上,沒有任何武學的氣息,可諸人的心底,卻漸漸變得沉重,他們身上的氣息,也在慢慢地變弱,體內的元氣,慢慢地流失殆盡。


    誰也不知道,當元氣完全流盡時,會發生什麽,這是一件很奇異的事,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可於尊的體術,卻在慢慢地增強,恍似隻要站在這裏,他的氣力,便會增強,而體術的奧義,也會慢慢地加深。這像是天人感應,所以,這意味著,他正在慢慢地尋找到法則的奧義?


    可他並沒有觸摸到那本殘破的法則典籍,他依舊在尋找,他迷惘的很,可他的心底,又有著充實的自信。


    他相信自己會找到的,廢的也不過是時間罷了,可屬於他的,最多的也是時間!


    白發老者立在岩漿中,他身上的白袍,竟無風自動,他撫著長須,臉上一片安然,他似乎樂得如此時光。


    直至,天空上,都是翱翔的飛鳥,像一片片白色的斑,固執的黏貼在天壁上。這群飛鳥,慢慢地幻化為一個個身披白袍的青年,他們的雙腳落地,尾隨在老者身後,竟赤足立在岩漿中。


    其中也不乏美貌的女子,清澈的眼底,倒映著眼前數人。


    天元皺了皺眉,他似乎想起了一些事,可恍惚間,那些意識又離開了他,直至眼神變得一片清明,心底則是一緊,「竟是爾等!」


    身披白袍的女子,白皙的赤足,立在一片火焰中,她笑吟吟地望著天元,亦在認真地打量於尊,道:「為何不是我們?」


    天元的手臂,在微微地顫著,他似乎難以接受眼前的一幕,臉色變得暗沉,道:「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扯到旁人!」


    這時的天元,心底所念的也依舊是碧落和小笙,他的心底很明白,立在自己眼前的那群人,究竟意味著什麽。


    他不是不信於尊,而是實力的落差,太過恐怖。


    麵對那個白袍老者,天元的身上,更是消失了最後一分氣力,他方覺,氣息全無得老者,身上的奧術,究竟有多麽強大。


    可偏偏,與這片世界不合拍的是一個眼神清澈麵容明媚的少年。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就恍似身前數人,隻是他生命裏的過客罷了,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墨藍色的天空,忽然變成了一片冷白色,那輪赤陽,又出現了。可它散射的光線,卻沒有任何溫度。它冰冷的程度,更像是一個喪失了信仰的人。


    白袍老者眼中隻取一人,那人也正是於尊,他笑眯眯地望著於尊,道:「小友,武境不凡啊!」


    這時的於尊,心底倒是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前輩過譽了,我的朋友,武境都要比我高強!」


    老者哈哈大笑,道:「那倒不見得了!」


    老


    者一聲大笑,天地間恍似倒轉了過來,老者的眼神,更似是獵鷹的喙子,鋒利且嗜血。


    就覺這忘愁山,轟隆一片。老者的意念,在慢慢地改變著這片世界。


    難道,眼前的這位白袍老者,乃是修煉了法則的高人?


    於尊不禁作想,或許在老者的手中,有那本殘缺的法則古籍吧!


    他也實在想不出來,如今,老者的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麽。


    老者身披白袍,極盡瀟灑、孤傲之意。他始終沒有離開那條小舟,而小舟乃是木質,可不知為何,那片岩漿,偏偏無法引燃小舟。.Ь.


    他麵容雖看似蒼老,但他的氣質,卻極為的不俗,眼神裏的意氣,更似是一個風發的青年。一顰一笑間,卻皆是性情。


    老者笑吟吟地望著於尊,「我從不會看錯人的!他們來此,是因你的緣法,而你踏入此境,卻是命運裏的必然!」


    於尊心底倒是一怔,心底沉吟道:「他說我來此境,乃是命運使然,若是,他的說法,真是有意,那豈不是說我與那本古籍也有一番不俗的緣法?」


    緊擰著眉毛的於尊,也是性情之人,老者笑道:「老夫,不需要你的相信!現實自會將所有告知與你!你且隨老夫來吧!」


    那老者一掀長袍,颯爽英姿,瞬息間便消失在此地,唯有於尊能夠看清老者的身影,而在不覺間,他竟木然的追上了老者,可於尊的身後,卻再無人影。


    天元、孤玉乃至小笙、淩以及柳詩詩和碧落,都消失在了他的身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所以,有時候孤獨來的如此隨意,也是如此的輕描淡寫。


    在自己未覺時,生命裏的某些界限,就已慢慢地刻繪下來。直至,那些界限變得愈來愈深刻,變得殘酷而又冷漠,冷漠而又無情!


    跟在老者的身後,耳畔是風吟,而伴隨在於尊左右的是那幾個身披白袍的青年,他們的身姿亦是如此的颯爽。


    這一日,恍似已盡,卻也是心底的錯覺所致,實質上,他腳下的那片大地,依舊綻放著一片明媚光線,而頭頂上,卻已經是烏壓壓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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