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又要離開了嗎?是!又要離開了......


    天在下著小雨,從最初的大雨滂沱,到現在零星的雨珠,掛在發梢上。


    原來不知不覺,世界也漸漸的從最初的模樣,走到現在......


    後悔嗎?悲傷嗎?幸福嗎?快樂嗎?


    那些壓抑的事情,似乎從未消失過!但也有些值得興奮的事,一直在自己的心底徘徊不定!


    望著小笙憂傷的模樣,天元的心底,略有些不忍。


    在小笙失神的那一刻,天元的眼底,是那麽的黯淡,那麽的落寞!


    可當他抬起頭時,他也再次成為了小笙心裏的那個人,發梢下,是一雙明亮的瞳子,線條硬朗的臉上,掛著一絲略有些邪性的笑容,可無論怎麽看,也是陽光的、明媚的!


    他再一次抱住了小笙,比之前還要緊,他想要將小笙揉進自己的身體裏,血脈中,靈魂的深處!


    那一刻,小笙任由天元抱著,她拚命地吮吸著天元身上的味道,不然,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天依舊是墨藍色的,不曾懷疑過這時的天,依舊是午夜時分,夜裏蕭索的寒風,輕輕地拂過小笙的發梢,發絲輕輕地擺動著,直至露出那雙黯淡而憂傷的眸子。


    抱著小笙,少女身上獨有的清香,遊入到鼻息間,也隻有此時,才會如此放肆罷!在自己沉睡的那些歲月裏,他不曾失去小笙,小笙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恍恍惚惚,卻又覺得小笙的陪伴,似乎缺少了某些意義。


    因為自己一直在沉睡,當醒來的那一瞬,才看到那個熟悉的影子,沒錯!小笙就像自己的影子,小笙與自己朝夕相伴,可小笙卻一直都是那個打在牆垣邊的影子。


    小笙?


    小笙?


    結局是無聲的,是沉默的!真的已經是一場結局了嗎?真的又要重頭開始了嗎?


    少女的眼神,是幽暗的,是明媚的光線,無法射穿的!就隻是一個人站在一方角落裏,默默地發著呆。


    最終,隻是一聲無力且蒼白的道別......


    小笙!再見!


    墨藍色的天穹上,有一片森林,而在森林的盡頭,則有一座巍峨的大殿。無人知曉,這方大殿有何意義!


    它似乎聳立在此好長一段時間了,大殿底下沒有根基,它就像一朵漂浮在雲間的雲。它又似一縷掛在黑夜邊緣的朝華。它會醒來的,它會慢慢地蘇醒。


    這片世界,是那麽的沉重,至少此時,在諸人的心底,是如此的感覺,也或許隻是在這一瞬,是如此的罷!


    天壓的很低,就像頭頂上的屋簷,離自己那麽的近!望著遠方,眼神裏猶會綻放出一分異彩。


    終於要離開了,那方宮闕,似乎業已遺棄了自己,天元回頭看了最後一眼,憂悒的眼神裏,也僅剩下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時,心大概很痛罷!可能會回來,可能是最後一次相見。


    小笙,好好地,無論我能不能回來,你......要好好地......


    淒寂的天空,咆哮的秋風,枯木的枝蔓上,落葉紛紛揚揚,它們順著風的方向,靜靜地飄零,家在哪兒?家在哪兒啊......


    淩飛身而起,她靜靜地遙望著遠方,她的眼神銳利,自身本就是一根穿雲箭,此時的淩,站在最高處了。


    不多時,地麵上的人,也皆脫離了那方幽寂的土地,他們拔身而起,是夜裏的孤鴻,是潮汐間的日月!


    淩再次消失,當她再次出現時,她靜靜地站在於尊身後,“我知道藏海怎麽走!”


    於尊輕輕地點了點頭,當他望向站在他腳下的數人時,那幾人亦慢慢地消失了蹤影,片刻後,他們亦立在於尊身後。


    “你們願與我同去嗎?”於尊道。


    無量悵惘的眼神裏,不似蒼老之態,他頷首笑道:“此乃老夫平生所願!”


    而混世魔的眼中,則爆出一團銳光,他仰著頭望著天幕,道:“我也曾無數次的夢醒過,本以為醒來時,自己便會找到回家的路,可這一晃,卻又晃過百年!故地是令人沉醉的!也是令人懷念的啊!”


    而李雲生眼中亦有一分惆悵,站在他身後的婦人,以及昶寥眼神中的儀態亦是如此的!


    秦墨負手而立,雪珊眼中含著一分笑意,白衣書生和晨歌以及雲、淵浪站在一處。


    麵對那臭名昭著的藏海,幾人眼底卻無一分懼色,反而,似乎很向往那方世界!幽羅界在獄界名為鬼蜮,亦是鬼神莫測之地,於尊不曾踏足鬼蜮,因此如今麵對幽羅界,他的心底亦飽含著一種期待。


    早就想離開了罷!此地也會在意識裏悄悄地溜走罷!當晃過神的時候,已是另一方春秋了!


    是誰在沉眠,是誰在昏暗的時光裏,呼呼大睡?快!醒醒吧!我們該離開了......


    於是,黑暗中,又有數人蘇醒了,這世間又有多少沉睡的高人還未曾醒來?


    高人?或者說應該說是魔鬼罷!


    淒暗的天空,終迎來了一縷曙光,明媚的赤烏,慢慢地露出了頭,東方已是一片大亮,光如水般,慢慢地席卷了天地。


    而佇立在寒風中的少年,眉宇間透露著一縷英氣,他回頭麵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女,溫言道:“晨歌,跟緊我!”


    少女心底一動,心底美滋滋的,輕聲應道:“哥哥放心,晨歌不會給哥哥拖後腿的!”


    於尊皺了皺眉,待轉頭的那一瞬,輕輕地歎了口氣,他有時候也會想,假如再過幾年,或者十幾年,他心底的固執,是否也會慢慢地融化一些呢?假如真的無法再遇見,假如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少女依舊沒有出現,他會不會堅持初心呢?


    所以,內心偶爾也會惆悵,自己本就優柔寡斷,悲傷也會來的莫名其妙。


    最終,於尊再次揚起了頭,赤烏越升越高,直至黎明前的第一縷曙光,從自己的眼前靜靜路過。


    幾人都要離開了,他們的心底,或是都一分渴望罷!所謂的藏海,究竟是一副什麽模樣!


    墨恩城中,車水馬龍,沿街的酒館,再次升起了長幡,幾人決定暫且在墨恩城中,修整一日,再行上路。


    這一日,城中比平日更加的熱鬧,澄澈的陽光下,街巷上,到處都是人流。


    當然,也有些陌生麵孔,一同湧進這座城池,瓦藍色的天空,似乎遺忘了昨夜的雨水,幾縷雲絮,從潔白的雲片間,輕輕地撕扯開來,像是街頭上賣的!


    當於尊再次仰起頭時,他想起了千麗,想起了婉如兒,想起了很多很多人,可究竟有多久未見了呢?


    他晃了晃神,那些親人似乎就在眼前,可在回憶間,那些原本清晰的麵容,卻慢慢變得模糊些了。所以,也會惆悵不是嗎?


    幾人分頭行動,他們各有各的事要處理,他們的心底,皆生出了死誌,或許,這一次的離開,也將是長久的離開罷!


    於尊和白衣書生、淵浪、晨歌、雲和淩以及雪珊一路,除了雪珊,大家都已是熟人。


    雪珊性格倒不似其長相,反而大大咧咧的,很快便和眾人打成了一片,原本有些問題卻一直卡在喉嚨裏,就像一塊魚骨頭,掏不掏出來,咽也咽不下去。


    反倒是雪珊似乎看透了諸人想法,她笑吟吟地歎了口氣,聲息漸漸變得柔和了下來,道:“我去藏海,乃是為尋我的爹爹!”


    此時,街巷上,不似平日的街頭,但隻有少數人,發現了此時的異端。其中自然包含於尊,當頭頂上,一片厚厚的雲片,慢慢地路過墨恩城時。那一刻,墨恩城中,較之往日的嘈雜,竟突兀間,變得安靜了許多。


    但,街市上依舊是人潮人海,坐在酒樓中的天元皺了皺眉,與此同時,於尊也從一家服飾店裏探出了頭。


    總之就是突然間,嘈雜的世界很快便變得安靜了下來,這異象慢慢地湧入諸人眼底。


    在赤烏的映射下,每個人的腳底下都有一片暗影,可此時,那片暗影似乎變得濃稠了許多,或是那人影下,似乎滋生出了古怪的生命體。而這些生命體,便是生在暗影中的物質。


    天元將酒壺裏的烈酒一飲而盡,他啪的一聲,將酒壺摔在了地上,之後飛身而起,幾次躍動,便到了幾人約定的地點。


    他的懷中抱著一柄利刃,他的眼神似乎比那柄利刃也要鋒利,他安靜的坐在一方角落裏,而此時,那黑暗中的影子,竟正在慢慢地向他靠攏。


    或許,天元早已經發現了,城中的百姓,似乎失去了神識,他們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僵硬了。


    發生了什麽?那暗影中的物質,究竟是什麽?


    混世魔以及李雲生,飛身躍上鍾樓,他們亦在靜靜觀望,而婦人和昶寥,則坐在一片樹蔭下,冷眼旁觀!


    每個人的心底都是那麽的平靜,而無量和秦墨,亦如常人,手掌按在掛在腰間的長劍上,無所謂的走在街頭。


    白衣書生笑道:“於兄,看來想去藏海一觀的人,不止我們幾人啊!”


    於尊皺了皺眉,道:“難道,藏海有異事發生?”


    白衣書生晶亮的眼神裏,射出一道厲光,嗬嗬笑道:“於兄,這幽羅界可是分等級的啊!”


    於尊笑道:“獄界的鬼蜮,也是分為十幾層的!”


    白衣書生微微頷首,歎道:“那不是人待得地方啊!”


    於尊道:“世界太大了,我也想去看看外麵的光景了。”


    聞此言,白衣書生倒也沒有再多言,亦隨著於尊的眼神,瞥向一方角落。


    幽暗的角落裏,打在牆垣上的暗影,竟開始扭動了起來,與此同時,街巷間,那些麵容祥和的女子,此時,麵頰卻變得慘白一片,她們的動作變得很僵硬。似是丟了魂魄一般。


    混世魔率先動了,目眥盡裂的混世魔,心中燃起了一片怒火,他從刀鞘中,拔出那柄黑暗鐮刀,厲喝道:“膽敢殺我子民者!死!”


    混世魔動了,意味著他身後的數人,不再會漠然以待,李雲生歎了口氣,“老鬼,又要讓老朽來收拾亂攤子啊!”


    昶寥臉上,則無喜無悲,一臉笑意道:“他喚你前來時,你早該想到的!”


    溫文爾雅的婦人,一身好儀態,窈窕的身段,配上那柔美的嬌顏,引得無數的青年男子折了腰!


    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萬種,婦人巧笑嫣然,道:“眼下之際,可是最痛快的時候了!”


    隨之,婦人的身影,漸漸地消融在寡淡的陽光下,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消失的,當她再次出現時,那些角落裏,竟同時出現了無數婦人的影子。


    而後,那片影子,慢慢地從角落裏走出來,當麵對陽光時,站在背光麵的影子,竟皆是婦人的模樣。


    於尊心底一沉,漸覺不妙,“混世魔!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等混世魔作答,那狂風業已拂過了整片墨恩城,晦暗的天幕上,再次布滿了萬鈞雷霆,而那輪赤烏,卻不甘就此隱去。


    於是,眼前的場景是如此的,天幕上雷霆萬鈞,而那輪赤烏,依舊在散射著明亮的光線。


    鏗!


    鏘!


    難怪赤烏會弱上幾分,因這雷霆的叫囂,而赤烏則是沉默的!


    無數的影子,慢慢地攀上那些遊走在城池巷陌間的百姓身上,影子似乎很沉重,在耀眼的天光下,雷霆接引了大地,然後慢慢地分裂開,雷光竟接引了城中百姓,順著他們的頭頂,延伸至身體內部。而被強大的能量體植入的城中百姓,那一刻,身上亦多了一片偉力!


    劃過眾人身畔的風,變得冷颼颼的,幾人身上的袍子,難以抵禦此時的風寒。


    於尊皺了皺眉,他回頭喝道:“晨歌,雲,你們都跟在我身後!”


    圍繞在於尊的周圍,慢慢地形成了一片罡氣罩,罡氣罩將晨歌等人護在其中,這罡氣罩乃是蒼梧氣所化,因此,於尊也不再擔心晨歌等人的安危。


    婦人出現在幾人的麵前,她的神魂,似乎得到了複製,此時,十餘個與婦人長相一致的女子,自幽暗處走了出來。


    於尊緊緊地盯著其中一人,唯有那一人,表情是輕鬆且快活的。


    眼前一幕,一開始倒令於尊心底生出了一分不安,畢竟,此時,與自己站在一起的,就是自己的親人,他不希望他們的身上,會出現任何問題。


    眼前的婦人,眼角裏流露出的一方光彩,是戲謔,是嘲諷,更是傲慢、無懼生死。


    隱在暗處的人,笑出了聲,“你們果然厲害!如此便看破了這一招‘影殺’”


    此人倒也未做囉嗦,自然的從一方角落裏走出來,在他現身的那一刻,頭頂上的雷霆,也在悄然間散去了蹤影。


    此時的光景,倒是令於尊心底一滯,他略有些恍惚,望著頭頂上的蒼穹,喃喃自語道:“他是怎麽做到的?竟然能將自然之道修煉到如此境界?”


    是一個英挺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眼神清澈且明亮,他的臉上,掛著一分溫和的笑意,道:“各位仁兄,吾乃影魔影無極!爾等喊我無極便可!”


    這名為影魔的男人,倒是個自來熟,於尊笑道:“那仁兄,可否放過這城中百姓?”


    影無極笑道:“我想去藏海一觀,可否遂了我的心願?”


    於尊笑了,隻是那笑意漸顯得冷漠,“所以,城中的百姓,便是你的籌碼?”


    影無極大喝一聲,“散!”


    墨恩城果然又恢複了常態,影無忌喝道:“仁兄可否帶無極去那臧海一觀?”


    於尊望向身後,笑道:“淩,你願意嗎?”


    淩一臉冷漠,“這裏你做決定!”


    於尊無奈地歎了口氣,眼神卻愈發的銳利了,“影無極,你去藏海所為何時?”


    影無極笑道:“為與故人再見一麵!”


    故人?


    是窒息了嗎?


    再次聽到如此情深義重的話......


    “故人是誰?”於尊的心,在不安的跳著。


    果然,答案是如此的罷!


    “平生所愛!”影無極深呼吸了一口氣,最終才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眼。


    果然......


    那些疼痛也最終咽了下去,難受,那麽的難受......


    正如自己所料,影無極的話,比刀子還要鋒利幾分。


    世間還存深情之人?在無盡的歲月裏,依舊能夠打撈起一片沉重的思念已然不易了吧!


    可就是要窒息了。


    真的要......窒息了.....


    心裏堵得難受,像是在一處密閉的房間裏,四處都是蒼白的牆麵,除此之外,再無剩餘。


    “死也要去嗎?”於尊笑著笑著就難受了。


    影無極堅定地點了點頭,道:“隻要仁兄,不懷疑影無極,隻要仁兄助我見到阿莫,那影無極的命就是仁兄的!”


    阿莫?原來他心底的女子叫阿莫!


    於尊笑著點了點頭,而天元則起身,一臉木然地走向原先飲酒的那座酒樓,又自顧自的自酌自飲了。


    影無極望著天元的背影,笑道:“他可不簡單啊!”


    混世魔冷冷地掃了一眼影無極,冷哼道:“下次再如此胡來,我便不會再放過你了!”


    秦墨笑著搖了搖頭,道:“於尊,你一路走來,怕是吃了不少虧罷!”


    於尊一愣,苦笑道:“命裏的事,就交給運氣罷!”


    “敢問仁兄名姓?”影無極道。


    “於尊!”說完,於尊便再也沒有回頭,而他的身後,尾隨著兩位姿容絕佳的少女,還有三位雄姿英發的青年男子。


    留著影無極一人,站在街巷邊,輕輕歎氣,過了一瞬之後,便大聲忽喝著,“仁兄,等等我!”


    談笑間。又入了深夜,這一夜睡得倒也踏實,而影無極則一直坐在一方桌案前,自酌自飲,樓下獨坐的天元,亦飲酒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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