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大殿裏,是一片片絮狀的燈火照亮了眼前一切。


    那些柳絮,靜靜地飄搖在空曠的宮殿裏,隨著一陣清風,靜靜地抖動著。


    而這片宮殿,卻也恰是一顆柳所化!


    柳深植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其根係中生出了一個個寬闊的空間,而正是借助這片空間,形成了一片片大殿,抬頭向上望去,這棵柳,不知有幾萬丈高,那種令常人難以企及的生命力,除了讓人感喟之外,更深的卻是一片駭然。


    而更令人為之一滯的是,這個所謂的族長,竟是一個身裹紫衣,身體卻閃著一簇綠芒的稀奇古怪的人。


    或者說,他可以稱之為人嗎?


    而此刻,在於尊的心底,卻略有些恍惚之感,那一簇簇耀眼的綠,好似煥發著一寸寸豐滿的生機。


    “你可是這方的族長?”於尊笑道。


    “不,我是風之穀的族長!”族長的言語倒有些僵硬,當他張開嘴的那一瞬間,一片馥鬱的香氣,便填滿了整座大殿。


    方才是未看清眼前的這位族長,此刻,再瞥一眼,會恍覺原來她竟是一位美妙的女子,她玲瓏的身段,婀娜的身姿,令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會為之折服!


    這是,於尊從未見過的比較另類的女子,或許,此刻,在於尊的心底看來,她已然有了人的一些特征!


    盡管隻是一些特征而已......


    “你可以叫我風月!”族長笑道。


    “哦?風月?倒是個好名字!”於尊重新打量了她一眼,道。


    敏感如婉如兒,擰了擰於尊的後腰,悶哼道:“哥哥,我看你眼珠都轉不動了!”


    於尊無奈地歎了口氣,笑言道:“遇上如此佳人,誰不會心動?”


    在常人眼裏,這僅僅是一句玩笑話,可這在風月的耳中聽來,倒似是一種大寫的諷刺。


    她冷冽的眸子裏,是一片冰冷。


    隻是如此看來,她倒成了一位冷美人,仍舊可以讓看到她的人,心底為之一緊。


    於尊眼中含笑,道:“可是令姐姐,不開心了?”


    風月皺了皺眉,道:“且坐下來,共用晚宴罷!”


    於尊招呼眾人,道:“既然姐姐開玉口了,大家便坐下來,共同用餐罷!”


    風月到底是一族之長,於尊言中雖有戲謔之意,卻也未動脾氣,可眸子裏,那絲冰冷,卻掩藏不知她心底的惱怒。


    這一路走來,經曆的風風雨雨,便是再粗線條的人,心思亦會細膩些了。


    當然敏感如同於尊,卻是少年胸懷中獨有的情愫。


    他早已察覺到風月眼中刺骨的冰寒之意,雖言語上仍舊綿軟動聽,可在於尊的眼底看來,這個美妙的族長,用眼神業已將他抽筋剝骨千次有餘。


    他心道:“我倒要看看你這次鴻門宴,到底是擺給誰的!”


    月纖手中擎起一杯酒,向風月敬了一杯,道:“我還是聽於尊第一次喊除了我之外的人為姐姐!”


    月纖眼中含笑,實則殺氣畢露,而當風月的眼神,觸及到月纖的瞳子時,一股刺骨的冰涼,順著她的脊背滲入心底,她一臉愕然地望著月纖,或許,在這片沒有盡頭的行程中,除了於尊,所有人都忽略了這堪稱為妖孽級別的女子。


    她的武道,令人難以望其項背,可就是這麽一位溫文爾雅的女子,卻是那凶煞天下的魔頭。


    你要記住她的名字,她叫——月纖......


    這劍拔弩張的一瞬間,卻恍似過了數個時辰,渾身包裹在一片綠芒中的女子,當片綠芒褪去時,她傲然的氣勢,也再次迸發而出。


    她原是一個雪膚粉肌的女子,當褪去了那片綠芒,她周身的氣質,亦再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綠色的笛,她輕輕地瞥了一眼於尊,那眼神中,既有哀怨,亦有愛慕!


    那一瞬間,於尊的心神,竟有了一絲恍惚,隻是僅僅片刻之間,他便抽離了出來。


    他手中的刀,業已出鞘,但他的臉上,卻是一片變得愈發濃鬱的笑意。


    空曠的大殿裏,一草一木,皆隨著風聲的轉變,而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你......想死嗎?”月纖的眸子,愈發的冷冽。


    可就當她勢要出手時,鈺小魚搖搖晃晃的飛至月纖麵前,道:“姐姐,她不該殺!”


    但是,在風月的眼裏,卻是一片冰寒肆意的場景了!


    她的心裏,應是下了一場鵝毛大雪,那片紛紛揚揚的雪花,靜靜地打落在她怦然起跳的心房上,血水猛烈地衝擊著那片駭人的冰冷。


    而此刻,於尊似乎明白了些甚麽!


    他的言語頗為的平淡,道:“你可認識筱夢?”


    那一瞬間,風月沒有說話,隻是那鋒利的眸子,卻綿軟了許多。


    “筱......夢......”恍惚間,她的咬字,卻極為的清晰。


    她忽的轉過臉來,目視著於尊,道:“你可是認識我族聖皇?”


    於尊一臉駭然地望著風月,道:“甚麽?聖皇?”


    這一刻,既讓他感到困惑,亦令他感到驚駭!


    風月的眸子裏,是一片俱意,她輕輕地籲了一口氣,幽幽道:“若是她的話,她會殺死我!”


    “是她嗎?小魚?”於尊心底略有些難受,道。


    鈺小魚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就是她,哥哥!是筱夢妹妹!”


    “你是於尊?”恍惚間,風月的口齒囁嚅道。


    於尊笑道:“正是我!於尊!”


    風月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聖皇令我在此等待諸位的!諸位且隨我來罷!”


    此刻的風月,少了一絲尖銳,倒有了一絲綿軟柔和之意,她生的極其的鮮麗,這令走在她身後的眾人,皆有一絲恍惚之感。


    這世間,當真存在如此美貌的女子......


    隻是,若是和琪兒比起來,她仍是遜色了不少!


    於尊的心底,自是苦澀的很,他仰頭望著長天。


    忽的!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他看到了,這是第幾次看到流星了?隻是隱約記得,與她在一起時,也看到過流星!


    空冥之中,身負蟬翼的人,靜靜地盤旋在半空中,那些閃著微妙之光的螢火蟲,翅膀忽閃忽閃,便飄向了遠方。


    它們化為了一條光河,它們指引著眾人,向那片未知的世界,飛了過去。


    當然,於尊等人,仍不能飛行,但即便是腳程,卻業已不俗了!


    他們仍能追的上,在空冥之中,撲閃撲閃的螢火蟲的軌跡!


    而當眾人從那棵老柳中走出來時,天光業已大亮!他們竟然行了一夜!


    而他們始終都在圍繞著這棵粗壯的柳樹在行進!


    當晨間第一縷光線,刺入雙眼時,眾人輕輕地喘息著,神光依舊不乏。


    從高聳的柳枝上往下看,是一片星羅棋布的城池,可以看到更遠方,而那片令人感到驚奇的遠方,所見的奇景,永遠都不會讓你感到遺憾!


    那是一片甚麽樣的世界......


    是一片可望而不可及的世界罷!


    柳絮輕輕地翻飛在半空,它們是如此的輕薄,亦是如此的綿軟,它們靜靜地起舞,靜靜地落下!


    隱約間,似乎聽到草叢裏,發出一聲聲淡薄的聲響。


    於尊低下頭,靜靜地望著那片荒草,倏爾,他的眼前,多了一層彩色的光幕。


    “那是......”他低聲喃喃道。


    難道花仙子,真的存於世間?


    可在他眼前的又是甚麽......


    那一個個小人兒,生得玲瓏,身後的翅膀,在澄澈的陽光下,忽閃忽閃,小人兒周身散發著彩色的光華,仿佛一片片柔和的水韻。


    啪嗒!


    露珠輕輕地濺落在草叢間,那群背負雙持的仙子,則在花叢間,靜靜地飛舞著。


    這玲瓏的女子,生得倒是嬌嫩可愛,她們柔美的身軀,在澄淨的光線下,淡淡的一撇,便令人再難拔出視線了。


    她們笑著,舞著,吟唱著,她們輕輕地落在於尊的肩膀上,笑吟吟地撲向鈺小魚,有些膽子較大的,竟落於聶生、蒼帝、慕容蓀曉的身上。


    “她們可真是這世間難有的仙子啊!”於尊長歎道。


    而此刻,婉如兒和鈺小魚的眼中全是星星,她們歡呼雀躍地跑來跑去,這一刻,她們是如此的快樂!


    風月回頭望了一眼於尊等人,聲音倒是柔和些了,道:“爾等還不速速跟上?”


    “哎呀,哥哥!就不能待一會再走嗎?”玩得忘乎所以的婉如兒,嬌嗔道。


    於尊歎了口氣,輕聲道:“風月姑娘,可否再待上片刻?”


    風月真是一個冷美人,但她的瞳仁裏卻多了一分笑意,道:“你若想再待上片刻,便永遠也不尋不到那片聖跡了!”


    “哦?聖跡?”於尊的心底略有些恍惚,關於聖跡,他倒不止一次聽聞過,並且在他的生命裏,似乎並不乏些聖啊神的!


    他們是一片片模糊的輪廓,是那遙遠的海岸線上的一座座燈塔,指引著人們,漸漸地摸清眼前的路。


    於尊仰頭向天空的盡頭,深情地望著,他的視線,深埋在了那片澄澈的光線中。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道:“那麽!我們走罷!”


    永遠都不要問,所謂的未來,也不要問,已逝的過往,人這輩子,總是在得到中,感喟失去的事物,又總會在失去中,再次想要得到,這是一件極為矛盾的事。


    他的身邊,有太多別人羨慕的事物,或許,對於他來說,這無足輕重,可在別人眼裏看來,卻是窮盡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但無人知曉,他真正想要的是甚麽,他也從未向世人解釋過,那種簡簡單單的幸福,或許是他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的!


    他亦步亦趨的跟在風月的身後,一陣清風吹來,倒是令眾人的心思略有些蕩漾,畢竟引路的乃是一位實至名歸的大美人呐!


    那搖曳在風中的香氣,令人感到迷醉,輕輕地眯著雙眼,在靜謐的時光裏,感受到一絲細膩與溫柔。


    呼!


    一片風,順著眾人的麵頰,輕輕地掃了過去。


    他睜開雙眼,努力的想要看清眼前的路,隻是那一刻,他的心神,卻不知因何故,竟有一絲恍惚。


    “這......究竟是何方聖地......”他將這句話吞咽在心底,他鋒利的眼神,卻愈發的尖銳了!


    一片片光斑,隨著時間的遊走,亦在大地上,輕輕地挪動著它的腳步,日晷裏,亦盛滿了雨水,這幾近於一片清澈的夏,溫柔的暖風,包裹著眾人的身體,輕輕地搖曳在半空中。


    他們的身體,終是脫離了這片詭異的土地,他看到了更遠的地方,是一片馥鬱的花田,澄澈的向日葵,與殷紅的玫瑰,還有一片片潔白的梔子。


    若是能生活在如此一般的世界上,那定是一分榮幸罷!


    而在更遠處,他輕瞥到了一片湖光山色,他總感覺,那片澄淨的湖泊裏,似乎隱藏著一些甚麽!至於是甚麽,他又說不清楚!總之,是很詭異的一些事物罷!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向上垂升著,他們好似傳說中的神靈,在接受神創世界的洗滌,他們的周身沐浴在一片澄淨的光幕下。


    當那片光華,漸漸地溢散出去時,天空忽的暗了下來。


    你猜,於尊看到了甚麽......


    他看到了一道道光柱,光柱貫通天地。


    是一片片刺目的光,恍惚間,瞳子裏,溢出一行行清淚。


    漫天遍地,皆是那偉岸的光柱,而半空中,則孕出了一片八卦圖,八卦圖遍布蒼天,無數的圖陣,圍繞著一片最偉岸的八卦圖旋轉著。


    恍惚間,那片光幕,亦在圍繞著那片八卦圖飛速地旋轉著。


    “這......”不僅僅令於尊有些心悸,便是見慣了大場麵的輝勳與望祖,也難以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


    八卦圖,飛速地旋轉著,一片片澄淨的光幕,將整片玄天,覆在了裏麵,轟轟烈烈的光華,遊走在天地盡頭。


    它們匯成了一條河,它們圍繞著一座座圓形大陣飛速的旋轉著。


    天!地!乾!昆!


    是一片片莫名的古字,字體令眾生為之喟歎。


    字體,糾纏在了一起,就仿佛孕出了新的生機。


    而那片片古字,便是從飛速旋轉的八卦圖中甩出來的!


    於尊輕輕地闔上了雙眼,他盤坐在高天之上,而他的身體,則隨著一道道光幕,輕微地浮動著。


    當那一道道光柱複位時,令人驚愕的一幕出現了,粗略的瞥一眼,都未覺察出甚麽!


    可當仔細的端量時,則會發現,那片光柱,竟圍繞著於尊而立,而於尊的頭頂上,卻恰是一片最為偉岸的八卦圖。


    登時間,光柱擎天,天空低垂著,似乎將要坍塌,他靜靜地仰望著長空,他明淨的眸子裏,不知何時,竄出了一片熊熊的烈焰。


    那片烈焰倒是生的古怪,一片是暗啞烏光的色調,一片則是刺目的白。


    這火焰,猶如太極般,靜靜地覆在了於尊的額頭上,悄然地旋轉著。


    他的身體,靜靜地飄搖在半空,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做到了身法與大自然渾然一體,若不是那片詭異的焰火,大家仿似都要忘記了他的存在。


    模糊的瞳子裏,是一片清晰的未來,當他再次仰望這片天地時,他恍似這天地間的王者,不容人質疑。


    而這時,那大地上的眾生靈,則一一飛上了天闕,他們不再是一個個脆弱的生命體,他們的存在,或許隻是為了迷惑眾生罷了!


    那些頭頂兩個兔耳朵的路人,此刻業已幻化成為了肩抗巨鼎,壯碩的武者。


    身披蟬翼的夜行人,此刻卻幻化為了一簇簇刺目的光。


    沒錯,至此為止,在於尊的眼中,他們隻是一片片光罷了,可當那片光,不再翩翩起舞時,眾人才恍覺,那竟是一片片被羽毛包裹住的天使,可他們真的是天使嗎?


    而那群力道足以嚇死人的蟻人,此刻哪還有那份卑微之態?他們皆是身負巨力的行者,他們背著一根根鐵棒,他們渾身的蠻力,竟使他們脫離了地心引力的束縛,他們的身體因力量,而脫離了地麵。


    呲......


    那是空氣摩擦的聲息罷!


    被羽毛裹住的“天使”,瞬時間,從於尊的眼前掠過。


    於尊一臉驚詫地望著那漫天遍地的潔白色的羽毛,他們如同一片片柳絮,靜靜地翻飛在半空中。


    呲......


    又是一片刺耳的聲息!


    那肩抗巨鼎的武者,手中的巨鼎,竟似一根木棍般,輕巧而靈活。


    他們隨意的揮舞著手中的巨鼎,這令於尊的心底,有些不適!他們本是童話世界裏的兔麵人,可此刻,這極大的反差,倒令他感到一絲不適。


    巨鼎翻滾在半空中,恍惚間,他們竟化作了一片片磐山,那尖銳的峰頂,落滿了潔白的雪花!


    在一片片單薄的光幕下,可謂“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這打破了他心底的所想,而當他再次低頭向地麵上看時,卻發現那一座座蘑菇屋,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還是一座座窄小的蘑菇屋嗎?


    那不是一座座身披青銅的城池嗎?


    於是,瞳仁裏,雖然充斥著刺目的白光,卻仍舊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這方世界,真的打破了所有人心底的幻象。


    而腳尖脫離了地麵的行者,手中揮舞著的青鐵棍,卻是一片片殺伐的利器,在這片猶存一陣陣馥鬱花香的世界裏,更令人的心底,產生了難以抵觸的警覺。


    而頭頂上,那片莫測的八卦圖,卻是這一切轉變的始因。


    這世間,當真存在如此奇異的世界?


    這一刻,於尊信了!信了無所謂的想象,也信了一切皆有可能的緣法!


    當他的身邊,漸漸被這群異族人,圍在了其中時,他的心底,或有些明悅,或有些悲楚。


    這......是生死場嗎?


    當他舉目向遠方望去時,卻看到風月亦在輕輕地望著自己!


    他笑道:“難道我臉上長了花嗎?”


    她雖知那乃是一些玩笑話,可絕美的臉上,卻仍舊掛上了一片刺骨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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