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悅沒事了吧?”倪軒轅聽到電話那頭周灝信誓旦旦的保證,微微一笑,心放了下來,於是繼續電腦前他的工作。


    “咚咚”有人敲門。


    倪軒轅隻好放下工作,拖著拖鞋去開門,卻詫異地看見武莉,她渾身濕答答的,仰起臉看著他時,竟是那樣的無助和脆弱。


    “你先進來吧。”倪軒轅楞了一下後,立刻開門讓她進來,走到衛生間,拿過一塊毛巾給她。


    武莉接過毛巾,很機械地擦了擦頭發。


    “找我……什麽事嗎?”倪軒轅望著她,此刻麵對她他已經有點尷尬,因為他沒有辦法不聯想到倪劍渾身是血的樣子。


    “我是想跟你說清我和阿劍之間的事。”武莉一咬唇,霍然抬眼,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寒冷她不住地在微微發抖。


    倪軒轅歎了口氣,轉身回房,打開衣櫃,看到幾套季雨凡還來不及拿走的衣服,心裏微微一酸,隨即拿起一套走了出來,遞給她道:“你先換一下吧。”


    “不用了。”武莉很倔強地搖頭。


    “那好吧……”倪軒轅知道她個性很強,於是也不勉強,“你說我弟弟為什麽會受傷吧。”


    “我想你知道的,我家環境並不好……我父親是混黑社會放高利貸的,我哥哥也是初中沒畢業就出來混……我以前也是個不良少女,我仗著我爸和我哥在那一帶的勢力胡作非為,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碰到倪劍的。”


    倪軒轅默默不語,那個時候他自己家裏的情況他不是不知道,那時家裏已經欠了六十多萬帳,父母卻還是不聽自己勸,執意要去北方做生意,而倪劍也正是因此被帶到北方,可是他對做生意並不感興趣,曾在一段時間逃到了哈爾濱。


    “你們是怎麽遇到的?”


    “有一次我在吃麵,有幾個小無賴不知深淺地想占我便宜,結果倪劍那傻小子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回憶這段往事,武莉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他身手不錯,如果不是那幾個混蛋暗算,估計他也可以擺平他們的。當時他被一個玻璃瓶紮傷了後背,所以那個時候我就隻好出手了。”


    倪軒轅看過武莉出手,知道她的身手有多利落,想象弟弟那時該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禁也微微一笑,“阿劍那傻小子肯定知道自己多事了。”


    “是的,後來我把他送到了醫院。其實我從小就在男孩堆裏長大,我父親手下有很多喜歡我的,可是阿劍的那種飄忽和憂鬱吸引了我,我就是喜歡上了他。”武莉說得沒有一絲猶豫。


    “原來是這樣……”倪軒轅歎了口氣,“那為什麽又……?”


    武莉垂下頭,一滴眼淚掉了出來,“因為我的父親——事實上他一直希望我和我哥哥走正途,以往他手下那幾人喜歡我,他知道我沒看上,因此也沒管我,可是當他發現我和阿劍交往時,他很生氣。”


    “生氣就可以把人打成那樣嗎?”倪軒轅的骨骼捏得格格響,“你知不知道我跑到醫院時,看到他滿身是血的樣子有多不敢相信嗎?他的肋骨斷了快一半,脾髒也快被踢破了,頭部被重擊,渾身上下都是傷口。”


    武莉閉上眼,眼淚從睫毛處滑落。


    “我當時帶的錢根本不夠他治療的,我立刻讓他們都緊急劃帳,我在急救室門口等了四個小時才等到我弟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的消息!之後我守了他兩個星期,他才蘇醒過來!可是!”倪軒轅咬著牙,眼淚忍不住地下滑,“阿劍醒來後完全記不得了我,也不願說話,喪失了基本的自理能力,就好象一個醒著的植物人,他就那樣度過了將近四年!”


    “對不起,對不起……”武莉再也控製不住,捂著臉大哭起來。


    倪軒轅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樣子,歎了口氣,“算了,我後天就回老家去接倪劍了,你也一起去吧?”


    “好,好的!”武莉搶著回答,隨即又有些不信似地問道,“阿劍……他真的那樣度過了四年嗎?”


    “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倪軒轅冷笑。


    “不……隻是阿劍,當年是多麽生龍活虎的一個人啊……我沒有辦法想象……”


    “你先回去吧。後天走的時候我會打個電話給你的。”倪軒轅歎了口氣。


    武莉沉默著,終於點了點頭,站起身,往門外走去,她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倪軒轅,“你知道為什麽你那麽狠心拒絕雨凡時,我最後放下了拳頭嗎?”


    倪軒轅望著她,等待著她自己的回答。


    “因為我曾經也在我父親的威脅下拒絕了倪劍,還說過永不相見的話,所以我明白,很多時候,我們都無法按照我們自己的願望選擇我們的人生。”武莉說完這句話,開門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倪軒轅一個人默默望著牆壁發呆,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雨凡的那套衣服上,手上,似乎還有她的衣服特有的熏衣草香,他捧著那套衣服,眼淚落了下來。


    武莉並沒有回宿舍,她隻是在這光怪陸離的城市裏遊逛,她拿著一瓶酒,邊喝就邊掉淚,她想到了她和倪劍的最後一次見麵,他是那樣拚盡全力地想帶她走,而她卻隻是冷漠地推開他的手,那樣絕情地扭頭,“阿劍,這之前隻是我玩你的,所以你也別做夢能帶我離開了。”倪劍變成這樣,自己又到底起了多少作用?


    她在笑,冰冷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她笑著笑著最後終於成了大聲地哭泣,在那個晚上,她一個人放聲大哭,仿佛對著整個城市在說:“阿劍,對不起!對不起,阿劍!你不要這樣懲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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