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生並不知道辛子秋去了哪裏。


    就算知道,他也絕不會出賣同伴。


    如今他在自己的至親好友麵前慷慨赴死,心中卻毫無波瀾。


    其實早在十多年前來開封府當差的那一日起,白芸生就已經能坦然麵對死亡,隨時準備著像他叔叔白玉堂那樣為國捐軀。


    裹屍馬革英雄事,壯名千古留青史。


    有何懼哉?


    ……


    大刀砍向白芸生的一刹那,蔣平和開封府群雄登時目眥欲裂,無不憤慨莫名,紛紛大罵不止,卻因為中毒麻痹,無能為力。


    就在眾人絕望之時,一道烏光電射而來,裹挾著破空的風雷之聲,快得令人瞠目。


    那手持大刀的小頭目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柄墨色長劍從前胸刺入,後背穿出,牢牢釘在地上,當場斃命。


    “誰!”


    司徒空大驚,這裏居然還有敵人?


    還沒等他繼續喝問,一道身影從大殿高處一角飄身而下,一個空翻,穩穩站在場中。


    這人是個翩翩少年郎,高八尺有餘,身材勻稱而健美,雖然衣衫破爛,滿臉血汙,但雙眸璨璨如星,透射著奔騰如虎的戾氣……


    正是辛子秋。


    ……


    原來在辛子秋得到解藥之後,便一路急奔,往回而行,要去解救開封府的眾人。


    雖然無憂洞裏麵岔路極多,又漆黑一團,但他聰明絕頂,記憶過人,沿著來時的路走,竟一點也沒有出錯,沒花多少時間,便趕回了之前與眾人分開的地下宮殿附近。


    甫一來到此地,他就覺察到了不對勁兒。


    這裏安靜陰森得可怕。


    在宮殿外的一大片平坦的岩地上,影影綽綽,有幾個人探頭探腦,正在四處張望。


    辛子秋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就不像是開封府的人,心中一沉,知道眾豪傑出了事,大概已經被逍遙樓的人用“英雄淚”給算計了,隻是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顧忌眾人的安危,不敢從正麵強闖,躲在一旁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了高處的一個石洞,於是便偷偷攀爬過去。


    他此時內功深厚,手指手腕都有巨力,攀爬石壁如履平地一般。


    無憂洞內光線昏暗,他動作又輕,逍遙樓的崗哨隻顧盯著官軍的大隊人馬是否有來,根本沒想到還有武林高手在不遠處躲藏,因此誰也沒發現他。


    辛子秋到了石洞中,清晰地聽見了下麵大殿中的動靜,知道自己來對了位置,於是往前行走了一段,果然發現了燈光。


    原來此處石洞與大殿頂部相互連通,是個排氣的地方。


    他躡手躡腳地從石洞中鑽了出來,發現正好身在大殿頂部,距離地麵有三丈多高,十分隱蔽,便藏身於此,仔細觀察著情況。


    隻見開封府眾人在下方聚成一團,各個手腳被縛,口歪眼斜,顯然是中了“英雄淚”的麻痹之毒,不過暫時似乎沒有生命之危。


    辛子秋心中一喜,開始盤算起如何救眾人突出重圍,一時間卻有點束手無策。


    直接跳下去救人麽?未免有些莽撞,對方手裏有人質,自己又不是玄冥那種超人,肯定沒辦法同時保護住這麽多人。


    現在就打開解藥麽?離得太遠,藥水化成的霧氣傳不出去,隻能白費工夫。


    正在他左思右想沒有辦法的時候,正好趕上司徒空要殺死白芸生,於是辛子秋手擲巨闕劍殺死了劊子手,將人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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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後大喝一聲,跳了下來。


    他恨透了逍遙樓的所作所為,心中憤怒無比,更不留情,大步邁出,右手呼地一掌,便向站在正中的司徒空擊去。


    正是八卦遊龍掌中的一招“推窗望月”。


    他出掌之時,與司徒空相距尚有兩丈多遠,可腳下步法有如鬼魅一般,掌力揮出時,已然欺近至不足丈餘。


    隻一瞬之間,司徒空便覺得呼吸窒澀,發現對方雖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但掌力竟如怒潮狂濤一般,洶湧澎湃。


    這一下來得太快,又事出突然,他毫無餘裕運轉內功,不敢直攖其鋒,右掌斜斜向上揮出,將辛子秋掌力微微一帶,同時腳下一蹬地,飄身後退。


    同時一旁的“南天王”崔晉和“北天王”馮天敏從兩側各持寶劍,衝殺過來護主。


    辛子秋一招逼退司徒空,胸中豪氣陡生,長嘯一聲,也不管刺來的寶劍,雙掌一分,朝著二人猛擊而去。


    隻聽“砰砰”兩聲悶響,崔晉和馮天敏的兩柄寶劍刺在辛子秋身上,彎成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卻刺不進去。


    跟著兩人肩頭中掌,被打得倒飛出去,痛得臉色大變,哇哇亂叫。


    辛子秋中路直進,凝運先天無極神功,大喝一聲,又是一拳猛轟向司徒空。


    司徒空這一次有所準備,雙掌齊出,全力抵禦。


    拳掌相碰,真力對真力,毫無花哨取巧之地。


    兩人身子都是一晃,都震得膀臂酸麻,各自心驚不已。


    辛子秋手肘微微一沉,中路衝拳便單換掌,又朝著司徒空拍來。


    方在這時,隻聽有人大喝道:


    “小子,你再撒野,看老子一劍一個,取了蔣平和白芸生的性命!”


    辛子秋餘光一瞥,隻見馮天敏手持單刀,已經架住了蔣平的脖子,正朝他厲聲喝止。


    他投鼠忌器,不敢再進擊,隻好收招定式,傲然立在原地。


    蔣平氣得胡子一撅,大聲道:


    “小秋,別聽他們的,你四叔老命一條,不值錢,不用管我,把這些人都給我料理了!”


    司徒空見到辛子秋停止進攻,嘿嘿笑道:


    “小子,蔣平的命,和開封府這幾十條人命,可都掐在你手上了,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司徒空還能留他們一條活路,否則我一個個全殺了,看你能救得了幾個人?”


    辛子秋冷笑一聲:


    “司徒空,你壞事做盡,自有天譴,等下官府大軍一到,你還逃得了麽?”


    司徒空哼了一聲,說道:


    “我有幾十個人質在手,還怕官軍?到時候我妙計一出,管教他們也有來無回。”


    辛子秋嘴角上揚,露出個輕蔑的笑容:


    “就憑你手裏的‘英雄淚’?”


    司徒空臉色一變:


    “你怎麽知道的?”


    辛子秋根本不理他,雙手一攤道:


    “綁了我吧。”


    自此不再說話,將頭扭向一邊,連看都不看司徒空等人。


    這時崔晉上來,將辛子秋一腳踢倒,拿出一個瓷瓶,打開蓋子,放在辛子秋鼻下讓他聞了聞,然後將他雙手倒剪,捆了個結結實實。


    司徒空手一揮:


    “把這幾個人都給我帶回去,讓他們看看,咱們逍遙樓是如何大勝官軍的。”


    ……


    開封府眾人起初見到辛子秋如神兵天降一般,衝進場中救人,幾招之間逼退逍遙樓三大高手,都是精神一振,感到了希望。


    可沒想到司徒空拿蔣平和白芸生當人質,卻輕輕鬆鬆地讓辛子秋乖乖就擒,這一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


    盧珍被綁著,挨在辛子秋旁邊,對他幽怨說道:


    “唉,小秋,我們這些人都是官差,為國捐軀是理所應當的。你又何必顧忌我們?還不如幹脆逃離這裏,回去搬兵替我們報仇,或者一口氣打死幾個,也賺個夠本。現在逞英雄意氣,結果一個賊人都沒殺死,反而乖乖束手就擒,白白送了性命,這又是何苦?”


    辛子秋微微一笑,在逍遙樓匪徒的看守之下,他並沒搭話。


    徐良也挨著辛子秋,他對這小家夥了解頗深,知道他不是魯莽之輩,便眨了眨眼睛,低聲問道:


    “小秋,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


    辛子秋不動聲色地微微點了點頭,目光瞥向自己靴子。


    徐良登時會意,動了動身子,做出一副被綁得時間久了,活動筋骨的樣子,順勢往他這邊靠了靠,用身子擋住了周圍看守的視線。


    然後徐良背朝著辛子秋,用綁在後麵的雙手輕輕摸索,在辛子秋的配合下,悄悄從他靴子裏麵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


    徐良將瓷瓶拿到手,不明就裏,扭頭看著辛子秋,目光投來詢問的神情。


    辛子秋也朝他眨眨眼,努了努嘴,又用力抽了抽鼻子,示意他打開塞子,讓大家都聞一聞。


    徐良不愧是機智過人的白眉大俠,隻這一點小動作,他便立刻會意,雖然還是不太明白辛子秋的計劃,但知道他大費周章地送來這一個小瓶,必有深意,當即照做。


    他找了一個看守視線的死角,偷偷拔開塞子,用手捧著瓶子一動不動。


    這瓷瓶裏,裝得正是“英雄淚”的解藥:“紅顏老”


    片刻間,在徐良手掌溫度作用之下,藥水化成蒸汽,漫於四周,無形無色。


    這股氣體微微有些女人香粉的味道,雖然與這環境格格不入,但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徐良第一個聞到這股味道,不多時便感到手足間恢複了氣力,眼耳口鼻之中麻癢酸痛的感覺也好了許多,散亂的內息更是順暢如初,功力登時回複了大半。


    他心中大喜,看了辛子秋一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這小家夥簡直神了!


    這麽短的時間裏,他是從哪裏弄來的藥瓶,居然能解逍遙樓的毒藥?


    ……


    早在飛劍殺人救下白芸生的一瞬間,辛子秋便福至心靈,索性將錯就錯,故意演了一出裝逼不成反被擒的戲碼,成功地跟開封府眾人綁在了一處。


    旁人隻道他是年輕氣盛,為了逞英雄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可誰也沒想到他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混進人群之中釋放解藥。


    饒是司徒空算無遺策,也絕對想不到辛子秋居然能從神秘的黃泉一族那裏得到“英雄淚”的解藥。


    此時開封府眾人聚在一起,幾乎都聞到了解藥,依照功力深淺不同,各自的症狀都慢慢緩解,均是驚喜交加。


    徐良察言觀色,見到不少人都恢複了正常,知道反攻倒算的時間到了,猛地內力一震,崩開繩索,大喝道:


    “弟兄們,上啊!”


    話音剛出,他已經躍出一丈多遠,一拳打在一個嘍囉兵的太陽穴上,砰地一聲將那人打得腦漿迸裂,橫屍當場。


    徐良順手一抄,將那嘍囉兵腰間單刀持在手中,使出“八卦萬勝刀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眨眼間就又殺了三四人。


    這時,開封府其餘眾人也都紛紛崩開繩索,展開突襲。


    功力稍弱者,也由其他人奪來刀劍將繩索斬開鬆綁,一時間幾十名高手如蛟龍入海,猛虎歸山一般,朝著逍遙樓眾人砍殺過去。


    辛子秋更是首當其衝,他提前抹了解藥,根本就沒中毒,隨時都準備出手反擊。


    隻不過領導打仗不是他的強項,因此一直等著徐良發令之後,才暴起殺人。


    他一身鋼筋鐵骨,雖然巨闕劍不在身邊,但一雙拳頭在渾厚內力的增持之下,有如兩柄鐵錘,衝入匪徒包圍圈中,如入無人之境。


    這一下變化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逍遙樓的幫眾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折損了二十多人。


    司徒空本來優哉遊哉地等待官府大軍到來,卻沒想到頃刻間情勢陡生變化,見狀大驚,趕緊調遣人馬,同開封府眾人殺在一處。


    辛子秋殺了幾個小頭目,覺得無關痛癢,見到徐良展昭等人都在忙著指揮作戰,索性一聲長嘯,縱身而起,朝著司徒空飛撲而去。


    殲厥渠魁,擒賊先擒王。


    他身在半空,一掌拍出,首先擊向司徒空。


    司徒空領教過他的掌力,哪敢懈怠,當即凝運內力,雙掌推出,同時腳尖點地,向後輕輕飄開,以卸掉辛子秋氣勢雄渾的一掌。


    辛子秋與他掌力隔空一撞,發出波波的輕響,隨即長嘯一聲,如龍吟大澤一般,震人心魄,左掌揮出,朝著司徒空身邊的馮天敏擊出。


    他惱恨此人手段陰毒,剛剛以白芸生性命要挾,是以出手好不容情,用上了全力。


    馮天敏之前就吃過虧,對辛子秋本就心存懼意,又聽到他這一聲長嘯,好似炸雷響徹一般在耳邊,頓時更加心驚,招架之時慢了半拍,力道打了個六折。


    “喀嚓!”


    馮天敏驀覺雙臂劇痛,兩條小臂尺骨同時生生折斷,軟綿綿地耷拉下來,痛不欲生,大聲高呼呻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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