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坡上有三個人,一個是成龍,另一個還是成龍。


    唯有林新一君的畫風,是和別人不同的。


    他是跳下陡坡後還能站立奔跑的唯一的人。


    在赤井秀一與降穀零一前一後,避著坡上突出的岩石和樹木,緊貼著陡坡滑鏟下落的時候。


    林新一直接脫離了地心引力,垂直踩在這近70度陡的山坡上麵,如履平地般邁步奔跑起來。


    借著這等畫風優勢,他漸漸地超過了降穀零,又緊追著跟到赤井秀一身後。


    但這追逐戰並未就此結束。


    隻見赤井秀一在滑落過程中順勢起身,朝下方縱身一躍,便從緊貼坡麵的滑落姿態,改為堪比跳崖的下墜姿態。


    但他當然不是想跳崖自殺。


    他下墜的身體很快輕盈地落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緊接著雙足輕點,身形便又如下山的雪豹一般,靈活地跳到了更下方的,另一塊突出的岩石上。


    這樣的下坡方式更加危險,但速度卻提升很多。


    林新一的“臥虎藏龍”,遇上“敢跳空調外機的成龍”,下樓速度還真不相伯仲。


    而降穀警官見狀也不甘示弱,有樣學樣地跟在赤井秀一身後,轉而用這種近乎跳樓的方式加速下坡。


    很快,不知不覺地...


    三人追逐之間,竟是快要奔下著高高陡坡,衝到山下的馬路上去。


    先前爬了很久才爬上來的山,就這樣刺激而又迅速地下完了。


    “別走!”


    林新一抓住機會。


    在赤井秀一快要跳下陡坡,下到山腳公路上時,他陡然踏地而起、飛身一躍,借著下墜的勢能和奔跑的動能,向著下方的目標淩空一腳踢出。


    在高移速的傷害加成之下,這一腳的傷害肯定會非常爆炸。


    但赤井秀一已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獵獵破空之聲。


    隻見他在那衝下山坡的一刹那間縱身一躍,身形在跳躍過程中陡然一轉,在半空中回旋向後。


    與之一同轉向後方的,還有那黑洞洞的獵槍槍口。


    這一槍仍舊牢牢地指向林新一的頭顱。


    “又來...”


    林新一身形一滯。


    雖然不知道對方這次會不會開槍。


    但槍口都頂到自己腦門上了,他還哪敢拿命跟對方賭這一塊大洋?


    為了生命安全,不管怎樣都得躲。


    林新一隻能急急地收住這一淩空一腳,為了躲開這一槍,使盡渾身解數向一旁的地麵撲落。


    看似又要在對方的槍口下吃個悶虧。


    “但你有槍,我也有槍!”


    林新一在匆忙躲避、失速墜落的同時,還以淩厲之勢祭出自己的伯萊塔M92F。


    這可把赤井秀一嚇了一跳。


    他現在還處於滯空狀態,又沒林新一那種在天上還能“踩空氣”借力的詭異招數。


    如果對方在這一瞬間開槍,他恐怕根本沒機會躲。


    不過...


    如果是那個男人射出的子彈...


    是不是就這樣順其自然,不躲會更好一點。


    赤井秀一想了一想,幹脆就不掙紮躲避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


    他等來的不是幾分隨緣的子彈。


    而是一把彈道精準、速度驚人、飛行姿態穩定的,名為伯萊塔M92F的回旋鏢。


    林新一真的把這沒用的玩意當成暗器扔了出去。


    砰——


    回旋飛來的鋼槍管子,就這樣重重地砸在了赤井秀一的肩膀上。


    緊接著,又是砰、砰兩聲悶響。


    為了躲開槍口而扭身下墜的林新一,還有在半空中被一槍擊落的赤井秀一,一前一後地,重重地摔在了山腳下,那硬邦邦的水泥路麵上。


    兩人這一下摔得都極其狼狽。


    但赤井秀一似乎摔得更輕一些。


    他落地時盡可能地在路麵上打了幾個滾,完成了卸力緩衝。


    緊接著沒過兩秒,他便拍著身上沾染的塵土,略顯踉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而林新一...


    他直接大臉著地,摔了個人仰馬翻。


    到現在都沒爬起來。


    “林先生,你沒事吧?!”


    降穀警官匆匆從陡坡上跳下,頗為擔憂地看向倒地不起的林新一。


    “沒、沒事...”


    “讓我緩一下就好。”


    林新一這才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臉色很蒼白的樣子。


    但他心裏卻是樂開了花。


    因為他根本就是故意吃癟,假摔摔成這麽“嚴重”的。


    而剛剛那一短暫交鋒,可是正好遂了他的心願:


    他可以借著墜地帶來的“內傷”暫時掛機劃水。


    同時又一槍將那神秘敵人擊落,阻止了對方逃跑的腳步。


    降穀警官和赤井秀一的1V1局麵,就這樣巧妙地形成了。


    “降穀警官——”


    “你別管我,先拿下那家夥再說!”


    林新一嘴裏在為降穀零喊著加油。


    心裏卻在替敵人搖旗呐喊:


    “快,快去揍他,朝臉上揍!”


    “可一定要把這家夥的臉給揍‘爛’啊!”


    林新一一邊喘著粗氣在旁邊掛機,一邊聚精會神地期待著敵人能跟降穀警官好好打上一架,爭取把對方的人皮麵具給扯下來。


    於是,就在他這期待的目光中...


    降穀警官停下來了。


    這家夥非但沒有像熱血漫主角一樣為他這個受傷的隊友爆氣,反而還非常冷靜地停下腳步,目光微妙地看著眼前的敵人說道:


    “你...為什麽不開槍?”


    “我看到你剛剛拔槍的速度很快。”


    “如果你在逃跑時用上槍械的話,恐怕也不至於被我們逼到這種地步。”


    “可我這一路上,卻都沒有聽到槍聲。”


    降穀警官有些在意地問道:


    “難道說...你並不想跟我們起武裝衝突?”


    如果是組織的人,是純粹的敵人,對方一定會為了成功逃跑,而不惜一切代價地用上槍械。


    可對方卻始終克製著自己,沒有讓雙方的衝突進一步升級。


    這說明對方有一種底氣:


    就算自己失手被抓住了,隻要事鬧得不是太大,就還能安全脫身。


    是誰這麽NB,連被特高課抓住都不怕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不是FBI,就是CIA。


    “...”赤井秀一稍一沉吟,便把端起的獵槍又掛回了背後。


    他直視著眼前這個槍術、體能都不在自己之下,腦袋瓜子似乎也非常好使的曰本同行,語氣平淡地說道:


    “沒錯,我就是CIA的探員。”


    赤井秀一麵不改色地說起了謊話:


    “既然你也猜到了,那我們也沒必要讓局麵太過難看。”


    “讓我離開,也能節省大家的時間。”


    他說的是實話。


    FBI還能算撈過界,被抓現形後麵子會很難看。


    但CIA麽...那可就是真正的親爹了。


    當初就是由五星天皇麥克阿瑟下令成立的東京地檢特搜部,現在仍舊牢牢地把控在以CIA為代表的米國佬手裏。


    而東京地檢憑借著“反貪”大棒間接控製著官僚,官僚控製著政府,政府又管著曰本公安。


    仔細一算,CIA都能算曰本公安的太爺爺輩了。


    雖說無論如何,未經允許在別國進行間諜活動,都是違反國際規則的行為。


    但曰本公安真敢拿CIA的人怎麽樣麽?


    被抓住了也沒關係。


    一個電話打出去,保管你半小時後就得跟著領導來審訊室,恭恭敬敬地把他禮送出門。


    所以赤井秀一很隱晦地說:


    “讓我離開,也能節省大家的時間。”


    這語氣很平淡,並不顯得冒犯。


    但正是這種幾乎刻在骨子裏的,甚至對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來自帝國上等人的傲慢,讓降穀警官覺得非常反感。


    他愛這個國家。


    卻十分討厭自己的“嶽父”:


    “節省時間?”


    “你們未經允許就在我國執行間諜活動,難道還想全身而退麽!”


    “我不是在‘想’。”


    赤井秀一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不是麽?”


    降穀警官:“......”


    沒錯,是事實。


    但大多數曰本人都不想麵對這樣的事實。


    你這麽說出來...可不就撕下了曰美同盟地位平等的偽裝,赤裸裸地當起了爸爸麽?


    眼前這個自稱CIA探員的男人,頓時變得極為麵目可憎——除此之外似乎隻有那個FBI的赤井秀一,能讓他覺得這麽討厭了。


    降穀警官很想痛痛快快地罵娘。


    所幸他的個人涵養,及時救了對方的親媽。


    但林新一可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


    對方言語間展現出的傲慢和霸道,同樣讓他感到氣憤:


    “你們這幫米帝國主義的鷹犬走狗,天天跑到別人的地盤上...”


    “額...”話還沒說完。


    降穀零和赤井秀一就一同神色古怪地,向他投來了深淵的凝視:“???”


    “咳咳...”林新一連忙改口:“我是說...”


    “我大曰本弟蟈,豈是你們這幫米國鬼畜胡作非為的地方!”


    聽到如此招核的言論,眼前兩個大特務才終於放下警惕。


    主要矛盾又變回了米曰的父子矛盾。


    而降穀警官在從那本能的惱怒中清醒過來之後,也不再急著跟這位所謂的CIA探員置氣了。


    畢竟,對方是不是CIA,甚至是不是米國人都很難說。


    不管怎樣,都得把他帶回去審訊再說。


    但降穀警官也並不急著抓人。


    他和林新一已經緊緊追上對方,對方之前有距離優勢都沒逃走,現在就更不可能。


    多聊上一會兒再動手,還能讓“受內傷”的林新一多緩一緩。


    “你們CIA,就假設你們是CIA吧,來這裏是什麽目的?”


    降穀警官索性提前開始了審訊。


    赤井秀一也很配合:


    “這個問題不需要回答。”


    “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麽來的。”


    “宮野明美?”降穀零牢牢地盯著對手的眼睛,試探道:“你們米國人既然都有那位誌保小姐了,為什麽還對明美這條線這麽重視?”


    “莫非是那位誌保小姐要求你們,幫她找回自己的姐姐?”


    他直接甩出了“宮野誌保在米國人手上”的情報。


    如果對方真是米國的特工,那或許能從對方的反應中試探出什麽。


    如果對方不是...那也沒關係。


    讓大家都知道“寶箱”被米國佬搶走了,讓FBI成為全球情報部門的眾矢之的,對曰本公安來說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對降穀零本人來說,能給他討厭的FBI、給赤井秀一找點麻煩,也實在是再好不過。


    如果不是情報工作不方便放到大眾視野之下,降穀零都恨不得把這事拿到電視上講。


    而他現在這麽一說,還真把對方給震到了。


    赤井秀一:“???”


    宮野誌保,在他們米國人手上?


    他怎麽不知道這事。


    “你不知道?”降穀零嘴角微翹:“組織裏早就傳出來消息,宮野誌保被FBI營救走了。”


    “怎麽,你們CIA的‘兄弟部門’,連這都沒有告訴你們麽?”


    “還是說...你們CIA現在在組織裏,連個像樣的釘子都沒有了?”


    赤井秀一:“......”


    宮野誌保被FBI營救走了?


    還是組織內部傳出的消息?


    胡說八道!


    這簡直是赤裸裸地往他們FBI頭上潑髒水!


    這些曰本人真是壞透了...自己得到了宮野誌保,還要反手一個黑鍋甩到他們頭上。


    不過,幕後黑手也不一定是曰本公安。


    或許真是有什麽組織打著FBI的旗號救走了宮野誌保,讓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們FBI幹的。


    還有一種可能:


    這事真是FBI幹的。


    FBI是個龐大的組織,除了赤井秀一和他的工作小組以外,單位裏或許還有其他小組在秘密地盯著“酒廠”。


    所以FBI可能真的救走了宮野誌保,隻是為了保密需要,連他們這些自己人都一並瞞著。


    赤井秀一心裏正有這樣的猜測。


    卻聽降穀警官默默地補了一句:


    “對了,我再免費送你一個情報:”


    “救走宮野誌保的FBI探員,正是那位在圈子裏名氣不小的...”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好吧,現在他可以確定,這百分之百是個謠言了。


    宮野誌保絕不是他們FBI救走的。


    那麽會是誰呢?


    是曰本公安在賊喊捉賊,還是MI6、CIA等機構讓他們FBI背了黑鍋?


    存在的可能性實在太多。


    但不管宮野誌保到底在哪,針對此事FBI最好的回應都是:


    “此事純屬子虛烏有。”


    “據我所知,宮野誌保現在根本就不在我們米國手上。”


    赤井秀一用非常冷淡的官方口吻回應道。


    “嗬。”降穀警官不屑一笑:“我就知道你們會不承認。”


    “.....”赤井秀一無言以對。


    他幹脆反過來試探道:“降穀警官,在指責我們之前,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宮野誌保在你們曰本人手上的可能麽?”


    “你這是在造謠。”


    降穀零不假思索地給出了同樣的回答:


    “據我所知,宮野誌保現在根本就不在我們曰本手上。”


    “......”一陣詭異的沉默。


    雙方無論怎麽對質,都證明不了宮野誌保不在自己手上。


    降穀零依舊相信是FBI得了手,因為那是琴酒親自認證過的“FBI”,不太可能出錯。


    而赤井秀一仍覺得曰本公安才是最有可能的那個贏家。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些曰本人占玩了便宜還給別人扣屎盆子的行為,就實在是太屑了。


    “好了好了。”


    作為現場唯一知道宮野誌保在哪的男人,林新一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雖然不知道你們在爭論什麽,但在這裏聊肯定聊不出結果。”


    “降穀警官,還是把這家夥帶回去吧!”


    別墨跡了,趕快打啊!


    再拖下去的話,他的“傷勢”再不緩過來就有點假了。


    林新一這一番煽風點火,讓氣氛再度變得劍拔弩張。


    降穀警官悄然攥緊拳頭,不容反駁地說道:


    “跟我們走一趟吧,這位先生。”


    “如果你真是CIA的話,應該不怕來我們這裏喝茶吧?”


    他的態度非常強硬。


    即使對方再打著CIA的招牌扯皮,他也要動手了。


    “好吧...”


    赤井秀一輕輕一歎。


    他攤了攤手,像是要束手就擒了。


    可就在這時,遠處已然隱隱地傳來了一陣引擎的轟鳴聲。


    那聲音極度猛烈,像是有頭憤怒的獅子在山間咆哮。


    這絕對不是正常行駛的汽車能發出的聲音。


    有輛車要過來了,是飆過來的。


    “這?!”


    降穀警官猛地意識到了什麽:


    對方剛剛不是在跟他閑聊——


    而是在拖延時間!


    這家夥背後有人接應,他還是想跑!


    想到這裏,降穀警官當即掏出手槍,牢牢地對準了赤井秀一:


    “不準動,否則我一定會開槍的!”


    赤井秀一絲毫不為所懼。


    而在這對峙之間,一輛豐田皮卡已經自那蜿蜒的山間公路上飆了過來。


    “再見。”


    赤井秀一淡淡地留下一句再見。


    他的語氣始終那麽平淡,不含一絲惡意。


    但就像班級裏的學霸往往人緣不好,有時候光是這種平淡中帶著自信的態度,就足以讓成績比他差的人覺得傲慢。


    赤井秀一此刻的這句“再見”,就帶著一種來自強者的自信,或者說,是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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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降穀警官毫不猶豫地開槍了。


    他的槍法很準。


    可就是因為太準,反而容易預測。


    不像林新一那種印度火箭式的槍法,帶著一絲不可捉摸的天威。


    赤井秀一使盡渾身解數躲開子彈,終於在那輛豐田皮卡狂飆而至的一瞬間,翻身越入了皮卡的後車鬥裏。


    嗡嗡嗡...咆哮的引擎帶著赤井秀一揚長而去。


    “這...”剛剛還想著怎麽繼續掛機看打架的林新一,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但降穀警官已然迅速反應了過來。


    他們現在在山腳下的公路上。


    而他的越野車也正好停在這旁邊。


    趁著對方的豐田皮卡還沒逃遠,降穀警官飛速地跑到自己的汽車旁邊,打開車門,一躍而入,迅速點火發動引擎。


    不過片刻功夫...


    降穀警官便一個漂移把車門甩到了林新一麵前:


    “林先生,快上來!”


    “嗯!”林新一不假思索地坐了進去。


    從他的角度出發,他也不希望那個身份未知的家夥跑了。


    可等他坐進車裏,引擎一咆哮起來,他才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等等...”


    “降穀警官,你、你要在這山路上飆車截住他們?”


    林新一一臉驚恐地問道。


    “沒錯。”降穀警官嘴角露出事在必成的笑容:“他以為自己有人開車接應就萬事大吉...”


    “這可就是他想多了!!”


    笑聲之間,車速又往上飆了一大截。


    “那能放我下去麽...”


    “不行,沒有林先生你,我一個人截住他也沒有勝算。”


    “...”林新一一陣沉默。


    而這沉默很快在秋名山的山路上化作速度與激情: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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