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抬手,取出一件法器,乃是師門祖傳之物,有探查四方之能。


    他麵露謹慎,低頭掃了一眼,接著鬆一口氣。


    很好,法器並無反應,看來之前聽說的,關於此地的一些傳聞,當是虛無縹緲。


    “師弟,點一炷安神香,讓這宅邸之人都睡下,方便你我行事,也免得多生事端。”


    “是,師兄。”師弟取出一炷香,插在積雪間,指尖抹過旋即點燃。


    香氣渺渺,飄忽升騰,似被一股無形力量拘束著,逐漸將整個李家都籠罩在內。


    “兄弟?別睡啊,郡守命你我保護夫人跟小公子,你……”這人說著說著,眼前模糊。


    嘭——


    他趴在桌上,與另一人一起,沉沉睡去。


    整個李家,漸漸陷入一片寂靜。


    “走!”


    師兄弟兩人,早就摸清了位置,身影一動直奔東路院,很快就來到江柔、江嶽母子住處。


    “愣什麽呢師弟?快點動手,辦完事交差走人!”


    “師兄,你看這人,居然倒在了雪窩中,這天寒地凍的,若是睡上一夜,非被凍死不可。”師弟賠笑,“我先把他拖到房裏,很快的。”


    師兄恨其不爭,“沒出息!我就不願意跟你出來,婆婆媽媽的,不過是幾個凡人罷了!”


    罵罵咧咧,可扭頭看了一眼,倒在門外的兩名婢女,師兄沉默著走過去,一手一個丟進耳房。


    師弟痛心疾首,“師兄,憐香惜玉,要憐香惜玉啊,你這舉動,實在是太粗魯了!”


    “我憐香惜玉你個頭,再不過來,回去打斷你的腿!”師兄惡狠狠罵了一聲,伸手推門。


    可就在這時,他動作突然僵住。


    師弟不解,“師兄,怎麽不動了?剛才不還催的緊呢?你表情什麽意思,眼睛眨個什麽?師兄你該不會是,前幾日偷吃師傅的丹藥,那裏麵有毒吧?我早就提醒你了,師傅的丹藥不能偷吃,你就是不聽,這可怎麽辦?!”


    師兄幾乎吐血,心想我怎麽就,攤上了這麽個師弟?他冷著臉,一點一點轉身,拱手道:“易陽山張合,見過道友,今夜清寒星月無光,吾與師弟二人誤入此宅,若有冒犯之處,還請道友見諒。”


    啥?!


    師弟猛地轉身,一眼就看到,院中那名女子身影,第一眼是茫然,第二眼時他已想好了,孩子該取什麽名字,就這麽癡在了原地。


    旁邊師兄的眼神,幾乎要殺了他,砍成十七八段那種!


    見對麵女子,隻是淡淡看來,並無任何回應,張合硬著頭皮道:“咳!那我們二人不多打攪,告辭了!”


    拉了一把師弟,沒拉動。


    “師弟,走了!”


    “啊……往哪走……師兄我們不是來綁……”話沒說話,就被一把捂住,師兄幹笑,“道友勿怪,我這師弟腦子有病,我著急帶他看醫生,再會。”


    應青靈開口,“我沒讓你們走。”


    唰——


    一瞬間,空氣似乎凍結,她眼眸漠然,黑色瞳孔之下,似有一雙豎瞳若隱若現。


    對麵,師兄、師弟兩人,瞪大了眼睛,兩股顫顫。


    妖……


    大妖!


    比天都大的妖。


    這次,真的死定了!


    他們哪能想到,此番奉命下山門,竟遇到了這般存在。雖說山門給了一些防身之物,但現在似乎,也沒有拿出來的必要了。


    就在兩人恐懼,自覺命不久矣時,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青靈,帶他們過來。”


    應青靈一喜,先生醒了!


    這一笑,似萬物回春,師弟又麻了,整個人呆呆的毫無反應。


    她抬手一握,直接抓住兩人,一步邁出,便已出現在羅冠房外。


    房門從裏麵打開,燭光照了出來,羅冠神態慵懶,邁步走出。


    此時他麵容模糊,周身似有無形波動,與這人間融合為一,嘴角處噙著淡淡笑意,顯然心情不錯。


    應青靈似想到什麽,臉微紅,點頭行禮,“見過先生,先生您醒了。”


    “嗯,這一覺睡了多久?”


    “已三個月了。”


    “唔……這麽久了嗎?難怪渾身舒泰。青靈你日後,也可以試一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亦貼合大道。”


    見羅冠神色如常,應青靈鬆一口氣,“謝先生提點,婢子記下了。”


    羅冠這才抬頭,看向戰戰兢兢兩人,“這二位是?”


    應青靈道:“回先生,婢子今夜察覺到有外人闖入,欲對江氏母子不利,因而將其製服。”


    “聽他們所言,似是來自一個,叫做易陽山的宗門。”


    羅冠生出興趣,“易陽山?”是封山之地,本土的修行宗派嗎?難怪道行微弱。


    但絕靈之地,方與外界互通一年多,竟有修行者冒出,還是令人吃驚。


    “兩位道友,是易陽山之人?”


    師兄大聲道:“不是!我二人乃散修,得人錢財私自行事,並未受任何人指派!”


    師弟:“……師兄,你撒謊做什麽,這位先生看起來,是個好人……”


    師兄瞪大眼,扭頭看著自家,蠢笨如豬的師弟?好不好人的,你肉眼看得出來?認了身份,萬一對方追究,你知不知道,整個易陽山都要遭劫……


    累了,毀滅吧,這個世界!


    羅冠麵露笑意,“多謝這位道友誇讚,在下倒也算不上,是什麽好人,不過二位今日行事,多有顧念凡人,並無肆意惡行,若能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倒也能放你二人離去。”


    師兄“嘭”的一聲跪下,“晚輩有眼無珠,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先生見諒!一切問題,先生盡可開口,晚輩必定知無不言。”


    羅冠掃了他一眼,“你閉嘴,讓你師弟說。”


    “啊……先生,不知您想問什麽?”師弟小心翼翼開口。


    羅冠道:“易陽山是何時,出現元嬰修士的?”


    師弟瞬間瞪大眼,師尊突破元嬰之事,在易陽山內都是隱秘,隻有少數親近之人知曉。若非破境不久,修為不曾穩固,今夜之事也不會,派遣他二人前來。


    眼前這位先生,當真深不可測!


    “回先生,是在一月前,我家師尊突破元嬰。”


    羅冠道:“你們師尊多少年歲?多久修到的元嬰境?”


    “師尊今年八十六歲……之前雖有道行,但突破元嬰似乎,隻在這一年多時間內,吾與師兄也在期間修行大進……師尊曾言這天地變了,樊籠已破雲雲……再多的,晚輩就聽不懂了……”


    羅冠一笑,或是厚積薄發,但一年內突破元嬰,也算頗有修行天資。


    易陽山!


    他揮揮手,道:“你們走吧。”


    “啊?”師弟呆了。


    師兄按住他,“哐哐”磕頭,“謝謝先生,晚輩兩人告退!”拉住師弟,轉身就跑。


    一路狂奔,腳下不停,直到出了城,師兄弟兩人才停下,大口大口喘息。


    “不……不行了師兄……再跑下去……我就要累死了……”師弟連連擺手。


    師兄狂翻白眼,就你累?沒看我舌頭,都吐出老長。


    今天,真是死裏逃生,邀天之幸啊!


    可很快,他臉色就陰沉下去。


    師弟縮了縮腦袋,“師兄我錯了,別打臉。”


    “……閉嘴,跟我走!”師兄帶路,很快兩人便來到,之前約定之地。


    黑漆漆的密林中,一輛馬車及數十披甲之人,不顧冰寒等在此地,連火把都沒有。


    “仙師回來了!”通稟聲響起。


    馬車從裏麵推開,暖流伴著燭火湧出,一名白麵無須男子現身,臉色一變,“兩位仙師,不知人在哪裏?”


    “哼!”張合冷笑一聲,“汪公公,大庸朝廷未免,太高瞧了我師兄弟二人,那李家有高人坐鎮,我二人今夜僥幸生還,抓捕江氏母子之事,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另外,煩請公公轉告皇帝,易陽山欠皇家的人情,已還了!”說罷,拉著師弟轉身就走。


    汪公公臉色鐵青。


    之前多次派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此番請動仙門出手,竟也落得铩羽而歸下場。


    東林江氏亂臣賊子,果真有修行者與之勾結!


    “走!”


    一聲令下,眾人匆匆逃離。


    有修行高手保護江氏母子,這已不是他們,能夠插手之事,隻能請都城再做謀算。


    但大庸社稷,還能堅持到那一天嗎?東陽郡暴雨成災,郡守江泰憑一己之力對抗洪災,引得天公降恩,大雨驟散江河自成,此般神跡種種,早已傳遍天下。


    三月間,東林江氏及其黨羽,一呼百應勢成水火,所經處莫可匹敵,轉眼大庸天下大半江山,已經淪陷。


    局勢愈演愈烈,已至敗壞無法收拾之地,聽聞皇帝陛下,已準備禦駕親征,鏟除叛逆。


    突然,汪公公打了個寒顫,縱是暖爐在懷,卻感受不到半點暖意。


    或許這天下,當真要變了!


    ……


    自小流河金鱗娘娘立廟,獲封水神正位後,在張家舉辦的慶功宴上,由張老爺子推舉,老法師一夜成名。


    隨著時間流逝,聲威漸隆,已成了方圓郡縣,鼎鼎有名的有道真修。數不盡的金銀財寶,盡數向其敞開胸懷,郡城的宅子,十六歲的婢女,各類美食美酒皆應有盡有。


    貴人設宴,款待拜訪之類,更是隔三差五,不曾斷絕過。


    這日子,逍遙、舒坦。


    不過三個月,老法師胖了一圈,舉止儀態卻越發從容淡然,賣相一等一的頂尖,更添了幾分威嚴、貴氣。


    這天午後,府中又有人拜訪,並非什麽貴門大族,但銀子給的足,也就破例一見。


    “玉山王氏拜見法師,此番冒昧登門,隻因家宅不寧,疑被惡靈所擾,懇請法師出手,救我王家上下。”


    說罷,將一封厚厚的禮單,雙手奉上。


    老法師掃了一眼,麵露微笑,“吾輩修行之人,掃平邪祟護持人間,乃分內之事,王老爺不必多禮,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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