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雪公主的後媽、像個壞巫婆一樣阻礙著小樓那個吃盡苦頭的孩子去尋找幸福,每次看到小樓眼底委屈的神色,他自己也很難受……


    如果對方不是有婦之夫,不跟何慕白那個大魔頭扯上關係,他絕對不會做到這個地步……家樹有漂亮的太太、有可愛的孩子,他看得出那個男人對小樓抱著一種超乎於哥哥的情感,可是到底能進展到哪個地步?如果放任他們在一起,小樓會變成遭人唾棄的第三者,如果家樹隻是淺嚐輒止,那小樓付出的感情怎麽辦?


    更何況何慕白的虧,他自己吃過,那時候為了把紫瑤嫁給越,那個瘋子把自己拖進了煉獄……現在何慕白不承認家樹是一回事兒,萬一覺得家樹和小樓和起夥來踐踏紫瑤的愛情……如果因為家樹,讓已經承受不起任何傷害的小樓再次承受自己的當年所承受的痛苦……


    他生平第一次扮演這種棒打鴛鴦的“壞人”角色,可他是真心的想要保護小樓那孩子。


    “你是想問我家樹和紫瑤的事吧?”


    風雲悠是何等聰明的人,怎麽會猜不出他吞吞吐吐為了哪般?


    “嗯。”


    按照紫瑤的說法,他們一起吃了那麽多苦,經曆了生死考驗,又有了愛的結晶……家樹如果還有異心,未免太對不起那癡情的女子了,這樣的人,就算真心喜歡小樓,可以托付嗎?雖然這不該是他管的事兒,可家樹如果對小樓隻是玩玩而已,那他就必須要立刻跳出來阻止了,哪怕是為了保護小樓,把家樹趕出去也在所不惜!


    可是,風雲悠的回應,卻出乎了離諾的意料——


    “諾,有些事……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世界上並不是隻有好和壞兩種判斷標準,家樹和紫瑤的事情我一路看著他們走在一起,但如果你問事實的真相……我覺得你去問本人比較好,我隻能說——有時候你聽到的、甚至看到的也未必就是事實!我承認,我今天為了讓你來看我為你做的這些作品,的確利用了小樓……但是從他第一次喊我‘悠哥哥’的那天起,我也是真心的吧那孩子當做弟弟看待,所以我不會害他的……你明白嗎?”


    風雲悠沒有給任何人辯白,可是這樣的話……離諾久久的沉默著、思考著……他不得不承認,這樣認真態度的男人打動了他,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懷疑自己的做法。


    看來,真的要趁這次下鄉的時候,跟家樹好好溝通一下才好。


    安靜,讓尷尬的氣氛繼續著……可打破這安靜的,卻是一陣“咕咕”的動靜,離諾的臉頓時一陣紅一陣白——


    他下午的時候,光想著小樓和家樹的事兒,臨出門前的晚餐都沒怎麽吃好……


    “餓了的話,吃點東西再走吧……”


    風雲悠揶揄的微笑,起身——


    小套間不大,是隻能供一個人休息的地方,牆角有個小推車,上麵用一張大絲絨布遮著,離諾早就看到了,隻是以為裏麵多半是什麽雕塑的半成品之類的,所以沒有問,卻不料風雲悠此時把它們推到了眼前——上麵的絲絨布一抽掉、摘了上麵高高的盒子蓋兒,離諾頓時傻眼了,裏麵居然是……蛋糕!


    整整兩層高的新鮮生日蛋糕!


    “悠,這是……”


    不怪離諾的錯愕,自己會餓肚子,這個就算再怎麽算都算不到吧?再說……就說給他準備吃的,也不該是生日蛋糕啊……


    “今天是我的生日。”風雲悠尷尬的撓了撓頭,說話有些底氣不足,“真的,我本來打算讓你看完這些為你一個人創作的作品之後,猜到你一定會心裏有所動容,然後趁勢再把蛋糕拿出來,讓你陪我過生日、再把紅酒拿出來,你的酒量不好、但如果說是我的慶生酒、你一定會喝的……我想把你灌醉、然後接著提出想要你作為生日禮物,跟你在這間小屋裏共度良宵……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超越耀了,我也想跟你生米做成熟飯,然後跟你說……‘留在我身邊吧’……”


    說實話,這個計劃聽起來的確是夠齷齪的!


    難怪風雲悠這種人都會不好意思說出口。


    離諾的臉色可想而知……他到底是認識了一群什麽樣的大尾巴狼啊?一個兩個都這幅樣子……


    可是……


    “那你為什麽都說出來了?”


    沒有灌他喝酒、甚至沒有提及自己生日的事……反倒是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這樣的風雲悠,太讓人意外了。


    “我……”從來都遊刃有餘的風雲悠,鮮少見到這樣局促的樣子,像個喊“狼來了”的孩子幡然悔悟,“你今天說過了——我不用那麽多的算計會更好……我……”


    不再耍心眼兒,不再玩心計……也許這個要求對於那樣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而言,突然想要改變,確實很難,所以突然失去了有力武器的風雲悠變得比任何人都要笨拙……甚至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可這樣的風雲悠,卻讓離諾烏雲密布的臉色漸漸暖和起來——


    “笨!可生日就是生日啊……”


    離諾突然覺得……這樣的風雲悠……其實挺讓人心疼的。


    站起身,把托盤旁邊蠟燭插好……劃了一根長火柴,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劃過一道優美的軌跡,最終落在蠟燭頂上的一點,化作了微弱而溫馨的火苗——


    “悠,真心的祝福你……生日快樂!來許願吧——”


    以前耀提起過,他的童年並不快樂……想到這對兄弟間的糾結,所以他想……風雲悠的童年恐怕也……腦海中,映現出的是小小的少年渴望著父母一起慶生,卻因為每次都被忽略掉而眼中流露出的濃濃的落寞的神情……他知道,那樣的感覺一定很糟糕,所以,今天,這個男人是真心的想要得到自己的祝福。


    本來等著離諾憤怒的拂袖而去的風雲悠,突然間忐忑的收到祝福,喜悅便都形於色……這樣的祝福,他每天都在期待,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卻沒有想到,真的到來的時候,自己竟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諾,是第一個,恐怕也是這一生唯一給他慶生的人!


    離諾安靜地看著男人雙手捧在胸前……原來風雲悠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麵,認認真真的許願……可是為什麽……許願的時候,那雙執著而閃耀的眼眸卻直勾勾的盯著他……


    ——這就是風雲悠的願望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一生,無人可以代替!


    那眼神,讓離諾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慌張的拿起推車旁邊的蛋糕刀和小托盤,取出兩塊三角形的蛋糕,一人一塊……被離諾笨笨的表情配上這動作,也頗有些排排坐、吃果果的意思……哎,兄弟,說到底都是兄弟,風雲耀和風雲悠這對兄弟,到底要拿他們怎麽辦才好呢?


    “諾……你知道我剛才許了什麽願望嗎?”


    風雲悠伸手擦去愛人嘴角的鮮奶沫……如果可以,他更想用舔的……


    “不、不想知道……”


    離諾慌亂的避開了兩道炙熱的視線……可這樣單純的表現,就如同不打自招,讓身邊的男人笑得很開心——


    “諾,你猜到了對吧?”


    “沒、沒有……”


    “諾……你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明天早晨我送你回家好不好?陪我一晚上……我保證不會再有什麽生米做成熟飯的齷齪念頭!我就是想讓你陪陪我,別讓我覺得你已經把我丟掉了……諾,就當作是生日禮物好不好?”


    這一次,沒有酒精作用,沒有齷齪目的……風雲悠字字懇切、甚至顯得有點可憐巴巴的樣子,卻讓離諾的心酸楚到了極點。


    “那……你不準亂來……”


    離諾恨死了自己的心軟,可是……這也許是悠唯一過得一次生日也說不定……


    一夜,相安無事。


    窄小的單人床上,離諾和衣睡在男人的臂彎裏,聽著對方講述很多成長的故事……也許,對風雲悠而言,自己的成長經曆,痛苦的事兒遠比快樂的多得多,可他盡量揀快樂的說,第一次下廚、第一次拿到獎學金、第一次獲得青年畫家優勝獎杯……


    離諾安靜地聽著……不知為什麽,聽著聽著落了淚,可眼淚卻被他隱藏的很好,悄然無聲的滑落在枕頭上,沒有被男人察覺。


    彼此克製著對於對方的欲望,佯作安寧……


    風雲悠直到天空泛出白色,才漸漸睡著了……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很久沒能像這樣睡個安穩的覺,自從離諾離開醫院、離家出走的時候開始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像現在——抱著愛人香香軟軟的身體,覺得心裏無比的踏實和安逸過……


    可是如果可以選擇,風雲悠一定會因為自己在這個時候睡著而後悔萬分——


    因為等他終於陷入沉睡之後,身邊美好的愛人卻悄然起身,用房間裏現成的畫紙和鉛筆在床頭留下一張字條,然後躡手躡腳的從外麵悄悄關閉了房門!


    天亮了!


    所以……夢也該醒了……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無法承受的愛


    數日後——


    顛簸的老牛車終於搖搖晃晃的挪到了目的地,車上的三個人……連早有準備的離諾都已經快要顛散架了,更何況是別人!


    至於為什麽人數變成了三個……這得從他那天早晨回到家說起——


    簡單點說,櫟小樓放暑假了,而且擅做主張的把他的行囊也打包了進來,拉著離諾的衣角,說什麽都想一起來……其實帶著他倒也無妨,畢竟小樓不是城市裏那些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不會吃不了苦還到處添麻煩!他和家樹每天在附近采風、寫生,回到家還能有一口現成的飽飯吃……當然,小樓也是這麽說的!


    至於他究竟為什麽非要跟來……離諾心裏當然清楚!


    可是自己居然會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因為那時候,腦海中一直都徘徊著風雲悠那時候的話……


    ——也許有什麽事他不知道或者誤解了的,如果因為這樣就武斷的葬送了這孩子好不容易才渴求的幸福,那樣的話,離諾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所以,想來就來吧!


    但是,他必須得跟這個家樹好好的談談!


    在村門口迎接他們的人,還是村長的兒子……提前寄過加急信,看來是收到了,隻不過那封信說起來讓離諾和家樹都汗顏的很——村子裏沒有電話,也沒有人認識字,唯一認識字的大夫也死在上次的混亂裏。還是小樓很聰明,弄了張草稿紙、在上麵塗塗畫畫了一番,結果村子裏的人居然真的看懂了!


    其實離諾一直都很擔心上次的事,可是在醫院的時候,何慕白曾經說他處理了……不過一想到那個人的心狠手辣,他一直都很擔心,擔心那家夥會把整個村子都“處理”掉……今天看到村民們都還生活的好像老樣子,他總算是心裏懸著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你走了以後,我們才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天早晨,天上來了好幾個飛機,落在房子周圍,包圍的嚴嚴實實!說是接你的人……當時根本不讓我們進去打招呼、我們還說呢,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見麵了……”


    村長的兒子,臉上的表情憧憬中夾雜著明顯的遺憾,還有重逢後的欣喜。


    那架勢,別說是這村子裏……就是大城市,又有幾個人見過?村民們到現在還在紛紛揣測著……這個看上去又好看又溫柔的男人到底是什麽人?


    “嗬嗬,我隻是普通人罷了……那是一個有錢的朋友急著找我回去,所以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驚擾了你們休息,實在是抱歉……”


    ——離諾也隻能硬著頭皮撒謊,這裏搞出過人命的痕跡被處理的很幹淨,這一點總算是謝天謝地。


    自己是陷入昏迷後被何慕白親自駕著敵人的飛機、搖搖晃晃飛回去的……這好幾架飛機來接他的事兒,不可能!但眼前淳樸的男人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所以……極有可能是何慕白落地後剛一清醒些、就立刻派人打著接他的名義在村民們發現之前封鎖了現場,借機把裏麵的屍體什麽的都處理得幹幹淨淨了……


    “小樹……要不你跟這個哥哥去村裏熟悉熟悉環境?省的明天開始我和家樹外出,你再一個人跑丟了……”


    ——四人短暫的同行後,剛在這個曾經很熟悉的屋子裏站定,離諾立刻就想到了支走櫟小樓的好主意。


    果然,懂事的小樓,為了明天開始不給他們添麻煩,欣然答應了跟村長的兒子到處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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