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城中村,易小刀覺得一陣親切。他曾在這裏住了幾年,此時就像回家一樣,也希望碰到一兩個熟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什麽熟人。


    南華的公司上班時間一般都是八點到九點,所以上班族都是七八點走得出門,此時的城中村已經過了上班的高峰期,所以小街上沒什麽人。易小刀輕車熟路地穿過主要幹道,拐進了一條小巷子。


    七拐八拐,終於到了一座農民房下。易小刀轉到屋側,那裏開了一道門,裏麵的小屋住著一個收破爛的老人。


    易小刀上去敲門,不一會,一個睡眼惺忪的精瘦青年人打開了裏麵的木門,隔著防盜門看了易小刀一眼,開門讓他進去了。


    進門的屋子裏堆積著各種各樣的破爛,這是那個老頭收來的,老頭已經一大早出門撿破爛區了。年輕人穿著破舊的睡衣,搖搖晃晃地走過破爛堆,打開了屋角的一道木門,原來這房子裏麵還有隔間。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床,和一張淩亂的桌子,桌子上堆著很多假證。


    “什麽時候有船去泰國?”易小刀站在小房間的門口,開門見山地問。小房間裏有一股發黴的味道,易小刀忍不住卻步。


    “今夜就有。”年輕人坐到床上,伸手摸到桌子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上,吐了一個煙圈,說,“就你一個?”


    “多少?”易小刀說。


    “十五萬。”年輕人懶懶地抽著煙說。


    “泰銖?”易小刀冷冷地看著年輕人,語氣變得生硬。去泰國的市場價一般都是兩萬到三萬,這個家夥竟然開出十五萬的價。


    “大哥,你現在是紅人了。”年輕人繼續吞雲吐霧,“我把你交給警方,獎金都有十萬塊,還能得一個榮譽市民的稱號。市場價加上我的這些損失,就是你要付給我的錢。”


    易小刀走近兩步,說:“看來你不懂黑道的規矩,趁火打劫,很可能引火燒身啊。”


    年輕人滿不在乎,說:“黑道講的就是一個‘錢’,沒錢誰混黑道?告訴你,低於十五萬,我還不如直接打110。”


    易小刀強壓心頭怒火,走到床邊說:“好,你等著。”


    話音一落,一腳踢在床腿上,將一條床腿踢散,破舊的木床立刻傾斜,年輕人嚇得跳了起來,煙灰落在被子上,又趕緊彎腰去拍打被子。


    “你——”年輕人看著易小刀怒氣衝衝地說。


    “想拿那十萬塊,就去報警!”易小刀冷冷地看著年輕人,說完,轉身出了小屋。


    看來,不光這個家夥,所有的蛇頭都已經知道他的價值,不管他去找誰,他們開出的價錢都不會比十萬低。而他現在的全部財產,已經隻剩幾千塊了。


    易小刀想起九叔,不知那個漁人診所怎麽樣了,於是拐進另一條巷子,迂回朝漁人診所走去。


    診所還是原來的樣子,隻是門已經關得嚴嚴的,診所沒了主人,陳舊的招牌似乎更加破舊了,可能又經曆了幾場暴雨,招牌眼看就要脫落了。


    易小刀在心裏歎了口氣,想到要是九叔沒死,此時可能已經在紅花穀裏安享晚年了。可惜,天意弄人,就差那麽一步,九叔已經由天堂跌進地獄了。


    易小刀走過去,將搖搖欲墜的招牌取下來。與其讓它被風雨吹落,不如把它取下來。易小刀將招牌捧在手裏,伸手拂了拂其實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將它靠在木門上,小心地放好。


    突然,易小刀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一個激靈,回頭一看,一襲黑衣站在不遠處的,正是百合。她神色黯然,似乎也是專門來悼念九叔的。


    “媽媽的最後一個心願,我永遠也無法幫她實現了。”百合憂傷地說。


    “那也是九叔的最後一個心願。”易小刀接道。


    “走吧。這裏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百合說。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小巷,兩個年輕的背影,一如當年的九叔和施怡。隻不知他們的歸宿,是否會比九叔和施怡圓滿?


    156 悠閑日月


    山中無日月,一晃眼,易小刀回到紅花穀已經三個月了。


    杜十一娘對他們師徒的到來感到非常高興,就像一個全是女人的家庭等到男人回來了。雖然人數不多,但這幾個男人浩浩蕩蕩地開進紅花穀,立刻給紅花穀注入了空前高漲的信心。


    非常時期,杜十一娘英明地廢除了之前的“男人禁入”的規章製度,由於有天刀在,而且為了表示對新九把刀的尊敬,杜十一娘把他們一行人都安排在紅花宮住下。因為易小刀之前有一個單獨的房子,所以並沒有跟著住進紅花宮。


    由於老前輩的到來,杜十一娘下令紅花穀的所有人都必須衣著得體,禁止真空上陣,不該露的地方一絲不準露。這樣就方便了男人們在村子裏的活動。不過由於穀裏到處都是女人,其實男人們活動得很少,一般就是在紅花宮前的廣場上溜達溜達,有時在村子裏散散步,隔幾天也去深山老林裏打打獵。女殺手們對這些貴客都很尊敬,有時還自願陪伴出行,讓男人們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日子過得很是悠閑。


    當然,這不是相親大會,三個月裏之所以沒有進一步的行動,是因為百合等人在南華市鬧出的動靜太大,一時間黑白兩道都在找她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犧牲,還是躲在金三角韜光養晦的好。另一個方麵也是因為她們太囂張,使得一些敵人暫時隱居起來,一時也找不到人下手。比如陸雲飛,據說在百合等人剛到南華時,他就聞風躲到澳洲去了,但卻沒有具體的下落。


    因此在這三個月裏,大家一邊密切關注外麵的情況,一邊詳細製定行動的方案。天刀與杜十一娘達成合作協議,大家一起努力,把獵頭公司和國際走私集團搞垮掉,讓紅花會威震海外,四海臣服。不要擔心此舉沒什麽油水,隻要找到兩家公司的任何一個金庫,隻怕就有數不清的財富。


    按照計劃,先到法國,爭取一舉摧毀國際走私集團,然後直搗獵頭公司的美國總部。其中新九把刀和紅花會各自的任務,任務進行的步驟,以及如何利用廉傑的力量,都有詳細的方案。樂觀估計,不出半年,就可將兩個公司搗毀,不過自己一方的人員可能會有一半的損失,這也是樂觀估計。悲觀估計當然就是行動全麵失敗,被對方剿滅。


    重回紅花穀,易小刀的心情平靜了很多,一是因為自己早已熟悉了這裏,二是因為師父和同門都在一起,也讓他感到寬心。他每天都會去紅花宮陪師父說說話,可是師父似乎沒什麽話跟他說,倒是和杜十一娘有更多的共同語言,他們談他們年輕時候的歌曲、電影、明星、風雲人物,這些與易小刀完全不是一個時空的東西,他聽都聽不懂,別說插嘴了。


    到了後來,幹脆隻去打個招呼,然後找師兄們玩去了。有時去山裏打獵,有時去瀑布那裏抓魚,有時找架直升機,去清盛縣逛一逛。為了隱藏行蹤,當初他們進穀的時候都是易容成女人,所以就連運他們進來的直升機飛行員都不知道紅花穀裏又多了幾個男人。出去外麵,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紅花穀。


    三個月來,易小刀極少見到百合,但他多少也知道百合隔三差五就要出穀,不知道她去做什麽,也許是去殺人,也許是去辦事,易小刀沒有關注過,自己光是應付小師妹一個就顯得手忙腳亂了。


    自從進了紅花穀,寧小刀的心情就沒有輕鬆過,放眼望去,這裏全是一流美女,沒一個不漂亮,沒一個不性感,易小刀在這裏的環境裏,怎麽可能不被擾亂心思?心思一旦被擾亂了,後果就很嚴重,輕則可能發生一夜情,重則可能完全被俘獲。而她,絕不能看著這種事發生。所以隻要一有時間,她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易小刀,有時易小刀煩了,回到自己的房子裏靜坐半天,她也跟著在門口的小橋上看半天的小魚。


    杜十一娘對天刀說:“你這個小徒弟看起來對易小刀有意思。”


    天刀哈哈一笑,說:“孩子們的感情事,我從來不管。”


    杜十一娘說:“看來易小刀是你最得意的弟子了,看看得了多少女人的青睞!”


    天刀還是哈哈一笑,說:“感情的事,他們都有分寸,我從來不管。”


    杜十一娘有些無趣,便不再說了,轉而談論起當年的小漁村的巨變了。


    但易小刀不能不管,因為他答應過葉師弟,要幫他博得小師妹的歡心的。可是這麽長時間來,小師妹一直黏著他,就算想把她騙走都不行,跟別說說服她去跟葉小刀玩了。時間一長,葉小刀都幾乎絕望了。


    這天,易小刀看到寧師妹一副無聊透頂的樣子,便極力描繪清盛縣的繁華,說那裏的衣服又多又好看,全是世界名牌,而且因為是走私來的,所以價格相當便宜,白菜蘿卜價就可以買到世界名牌。寧小刀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極力慫恿易小刀帶他去買名牌,她太相信易師兄了,完全沒想到去問問其他的師兄,易小刀的話是否屬實。


    易小刀爽快地答應了,還叫上葉小刀一起去。直升機來了,等到葉師弟和小師妹上了飛機,易小刀正準備裝病開溜,百合快步走了過來。


    “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說。”百合帶著大姐大專有的冷酷表情說。


    “好。”易小刀迫不及待地說,他還從未答應誰這麽爽快。


    果然,寧小刀不滿地說:“你答應那麽爽快幹嗎?”轉向百合,“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我們還要出山去購物呢。”


    沒等百合說話,易小刀就回頭說:“既然是紅花會的大姐出麵,肯定是有重要的事,當然不能在這裏說。我看今天是去不了了,你們下來吧,改天再去。”


    易小刀深知小師妹的性格,你要說讓他們自己去,她肯定就不去了,但你不讓她去,她反而非要去。


    果然,寧小刀一仰頭,說:“為什麽?我們說好了的,我就要今天去!”


    易小刀一連不耐地說:“行行行,你們自己去吧。百合,我們那邊說話。”


    寧小刀一看師兄和百合那麽熟絡的樣子,心中氣憤不已,自己敬愛的師兄竟然為了別的女人一句話就不理自己了。於是說:“自己去就自己去,我不稀罕你去!”


    易小刀隨便揚揚手,表示再見,心裏卻在愧疚地說:“葉師弟,但願你帶了足夠的錢,否則我一番苦心,就適得其反了。”


    看著直升機飛走了,易小刀才說:“剛才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來,我就得裝病了?”


    百合冷冷地看著易小刀說:“你不想去?你不是整天和小師妹混在一起嗎?”


    易小刀搖頭說:“我是在幫葉師弟。不說了,我要先走了,終於可以清靜一天了。”說完,易小刀就要走開。


    百合叫住他:“我真的有事跟你說。”


    易小刀停住,說:“哦?什麽事?”


    百合說:“我們發現陸雲飛的落腳點了。”


    易小刀回過身,說:“怎麽?你們打算去追殺他嗎?你當初在南華就完全有機會殺了他。”


    百合說:“我們不是想殺他,隻是想跟他合作。”


    易小刀說:“合作?你認為他會跟你們合作嗎?”


    百合不徐不疾地說:“你知道陸雲飛為什麽會逃到澳洲去嗎?”


    易小刀說:“不知道。他已經沒什麽用了。”


    百合說:“是的,他確實沒什麽用了。但是,他幫甄氏兄弟做了那麽多事,手裏一定掌握著很多甄氏兄弟不想被外人知道的事。”


    易小刀明白過來,說:“你是想從他那裏找到甄氏兄弟的罪證?可是,你別介意,陸雲飛的女兒幾乎可以說是被你殺死的,他會跟你合作嗎?”


    百合說:“我們上次去南華,其實沒有想過要找陸雲飛,隻是放出風聲,說要去找他,結果,幾個小時後,陸雲飛家裏就闖進一夥人,亂槍掃射,保鏢和傭人幾乎全部死光了。陸雲飛死裏逃生,當晚就離開了南華。”


    易小刀點頭說:“那些人一定是甄氏兄弟的人,怕陸雲飛泄露秘密,所以想殺人滅口。不過就算如此,陸雲飛也不會用他所知道的秘密來換取你們對他的保護的。他不會那麽傻,一旦說出甄氏兄弟的秘密,他就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他會相信你真的能保護他?”


    百合說:“我們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總是要試一試才知道行不行。如果成功了,我們就至少可以搞垮甄氏兄弟。”


    易小刀說:“既然你這麽想,那就照著去做好了。不過,你跟我說這事有什麽用?”


    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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