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愕變成淒哀和憤怒,然後眼底便有淚一點點的積聚而出。


    在眼淚掉下來之前,她摘了身後的背縛,一埋頭鑽進了房子裏,啪的關上了門。


    陳擇怔愕著,猶豫著,不知道是不是要過去敲那扇門。


    好半晌,他才走過去,輕喚:“歐陽!”


    裏麵的人此刻已是滿臉的淚痕,身子倚著門,軟軟地滑下去,眼裏的淚大顆的掉下來。


    而在她的腳下,那原本玩著破布娃娃的孩子此刻仰起了頭。破敗的房子裏,隻有一扇很小的窗子,門一關,裏麵的光迅速地被隔在了外麵,眼前突然而來的黑暗讓那小人產生了莫大的恐懼之感,哇地一聲就哭了。悶


    她哭著向著女人爬:“媽嗎,媽嗎……”


    房間裏傳來小孩子的哭聲,陳擇太陽穴處猛跳,一顆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他疾疾地拍門,“歐陽開門!歐陽開門!”


    好半晌房門被刷的從裏麵打開,黑暗的光線裏,那抹瘦弱的身影站在他麵前,“滾!陳擇你給我滾!”


    歐陽惠失控地對著他怒吼。


    “歐陽……”陳擇容顏已經扭曲。


    有什麽在狠狠地啃噬著他的心。


    “我說你讓滾!”歐陽惠又是一聲嘶吼。


    陳擇唇角抽搐著,眉頭緊緊地糾結,臉上是一片極複雜的神色。說不清是慍怒,是心疼是憐憫,是不可思議,還是別的什麽。


    歐陽惠卻已不再理他,彎身將地上坐著大哭的小人兒抱起來,柔聲地哄:“妞妞乖,妞妞不哭了!”


    陳擇目光直直地盯著那哇哇哭泣的小女孩兒,那孩子有著與歐陽惠如出一轍的小臉。


    “歐陽,這孩子是……”他覺得胸口處緊繃繃的,似是有些期待,更多的卻還是害怕。


    “這是……我們的女兒是嗎?”


    好半晌,他才能發出艱澀的聲音。


    歐陽惠陡的扭頭,“你才不配!陳擇你滾!我說了不想見到你!你滾吧!”


    “歐陽……”


    陳擇心頭似火在燒,他一把抱了她,緊緊地抱住,“歐陽,跟我走,不要住在這兒……這裏環境太差,這裏不是人住的地方,跟我走歐陽……”


    “媽嗎是怎麽死的?”江芷蘭胡亂的擦著一臉的淚水。


    她的心像被什麽狠狠地絞著,尤其是聽到母親當年帶著她靠拾破爛度日子的事,一顆心就好像硬生生被人辟開了一道口子。


    汩汩地從裏麵流出血來。


    陳擇卻是將手伸到了衣袋裏,再拿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個紅色的盒子。


    “這個……是你媽嗎當年最喜歡的東西。”


    江芷蘭顫抖地伸出手去,盒子打開的一刹那,她的眼前似有白光閃過。


    整個人直直地愕住。


    “怎麽會這樣?”


    她的眸光落在那條有著菱形吊墜的項鏈上便似被鎖住了,直愕愕地盯著。


    “跟你的那條好像一樣啊!”


    耳旁有清朗深思的男聲響起,江芷蘭緩緩抬頭,透過迷朦的雙眼,她看到他的老公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身旁。


    此時也是眸光複雜地看著盒子裏那條安然而臥的鑽石項鏈。


    江芷蘭的眼睛漸漸迷離。她的眼前好像有什麽在閃。


    一下一下,在眼前搖動,是媽嗎胸前的菱形項墜兒。


    “媽嗎……她喃喃出聲。


    而伊雲飛卻想起,他帶她買結婚戒指的那次,她一眼便是看中了一條帶著菱形吊墜的項鏈。第一次的,她有求於他,便是讓她出錢替她買下了那條項鏈。


    當時他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現在,腦中霍然明白。


    原來是她腦中潛藏的記憶驅使她一定要將那條項鏈買下來。


    “後來,媽嗎怎麽樣了?”雖然已經大抵知道結果,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


    關於媽嗎的記憶,她大概隻是記得那條菱形吊墜,媽嗎的音容笑貌她卻是一概不知。


    “蘭蘭,後來的事情,爸以後再跟你講。時間不早了,爸先回酒店,你也休息一會兒。”


    陳擇眼中微微泛著紅。那年的記憶,在當時的感觸雖深,卻不足已讓他內疚到如今,反倒是後來發生的事,才真的讓他感到了痛徹心菲。


    但是現在,他卻不能講給她聽。


    他怕,她會再也不認他這個父親!


    陳擇走了,江芷蘭沒有留他,她的心裏很亂。一直拿著母親的照片和那條項鏈,神色迷茫,怔怔地不知在想著什麽。


    陳擇從伊家離開,是坐出租車回酒店的。他的腦子裏不斷翻騰著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下車的時候,險險摔倒。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間,整個人虛脫了一般。


    一下子倒在床上。


    那年,他在那貧民窟裏找到歐陽惠,歐陽惠拒絕跟他回去。


    他便給她下了跪,跟她說,為了給他們的女兒一個安寧一個良好的生長環境,她必須跟他走。


    他會盡一個男人一個父親的責任,好好地對她們。


    而彼時的歐陽惠其實已有尿毒症的症狀,跟他回去沒多久,便是病發。


    他卻是全然不知。


    白天忙忙碌碌,晚上回家陪妻兒,隻在下班途中,會偷偷地開車到她的住所,去看一眼他的小情人和女兒。


    即便如此,也是不敢多呆。


    因為他的太太已經查覺他和歐陽惠的事情,通過家族的勢力暗中在給他施壓。


    彼時他的心中,事業勝於一切。熟輕熟重,不比自明。


    任歐陽惠苦苦挽留,他隻是無動於衷。後來幹脆就急了。將她一推便走。


    後來的時間裏,他一個月最多隻去三兩趟看看女兒,對歐陽惠是著實厭煩。


    他厭她要求太多,得寸近尺。


    歐陽惠對男人的絕決心灰意冷,可能是在那個時候就有了死的念頭。


    她一個人帶了孩子住在他給她們娘倆兒買的房子裏。


    自己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卻並不去醫院。


    她想,男人口口聲聲地說愛她,不過是一種想要魚與熊掌兼得的心思吧。


    他愛的人,其實隻是自己。


    這是她在臨終的時候對他說的。那時的他,根本不知,她的情人,早在搬到他給的房子不久,就已經確認了尿毒症。而他,卻除了給她大筆的金錢之外,從未關心過她的身體。


    到後來甚至是厭煩的


    歐陽惠把他給她的那些錢原封不動的放在銀行裏,身體狀況每況俞下,卻沒有醫治的心思。


    想來那時,她對人生已是絕望。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那所房子的時候,是陪著妻子從新加坡旅遊回來,距他上一次見到她,已是三個月的時間。


    整坐房子彌漫的是發黴的味道。


    地上積滿厚厚的塵土,幾乎無處插腳。


    他的心底突然升出一種極可怕的感覺。


    他預感到好像出了什麽事。心急又擔心地喊道:“歐陽!”


    可是沒有人應聲。


    他疾步走向臥室,啪的推開門,他看到那前麵的大床上,躺了一個人。


    那個人,他隻能用形容枯槁,形如鬼魅來形容。


    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那樣的怔在了原地。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喊聲,那躺在床上的人緩緩地張開了眼皮。


    他看到他的小情人,一張原本清秀嬌美的臉,瘦得像個骷髏。一雙原本大而秀氣的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窩,麵色如土。


    她看著他,好像要起來,但是能做的卻隻是微微地動了動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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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衣男子


    她看著他,好像要起來,但是氣息奄奄的她,能做的卻隻是微微地動了動手指。


    “你怎麽了,歐陽?”陳擇在門口處怔忡片刻才疾步奔過去。而床上的女人,卻是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隻對著他扯扯唇角,目光裏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神色。累


    陳擇大駭,顫抖地將她枯瘦如柴的手拾起來,他不敢置信病床上形如鬼魅一般的女人會是他的歐陽。他的歐陽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那麽的清秀,那麽的可人,可是現在……


    “你怎麽了,得了什麽病?為什麽不去看醫生?”他急切地問著,忽然又發現了什麽,心急地叫道:“妞妞呢?妞妞在哪兒?”


    形容枯槁的女人卻笑了,那薄薄的唇角,幹枯到就剩下兩層皮,那笑起來的樣子,早沒了往日的嬌俏,看起來著實可怖。


    陳擇倒吸一口涼氣。


    歐陽惠嘴角咧著,對著他扯出淒然的笑,氣若遊絲一般的聲音道:“妞妞……我把她送人了。”


    “你把她送誰了?”陳擇突然間一聲嘶吼。


    麵上青筋堆起,眸中全是怒火。


    他一把攥了那骨瘦如柴的肩膀,將歐陽惠從床上扳了起來。


    “你告訴我,你把妞妞送誰了?你為什麽要那麽做?”


    麵對男人的怒吼,歐陽惠隻是對著他笑,深陷的眼睛裏有清淚流出。悶


    “我給她……找了一個好人家。給她找了一個新媽嗎……”


    “你為什麽那麽做?為什麽!”陳擇全身如遭電擊,頹喪地鬆了她,身子一陣踉蹌差點跌坐在地上。


    他神色痛苦地盯著床上的女人,“歐陽惠,你好狠的心!”


    “嗬嗬……我已經快要死了,女兒跟著我,沒人照應,難道一起死嗎?”歐陽惠被他一下子摔在床上,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來,眼睛裏卻是放出憤恨的光。


    “陳擇,我心再狠,也比不過你一分一毫啊!你負了我今生,我便讓你永遠也見不到女兒……”


    陳擇整個人呆若木雞,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麽大的錯。


    之後沒幾天,歐陽惠就死了。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依著她臨終時的要求給她在c城買了塊墓地。


    至於為什麽要把自己埋在c城,他是到現在才明白,因為他們的女兒生活在c城,她大概是要看著女兒吧!


    她臨終的那幾天,他一直在她身旁,而她,卻是不再跟他說話,到將死,也隻是說了一句要他將她葬到c城去……


    陳擇長歎一聲,五髒六腑處忽然間翻攪起來。心口處像被什麽堵住,一時間竟是不能呼吸了。


    陳太太這時正好進來,看到他麵白如紙,額上汗珠如豆,擔心地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陳擇隻是捂了胸口的位置,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陳太太忙喚兒子。


    陳相宇匆匆而來,見狀大驚,忙將父親扶倒在床上,然後撥打急救電話……


    許是預感到了什麽,a城的小姨在當天晚上給江芷蘭打了電話過來。


    她說,她要給她講一講她的身世。


    江芷蘭隻是握著聽筒,手指一個勁兒地抓緊。


    小姨所說的那一部分恰恰是陳擇不知的那一部分。


    她說,“蘭蘭,你聽小姨把話說完,千萬別激動。你嗎嗎,也就是我姐姐,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是她在二十多年前抱養過來的。你的親生母親患了重病,不久於人世,所以就把你交給了我姐姐。因為那時,我姐姐也就是你的養母,結婚七年不曾生養,便抱了你回去,視做親生……”


    這一晚上,江芷蘭一直是心神不寧。腦中全是兩個母親的影子。


    夢裏又見到了母親胸前搖曳著的菱形吊墜,就在眼前晃啊晃啊……


    陳擇是急性心肌梗,但因為醫治及時,並沒有對身體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他生病的消息,江芷蘭是在三天之後得知的。


    因為事發突然,陳太太怕通知她會讓她情緒緊張而影響到奶水。


    所以直到陳擇脫離了危險,她才讓陳相宇打電話給她。


    父女相見,一時無言。


    有些事情,江芷蘭想要了解,可是又真的好怕那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其實很慘忍。也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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