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說?”


    後麵的銀鎧士兵們警惕起來,都握緊了武器。但安安迅速立起耳朵,回頭橫眉冷目:“不要動手,你們加起來也打不過我的。這是我和陛下的私人恩怨。”


    “你們先退下吧。”法瑟揮揮手,把士兵們打發了。回頭看向不依不饒的安安,“好吧,我告訴你就是——那天我突然想看看你的父母,沒想到到了人界卻看見我妹妹的消息,結果就順藤摸瓜找到了你。”


    “你撒謊!”


    “為什麽說我撒謊?”


    “因為……因為……”


    安安無法說出理由。


    因為在她回來之前,法瑟完全不想聽見任何和人類有關的消息。他禁閉了人界的消息一百年,尤其是在她才死沒多久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起來到人界。她回來之後對人界的影響非常微小,更別說是遙不可及的神界。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微米的變化真會推波助瀾造成曆史巨大的改變。但無論怎麽推理,都覺得法瑟發現得太蹊蹺。好奇心幾乎讓她休克,但法瑟每次給她的理由都不一樣。


    她又不願意讓這個時代的法瑟知道太多,畢竟那一百年的記憶對他們而言都實在太沉重了。就算現在已經沒事,回想起法瑟雙目失明身體癱瘓卻依然目送自己離去的情景,她都會覺得很難過。每次想到自己一走,那個時代的法瑟很快就會在病魔的摧殘下死去,這種難受的感覺就會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到現在,就算會寵壞這個男人也好,她不忍心讓他知道太多。


    最終,她編了一個很惡劣的理由:


    “因為你撒謊我看得出來!”


    “安安,等你不對我撒謊了,我才會告訴你實話。”法瑟淡淡地反擊,毫不客氣,“你撒謊我也看得出來。”


    他當然知道安安是為什麽才瞞著他。


    可是,他也不願意讓她知道自己有著未來的記憶。因為現在他們的感情很好,他很怕自己稍微做錯一點事,她就會離他而去。何況安安似乎不喜歡那個銀發、病弱又冷酷的自己。所以,這類敏感話師他都是能避就避。如果有一天她懷上了自己的孩子,他或許會告訴她。因為她喜歡孩子,如果有了後代,他才算是徹底綁住她了。到時候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也不會離開他了吧?


    實際上,未來的法瑟確實已經死了,但他給她的紫水晶把未來的記憶又帶回了這裏。隻要安安一親吻它,記憶就會自動回到同時空的他身上。


    親吻是他為水晶下的秘咒。原以為安安回來立刻就會去親項鏈,誰知道過了這麽多年才親。她要再晚一點,他就又要得竭心癌了。


    每次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安安的臉,提醒她有多粗枝大葉。


    這其實已經比他想得樂觀得多。他甚至猜過,安安回來就把水晶丟了,然後他們會在平行的世界各過各的,永不相交。


    但他在給她水晶的時候,還是忍住沒告訴她事實。他很怕她會因為同情自己而勉強做不樂意的事,很所自己又會不小心帶給她不幸的命運。


    已經重新在一起一年了,但眼前的一切對他百言依然很不真實。


    百年的悔恨讓他幾乎忘記了幸福的感覺,這一刻,就連他在未來死去的記憶都如此清晰起來——


    那是安安從歐夏部落離開後的第二年深秋。


    科末初冬的季節,眼見就要迎來又一個生日,他已躺在床上病倒完會不能下床。看不見,動不了,聽力也變得模糊,隻知道溫度降低了,侍女們為他加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大祭司們天天來為他祈福。費麗嘉、洛基和奧汀都趕回來了,母後哭得嗓子沙啞連話都說不出來,但跟他說話時還是那樣溫柔,沒帶半點悲傷的情緒。


    明明病痛已經幾乎殺死了他的肉身,他的思緒卻很麻木。


    沒錯,在安安麵前,他可以假裝冷血無情以極權者的姿態俯瞰世界。他可以說自己毫無悔恨地做錯事,目的就是達成自己的心願。但是,他確實發動了戰爭,殺了人,甚至犧牲神族孩子們的未來,僅僅是為了一己私利。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錯了。


    比起奧汀,他是個完全不合格的帝王。奧汀曾經在失去費麗嘉的百年裏保持著理智,統治著神族世界直到末日到來。可是他,他失去了安安幾年就喪心病狂地開始南征——隻是因為聽說那裏有可以讓她活過來的方法。


    麵對子民們無條件的信任,他怎麽可能不內疚?


    麵對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歐夏人,他怎麽可能不慚愧?


    他連死去的那一刻手中都沾滿了鮮血。


    那一刻,他多希望安安能在身邊,握著他的手,好讓他死去的時候沒有任何遺憾。


    那一刻,他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自己很懦弱,因為他開始後悔當初逞能放她離去,選擇自己一個人麵對恐怖而孤單的死亡。


    神族死後都會有思念體。


    但他的思念體一定沒有出現。因為,就算他在停止呼吸的前一秒依然想著她,她卻已不在他的世界裏。


    當思念體找不到自己思念的人時,也會隨著他的生命安靜地消逝。


    這一段記憶,他真的不願意讓她知道。


    ……


    安安最終還是沒有答應變成神族,因此,即使他們已經結婚,她也沒有辦法成為神後。而作為神族曆史上偉大的王,法瑟麵前的道路還很長很長,她作為人類的壽命卻又那麽短。


    他們走不到終點就會麵臨分離,此後他將會麵對千年的孤寂。


    但是他已不再勉強她。相對於壽命無限而目光空洞的女神,他更喜歡眼前這個努力而擁有理想的安安。


    他還有幾十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一定要讓她更加喜歡自己。如果在她人類壽命結束之前能答應變成女神,哪怕已是白白蒼蒼的模樣,他也會以立神後為由為她開創新的紀元,讓她成為神賜紀元最後一個女神。


    或許永遠也不會有這一日。


    或許明天就是這一日。


    但是這些都隻是形式上的東西。


    陽光透過薄薄的霧氣,一寸寸在神聖之都阿斯加德擴散。法瑟微卷的頭發在光芒中如金子般閃耀,羽萱花瓣落在他的發梢,一時間很難分清那些光澤是屬於他的頭發,還是純白的花瓣。


    眼前的帝都大道寬闊而漫長,也在晨曦中被一寸寸染金。


    想起了在漆黑的夜晚被思念折磨的百年時光。想起了知道她還活著,自己卻又不得不與她錯過的那個下雨天。


    想起了在熱帶樹林中看見她消失在金光中的那一瞬。


    想起了自己和她騎著龍在浩瀚的天宇中飛翔的一晚。


    想起了她推著自己,靜靜走在艾爾夫海姆林蔭路間的雪夜。


    想起自己閉上眼的瞬間,這一切都在他腦中重演……


    法瑟伸手牽住了了安安的手,低頭靜靜地看著她。


    在她抬頭的同時,他們的金龍也從英靈殿上方飛起,撲翼越過廣袤的空中海洋,並肩在天空與大海之間自由自在地翱翔。


    這時,通信器響了起來。


    法瑟接了線,聽了那邊的報告後說:“來自人界的信?”他下意識看了看安安,安安的臉色果然大變。


    ——糟糕,她忘記前兩天法瑟重新打開了人界的通道,少數在人界工作的神族真的會把信寄到阿斯加德!


    “兩百封!這麽多?”


    法瑟又看了一眼安安,結果對方卻搶過他的通信器,摟著他的脖子說:“瑟瑟,我生日啊,你不準和別人通話。”


    “好。”


    法瑟收了線,又一次看向安安。


    也不知是否他的眼神太熾熱,安安的臉竟慢慢變紅:“有……有什麽事嗎?”


    “沒事。”法瑟微微一笑,連眼角都變得溫柔起來。


    看見他的笑容,安安的臉紅的更徹底了:“那,那我們回神殿吧。不然過一會兒貝倫希德殿下又會催我們了。”


    “好。”


    “法瑟陛下,你到底有什麽事,看得我渾身發毛。”


    法瑟沒有回答她,隻是閉著眼,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真的沒事。”


    或許你不知道想用一切去換回一個人笑容的感覺,以後我會努力讓你去了解,真正的了解。


    安安,我們還有一生的時間。


    afterword小紙片的祝福


    2010年8月14日,我一衝動寫下了《最後的女神》的草稿。2010年的平安夜正式開始連載,過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才終於把這部長篇小說寫完了。算一算,從2009年7月開始寫《奧汀的祝福》,這個係列也有兩年時間了,時間過得真快。


    一些看過姐妹篇《奧汀的祝福》的讀者應該知道,這本書的時間,背景是發生在《奧汀》後的幾百年。弗麗嘉、奧汀和洛基這三個角色也在這個故事裏有了新的結局,連帶他們的後代也有了自己的故事。作為作者,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圓滿。說到這三個人,還真是非常懷念,畢竟他們的故事也曾經在讀者間掀起腥風血雨啊。


    這兩本書雖然是同一個係列,但帶給我的感覺截然不同。


    因為奧汀三人是北歐神話的核心人物,很多劇情都是按神話原著來寫的,所以可以瞎編的空間小一些,但劇情總體也要磅礴一些。而《最後的女神》,最初設定其實是個非常輕鬆歡快的故事,整個故事發生在阿斯加德的和平年代,也不打算描寫任何戰爭,但很顯然,我對寫這類歡樂故事一向很不擅長,一到關鍵時刻總是會手癢癢虐一把……


    開始擬《最後的女神》的提綱後,初版的設定是安安到了神界以後發現法瑟是個很偉大的領袖,漸漸對他產生崇拜之情再愛上他,再被欺騙。但和朋友聊天後發覺兩人一開始敵對的關係也蠻不錯的,而且既然安安年紀不大,這種歡喜冤家的劇情我寫得不多。


    就算有點敵對,上冊裏安安和法瑟的劇情也是比較輕鬆的。可自從貝倫希德死後,安安進入了撒伽的軀體。整個故事基調都變了。其實下冊的風格才是我喜歡的,這種有情人波折重重的愛,不才是真愛嗎(紙,你變態)?


    和以往一樣,這部小說很多靈感來源都是源自生活。


    例如上冊安安的紅旗袍,許多讀者都以為我是看多了漫畫得來的創意。實際上,它的靈感來自歐洲服務器的網絡遊戲《aion》。明明是歐洲的服務器啊,一進去在天族主城每走幾步就能看到歐洲前凸後翹的金發玩家穿紅旗袍,甚至還有黑人穿紅旗袍……嘿嘿,說到這裏,大家在國服應該很少看見玩家把人物皮膚弄得黑黑的吧?歐服裏隻要是黑人都會用黑人人物噢,感覺還奇妙。許多胖的玩家也會把人物弄得胖一下,姑娘們都是巨乳。好像那種高大的英雄壯漢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了,所以歐服男玩家選人物都高壯得嚇死人。國服裏小人特別多,理由是“人物小的話,pk時跑快一點玩家鼠標就點不到”……總之,連在遊戲上都能發現文化差異,感覺真是很奇妙。


    說到文化差異,就想說說《最後的女神》後期的劇情。


    從小到大,無論是看課本還是亞洲其他國家作家寫的書,大部分掛念都是“資本主義發達國家剝削我們的原材料與勞動力”,就連我父親都說“‘世界工廠’這個稱號中國背太久了。總不能一直把成品留給別人,汙染留給自己吧”。所以我一直認為西方人都是又聰明又奸詐的。


    但到了歐洲,我發現西方人的思想卻和我們完全不同。因為中國的經濟蓬勃發展,不論是在英國還是在德國,隻要學經濟,中國就一定是個非常值得大家研究的課題。還記得大二的時候,英國的教授對我們說的一句話讓我一直印象深刻:“中國主宰著生產市場,他們如果停止輸送勞動力,停止製造商品,那我們基本上就完蛋了。聽上去很可怕,對不對?”


    那時候,我才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種威脅是相互的,站在不同國家的角度上看事情也不一樣。這一回來德國進行半年的短期學習,我發現德國人和英國人的觀點差別又更大,人們都直接誠實到讓人有些囧,熱情也好討厭也好都是寫在臉上的,也不愛笑,嚴肅得不得了。這一點,和彬彬有禮麵帶微笑但愛恨相當不分明的英國人相比真是截然不同。整個歐洲比中國大不了多少,國與國之間的距離也不過是中國兩個省之間的距離,但文化差異居然可以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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