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雷紹衡笑了一聲,雙手插入西褲口袋,敞開的大衣,他隻穿了單薄的襯衣,姿勢瀟灑,卻是那樣冷酷。他邁開腳步,走過三人身邊,漠然無情的男聲冷酷命令,“給我撒了。”


    隨著他的離去,那兩人立刻提起皮箱動作。


    一時間,隻瞧見瑞金大廈上方灑下了金錢雨,像是在祭奠亡靈。


    來往的車輛全都停了下來,交通嚴重堵塞,行人們更是拚死爭搶。


    “哇——”


    “好多錢啊!有錢啊!”


    擁擠的人群裏,那道冷峻身影緩緩踱出,坐入不遠處的轎車中。


    在這從天而降飛舞的紙雨中,那輛車子勻速駛離。


    眼前的景物匆匆掠過,他的腦海裏回想起什麽,滿目是混沌的天空,籠罩了整個城市,那樣的壓抑。


    他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機。


    找到那個號碼,觸著撥打鍵,卻遲疑著,終究沒有按下。


    手機屏幕忽而定格,那三個字,像是禁忌。


    ——蔚海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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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9:盛夏的果實(5)


    “前寰美董事會已向警方提起訴訟,前任董事長沈雲鵬不僅需將所挪用的公款如數奉還之外,沈雲鵬更將會麵臨牢獄之災。盛世集團法律顧問雷紹衡先生接管了相關事務,林恩事務所全權處理此案。據悉,沈氏旗下諸多產業已經瀕臨虧損,絕大部分不動產都已賣出填補空缺,但是仍舊無法力挽狂瀾。”


    剛剛平息的風波尚未完全散去,新一波的巨浪又接踵而來。


    沈家的負麵消息相繼不斷,新聞報紙雜誌皆是頭版報道。


    蔚海藍自然也有瞧見,卻什麽也不能做。


    前天他的話語,早讓她明白了。


    蔚海藍靜靜地呆在這間工作室裏,過著自己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她無關。


    這月一直近中旬,有關沈家的消息持續播報。


    那天早上,蔚海藍剛剛來到公司,就聽到員工們議論紛紛。


    而話題的主角自然是沈家。


    隻是言語之間卻帶著些同情憐憫,感歎唏噓不已,“真是沒有想到,寰美的董事竟然要坐牢了,聽說要關好多年呢。今天的報紙都說了,沈雲鵬病倒在醫院裏,根本就沒法送去看守所,估計是快要不行了。”


    這不僅是眾人未曾料到的一天,更是連沈雲鵬自己也沒有料到的下場。


    醫院的加護病房外邊,有警察看守。


    沈喬坐在回廊的長椅上陪同,神色難掩焦慮。


    病房裏邊,護士正在檢查病人的症狀。


    沈雲鵬鼻子裏插著氧氣管,手背也輸著點滴,他吃力地呼吸,雙眼混沌不清,眼前灰蒙蒙一片,根本就看不清楚。自從那日和雷紹衡見麵後,病情日益加重,根本就無法下地,進食也出現困難,醫生隻讓家屬準備後事。


    沈雲鵬睡了一覺醒來,沙啞開口,艱澀地說道,“我要見我的兒子,還有我的女兒。”


    護士聽見他說話,立刻去請了醫生過來。


    “我要見我的兒子,還有我的女兒。”沈雲鵬依舊是這兩句話,癡癡地呢喃。


    醫生立刻趕來,隻見他麵色發紅,疑為是人臨死前的回光返照。醫生出了病房,沈喬大步奔向他,抓著他質問情況。醫生讓她冷靜下來,陳述了事實,“病人看來是不行了,要求見家屬最後一麵。”


    “讓我進去!你們給我讓開!”沈喬驚恐喊道,拉扯著警察作勢就要強行入內。


    警察是依法行事,電話匯報上級後,這才放行。


    沈喬奔進病房,一對上沈雲鵬,心中悲傷,頓時流下眼淚。


    她淚眼婆娑地來到床畔,握住他的手呼喊,“爸,我來了,爸,你怎麽樣。”


    “喬喬。”沈雲鵬的精神還算不錯,所以認出了她,他又是張望向她的身後,沒有尋到另一人,顫聲問道,“逾安呢。”


    “爸,逾安在過來了,他已經在過來了,馬上就到。”沈喬焦急回道。


    沈雲鵬這才點了頭,反握著沈喬的手,傷感地說道,“喬喬,爸爸沒用,爸爸沒有給你們留下什麽東西,還要讓你們受苦。你媽走的時候,讓我好好照顧你們,我哪裏好好照顧了,爸爸真的沒用。”


    “爸,你別這麽說!”沈喬哽咽哭泣,“我們都沒有怪你!爸!你放心!我和逾安一定會把這個家扶持起來的!”


    沈雲鵬深深歎息,極為不放心地叮嚀囑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沒有辦法再挽救了,這個家敗了就是敗了!虧我這一生商海沉浮,最後卻敗在了他的手上!雷紹衡,那個男人,他來者不善,你們鬥不過他的!不要再去招惹他!他是來替蔚家出頭了!”


    “爸!你到底說什麽呢!這怎麽又和蔚家扯上關係了!”沈喬一邊哭泣,一邊問道。


    “當年蔚家會倒,爸也在暗中插了一手。我不讓蔚家那女兒和逾安在一起,也是怕以後這事兒真要被抖了出來,依著逾安對那丫頭的心思,料不準他會怎麽樣!我隻好快刀斬亂麻,讓他們一了百了。可是紙包不住火,這事兒還是泄了密。蔚家倒了,蔚海藍來找我,讓我答應她,等園子拍賣,我就把外邊兒知會好,她拿錢把園子給買回來,她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和逾安糾纏不清,我答應了她,但是誰知雷紹衡出了麵。那座園子,被他買走了。我當時問他怎麽有興趣買那座園子,他說覺得那地方不錯,以後拆了重建。真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沈雲鵬一番話說得又急又亂,沈喬詫異,“爸,你說蔚家會倒,和你也有關係?”


    沈雲鵬點了頭。


    “所以雷紹衡這次是來替蔚家出頭,報複咱們家的?”沈喬錯愕萬分,突然知道這個事實,讓她有些崩潰。


    沈雲鵬又是點了頭。


    沈喬睜大了眼睛,淚水凝在眼眶。


    沈雲鵬隻能憑著主觀臆斷,揣測這其中所有,他實在是找不出什麽理由,卻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自身的時間所剩不多,他來不及去理會那些恩怨,苦心勸說,“喬喬,你聽爸爸的,不要去招惹雷紹衡!你和逾安手上的錢,也不要再投進公司裏去了,宣告破產吧!咱們沈家在城南山坡的地,那是爺爺這輩留下來的,咱們沈家的列祖列宗,全都睡在那兒了,你千萬得保住,一定要保住!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你和你弟弟,你們走吧,隨便去哪裏,安定地生活,再也不要回來了!”


    “爸,我答應你,祖墳的地,我一定保住!”沈喬哪敢不允,回過神應道。


    沈雲鵬歎息,顫聲問道,“逾安還沒有來嗎?”


    “他在路上了,馬上就到了,爸,你撐著點!”沈喬擦著眼淚說道。


    沈雲鵬見她哭成這樣,卻也沒有力氣替她擦眼淚,笑也笑不出來,更是惆悵無比。


    又過了一會兒,他感覺眼皮越來越重,朦朧中喊著沈逾安的名字。


    沈喬見他精神開始萎靡,也知曉他快要不行。她急地拿出手機撥打,剛按了鍵,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沈逾安風塵仆仆而來,溫煦清澈的俊顏染上了疲憊,更是焦慮不安,幾個大步奔到他麵前,見到沈雲鵬尚且留有氣息,未曾離去,提著的心頓時一落,開口哽咽地喊了一聲,“爸!”


    沈喬起身讓了個位。


    沈逾安棲近他身邊,繼而握住了他的手,“爸,我來了!”


    沈雲鵬眯開眼睛,瞧了他一眼,眼皮又沉重地閉上,再也睜不開。


    他皺著眉頭,呼出大團大團的白氣,呢喃不清地說道,“逾安,她已經嫁人了,你不要再傻了。上回兒你帶回來的那個丫頭,爸雖然不大滿意,可是隻要你喜歡,那就行了,你們就好好過吧。”


    沈逾安什麽也不說,漠漠地“恩”了一聲。


    “爸知道你怪我,知道你怪我。”沈雲鵬癡癡地自言自語。


    四年之前,蔚家家變,沈逾安曾來找他求情,讓他幫蔚家一把。


    沈雲鵬當時答應了,可是唯一的要求是,讓他立刻出國留學,一天學業未成,一天就不準歸國。沈雲鵬原先就讓沈逾安出國,但是沈逾安拒絕了。沈逾安性情溫順,兩父子平時相處融洽,父親的話,沈逾安從未有過異議。他是為了誰而留下,沈雲鵬自然知道,現下便抓了這個時機作了交換。沈雲鵬對沈逾安素來說一是一,從來沒有食言過。


    沈逾安信以為真,於是應肯了。


    可是誰知道,三年後沈逾安麵對的情形,並不如自己所想。


    蔚家雖然沒有垮台,卻不是因為沈家幫了忙。


    瑾園易了主,蔚海藍和雷紹衡走在了一起。


    再之後,他一時犯錯,注定回不去。


    而她身邊有了伴侶,直到這月沈家家變,她也已經和他結婚。


    “爸,我不怪你,真的。”沈逾安低聲說道。


    沈雲鵬最後輕握住他的手,意識消散,終於撒手而去。


    “爸爸!”沈喬一下撲倒在床沿,抱著沈雲鵬嚎啕大哭。


    沈逾安怔怔地瞧著沈雲鵬,隻覺得溫熱的液體流淌而下。


    四年是個分界線,似乎從一開始,一切都不由他所料,朝著他未曾期許的方向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永遠,永遠也無法再回到過去。


    ————


    親們,周末快樂!總是覺得,似乎有太多的事情,最後才會明白知道!


    是否在你們的生命中,也曾經錯過了什麽呢?


    180:盛夏的果實(6)


    沈雲鵬病逝於醫院。


    次日,沈家一對兒女宣布沈家破產。沈家旗下所有小產業,盡數傾倒。沈雲鵬名下的財產,包括不動產別墅在內,按照慣例,由法務人員作好相關記錄,待提交法院隨即拍賣作為繳納款歸還給前寰美公司,也就是現在盛世集團附屬的華夏公司。


    沈雲鵬的葬禮,十分冷清簡單,幾乎都沒有什麽人到來。


    商場上的夥伴不用提了,自然是不會來,可是就連自家的親戚,卻也鮮少到場。


    大難臨頭各自飛,這是恒久不變的古話。


    葬禮儀堂,沈喬嚶嚶哭泣,一身白衣跪拜在沈雲鵬的棺木跟前。


    另一邊,沈逾安一聲不響,漠漠地望著沈雲鵬的遺像。沈雲鵬走了以後,他不曾開口說過什麽,整個人變得很陰鬱。白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龐,那張側臉顯出幾分偏執的冷意,他沉悶得嚇人,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進來了。


    那個女子,黑衣打扮,戴了黑色的帽子,襯得她白皙的肌膚近乎透明。她慢慢地走入儀堂,將帽子摘下,對著沈雲鵬三鞠躬。又是來到沈喬麵前,輕聲安撫道,“沈小姐,你不要太難過,人已經去了,節哀順變,保重自己才好。”


    沈喬早就哭得紅了雙眼,瞧見來人是路嫣,也不想多說什麽,點頭回了個禮。


    路嫣徐徐扭頭,望向一旁的沈逾安。


    路嫣就這麽默了半晌,才走向他,她喃喃地喊他,“逾安。”


    沈逾安隻是“恩”了一聲。


    “逾安,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路嫣又道。


    沈逾安僵持一瞬,沉穩地站起身來,隨她出了儀堂。


    儀堂的入口處,有冷風吹拂而來,兩人就這麽對立而站。路嫣站在有光的地方,沈逾安則沒於暗處。路嫣抓著挎包提手,柔弱如她,一絲哀愁襲上眉頭,更顯得我見猶憐,她幾次欲開口,卻也不知該怎麽說。


    不等她先說話,反是沈逾安沉聲說道,“你回去吧。”


    路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緊抓住他的胳膊,而後又匆匆鬆了手。


    沈逾安回過頭來,就這麽望著她。


    而她亦是瞧著他,不知道是誰在等待誰,等待誰先說出可能的挽留話語。


    路嫣和沈逾安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麵了,自從那次攝影基地發生意外之後,她就和沈逾安鬧了脾氣。無論沈逾安如何哄勸,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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