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想要敲門,手指都要扣向門板,可終究還是沒有落下。雨水濕了頭發,黏糊糊地貼著臉頰,十分難受,可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隻怕會驚擾她,又像是怕她知道她在門外。


    過了許久,她依舊是垂了下手。


    算了,明天再來吧。


    現在都已經這麽晚了,她一定已經睡覺了,要是吵醒了她,那就不好了。


    心裏找了無數理由來搪塞自己,蔚海藍上了樓。


    洗梳幹淨,她走到窗前張望夜空。


    窗外依舊有閃電劃過,暴雨卻漸漸轉小,淅瀝淅瀝地下著。


    蔚海藍躺了下來,這張床陪伴了她許多年,無論在哪裏,還是這裏最讓她安心。


    這種感覺在這些日子裏越發強烈。


    越是在外邊奔波,越是想回來。


    因為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所以什麽都可以忍耐。


    蔚海藍躺了一會兒就有了些倦意,眼睛一閉,就想要睡了。


    可是為什麽,他要這麽說呢。


    睡了一夜,蔚海藍鼓足了勇氣去找趙嫻,可是卻沒有人應聲。她從早上等到了下午,她仍然沒有出現。她還以為她去了冰窖,所以也沒有詢問下人。等到晚上,實在是忍不住了,這才詢問了園裏的下人。


    “有沒有看見夫人?”


    “蔚小姐,夫人前些日子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下人如此回道。


    什麽?沒有再回來?


    蔚海藍一聽,心裏著實慌了,“她是什麽時候出門的?怎麽會沒有回來?當時她有說什麽嗎?”


    “夫人出門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說,大概是小姐離開後的一天,夫人就走了。”下人算了算日子,逐一回答。


    腦子裏猛得跳出一個念頭,她一定是生氣了。


    蔚海藍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立刻拿出手機想要撥打她的電話,看看會不會有人接。那頭嘟嘟嘟地響了好長一陣,她的心也慢慢地沉落山穀,隻因為那頭突然被接通了,她仿佛又活了過來。


    “媽媽。”她急急地喊。


    而那一頭,趙嫻僅是“恩”了一聲。


    聽出是她的聲音,蔚海藍也稍稍放了心,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因為每天都會見麵,所以蔚海藍很少和她通電話。平時麵對麵就鮮少交談,現在隔了那麽遠的距離,更是彷徨。


    “媽媽,你在哪裏。”半晌,她才緊張地詢問。


    感謝上帝,她平安無事。


    趙嫻冷冷清清的女聲響起,讓她滿腔的赤誠被冰凍凝封,“我在哪裏,你不需要知道。”


    “媽媽,我擔心你……”


    “我很好,更不會出事,不用你擔心。”


    一時忽然無言,千言萬語也都全似無用,蔚海藍隻覺得喉嚨處有什麽東西堵著,十分難過。長大後的她,很少會那樣撒嬌,她握緊了手機,輕聲說道,“媽媽,你不要生氣,上次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話,你不要生氣了,是我不聽話,是我不乖,你回來好麽?你在哪裏,我來接你!我以後都會聽話的,你不要生我的氣,你……”


    她說了許多許多,最後一句“你不要離開我”哽住,無法訴說。


    周遭忽然寂靜無聲,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的呼吸聲心跳聲全都消失,可是誰的呼吸聲沉重傳來。


    過了許久,趙嫻說道,“我想一個人住一段時間,你不要來找我。”


    “媽媽……”她喊了一聲,而電話已經被掛斷。


    蔚海藍按了重撥,又迅速地掛斷,她不敢再打過去,隻怕她會煩。


    可是現在,她又該怎麽辦?


    蔚海藍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她發了條信息過去。


    一條信息,她刪刪又按按,反反複複折騰,最後才確認發送。


    僅僅是八個字——媽媽,小藍等你回家。


    好不容易空閑下來的周末,蔚海藍卻依舊是坐立難安。她強迫自己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她要等著趙嫻回來。


    她給袁圓打電話,想要找她碰碰麵。


    電話一通,她尚未來得及開口,袁圓卻在那頭痛哭出聲。


    “袁圓,你這是怎麽了?”蔚海藍本就心焦,現在聽見她這麽哭,隻覺得難過到不行,“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在家……”她抽噎說道。


    “我馬上來找你。”


    蔚海藍急急地趕去袁圓家,風掠過耳邊,都感到了疼意。


    一到袁家,卻發現袁父也在。


    這個中年男人,雖不談上英俊高大,可向來都是意氣奮發,此刻卻頭發也花白了,那雙眼睛蓄滿了血絲,證明他也有好久沒有睡好。而房間裏更是傳出悲戚的哭聲,正是袁圓,她的哭聲聽得人揪心。


    “袁叔叔好。”


    袁父隻是點了下頭,變得愈發沉默了。


    忽然,他忍不住衝著那間緊閉的臥房憤怒吼道,“還哭!哭什麽哭!成天隻知道哭哭哭!班也不上,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你煩不煩?有沒有出息?人都不要你了,你還在這裏哭!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女兒!”


    “那你別管我啊!你讓我死了好了!”袁圓一下打開房門,歇斯底裏地吼了回去,她的雙眼紅腫。


    袁父一下氣得紅了臉,拿起拖鞋就要打她,“你這個不孝女!今天我就打死你!”


    “袁叔叔!我跟袁圓好好說,你不要生氣!”蔚海藍急忙勸阻,將他拉到椅子坐下。


    她又是走向袁圓,摟著她關了門。


    房間裏麵很黑很暗,窗簾全都拉著,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不知道多少天沒有開過窗了。袁圓朝床上一坐,蔚海藍隻瞧見滿床的照片,一張又一張。她拿起一張來瞧,隱約可見少年少女親密地並肩而坐,他們穿著校服,衝著鏡頭露出青澀甜美的笑容。


    袁圓就這麽盯著那些照片,眼淚一直往下掉。


    “袁圓。”蔚海藍走到她身邊,替她擦眼淚,“不要哭,告訴我,到底怎麽了?”


    袁圓卻不回答她的話語,而是拿起一張照片,喃喃說道,“你看這張,你還記得嗎?那個時候我們去參加科技比賽,造了火箭,不知道怎麽回事,最後時刻,我的火箭發射不了,急得都快要哭了,徐明朗來了,三兩下就幫我搞好了。”她又換了一張,繼續訴說,“你再看這個,中考那時候,我就怕自己成績不好,不能和他考同一所,我就沒日沒夜的念書,他就替我補課。你再看……”


    袁圓恍恍惚惚地說了許多,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這樣子的她,蔚海藍從來沒有見過,從來沒有。


    “可是怎麽了,怎麽了……”袁圓喃喃問道,她的手中握著那個心愛男人的照片,眼淚啪嗒啪嗒全都落在了照片上麵,“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以為我們不會分開的,我以為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的……”


    “他怎麽就突然和別人好了,他怎麽就愛上別人了呢?”袁圓淚眼婆娑,轉身猛地撲向了蔚海藍。


    “他怎麽就不要我了?”她在她如孩子一般懷裏大哭,蔚海藍心中疼痛。


    ————


    青蛙王子的故事有什麽特殊含義嗎?雷為何對建築如此了解?


    本個環節馬上要結束了,下一環節預告:誰人可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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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很愛很愛你(10)[vip]


    蔚海藍平複了下心情,將她輕輕拉開,雙手按著她的肩頭,低頭問道,“袁圓,不許哭。”


    “嗚嗚!”


    “不許哭了,你一哭,我就好難過,好好和我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要這樣子,好麽?”蔚海藍捧住她的小臉,擦去她的眼淚,她溫柔的話語讓她更加酸澀難過,她努力地點頭,可是眼淚還是一直落下。


    “徐明朗愛上別人了?”蔚海藍輕聲問道,方才從袁父和她的話語中,她也已經聽出了所以然來。


    “恩。”


    “他決定了?”


    “恩。”她又是哽咽。


    “怎麽這麽突然?”


    袁圓使勁地吸氣,這才可以清楚地說話,一邊說著,眼淚又是不爭氣地掉,“我們本來都要訂婚了,我都在選禮服了,有一天我問他,穿什麽樣的禮服好看,他不說話,隻告訴我,回來再說。後來,他果然回來了。但是他跟我說要分手。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他和別人在一起了。我問是誰,他不說話。我就問他是不是上次那個女孩子,他默認了。我見過那個女孩子,長得好漂亮,還和我們一起吃飯。當時介紹的時候說是朋友,可是我有不好的感覺,真的,海藍,我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他對我說了,他說他和那個女孩子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


    “我問他怎麽這樣,我說我們不是都要訂婚了嗎?怎麽可以突然變卦?他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說要分手?”


    “他說不喜歡我這麽黏人,不懂事,不成熟,不理智!他還說我笨,怎麽會辭職離開林恩!我當時想啊,你和雷律師談戀愛了,我留在那裏挺尷尬的,到時候你們要是在一起了,我就是攀附裙帶關係的,你們要是一拍兩散了,我怎麽還能留在那裏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你說是不是?難道我做錯了麽?我不願意難道就是笨麽?”袁圓起先說得忿忿不平,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他咬死。


    可是末了,她茫然了眼神,無比委屈地喃喃詢問,“我不是一直這樣的麽?我從認識他徐明朗第一天起就是這樣的!我從來都沒有變過!他怎麽能說變就變呢?他怎麽能!”


    如果不是這突然的變故,蔚海藍不會知道袁圓辭職的真正原因。


    瞧著這個曾經開朗朝氣的女孩子,現在頹廢挫敗的樣子,她心裏的疼痛更甚,隻想將她護在懷裏好好珍惜,她輕輕擁住她,撫著她的脊背,一聲一聲地喊,“袁圓,不哭了,不哭了。”


    “嗚嗚!海藍,海藍……”袁圓抱住了她,在她懷裏哭到快要窒息。


    許久許久,她才無力地睡了過去。


    蔚海藍扶著她上了床,拉過被子替她蓋上,她滿臉淚痕,憔悴到不行,她陪在身邊坐了半晌,這才帶上門離開。


    客廳裏,袁父沉默地抽著煙,愁眉不展。


    蔚海藍走上前去,“袁叔叔,袁圓睡著了。”


    “恩。”


    “有什麽事,你就給我打電話,號碼還是以前那個,沒有變的。我也調回來工作了,隨時都有空。”


    “好。”


    “您放心,袁圓會好好的。”


    袁父輕點了下頭,但是眼角卻有了濕意,心酸不已,“海藍啊,幸虧你過來了,不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都好幾天不睡覺了,現在睡了就好,我原先也想著明朗那孩子不錯,可以照顧袁圓,但是沒想到……”他歎氣了一聲,幽幽說道,“這婚事吹了就吹了,我們也不求他們家的錢,什麽也不求,隻是袁圓那孩子死心眼,從小就愛認死扣!”


    蔚海藍突然間想起了一起上學那時候,兩人看中了同一款的筆袋。


    她偏好藍色,而她則偏好粉色那一款。


    可惜徐明朗遲了一天,那隻粉色的筆袋就被人給買走了。


    當時她鬱悶賭氣了好幾天。


    徐明朗讓她重新選一個款式,她不要,那換一個顏色,她也是不要。兩人為此還吵了起來,他嫌她煩,發小孩子脾氣,為了一個筆袋至於這樣麽,於是兩人就冷戰了好幾天,直到後來,徐明朗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小店,才買到了同款同色的,她這才露出了笑臉。


    蔚海藍那時覺得袁圓在某個方麵和沈逾安十分相似。


    如果有一整片森林,那麽他們兩人選定了一棵,就一定會在上麵吊死的。


    告別了袁父,蔚海藍的心情很是沉重。


    空落落的瑾園,空落落的薔薇苑,她突然異常地想念趙嫻。


    次日重新回到原祥,同事們還是那一撥,沒有改變,所以十分熟絡。新來的總監是個時髦的中年女人,待人也算親切可親,可是蔚海藍心裏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有好幾次,她不經意間望向那間辦公室,總覺得裏邊坐著的人還是亞倫。可是她知道,已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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