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哪受過這般折.辱,她又疼又怕,連連叫著“皇上饒我”,嗷嗷哭叫起來。


    翹眉平日有時雖也不喜這個草包妹妹,但如今翹容被打,打的亦是她的麵子,大驚之下,立刻跪下,道:“皇上恕罪,不知妹妹哪個地方做的不是,皇上明示,臣妾回去必定嚴加管教,請皇上饒過臣妾妹妹。”


    “朕厭惡她已久,你如何管教?”


    冷冽一聲,讓翹眉一下愣在原地,她以為他是喜歡她的,那麽她在乎的人,他也該……可是若喜歡她,昨晚為何不碰她,隻和衣在榻上躺了一晚,甚至連她的床.榻都不靠近,可若他不愛她,他不會那麽溫柔地凝著她,看她半宿……


    誰都弄不懂新帝的態度,能做的隻有靜和候,也許,從林小蠻走進登基大典一刻,一切便有了不同……


    有人心裏隱隱冒出個可怕念頭,新帝對林小蠻……卻又覺得不可思議,翹眉是美,才教新帝不顧天下詬病收進後宮,但林小蠻甚至有孕在身……


    小蠻亦被眼前情景繞得有點暈了,冷冷道:“你若不罰,便放我走,我要回家了。”


    “不,你我的棋局還沒完。”


    她被打斷,那聲音很輕,卻充滿強硬和壓迫。


    小蠻哪肯答允,已被他握著手前行,“林小蠻,不要逼朕抄了夏王府,殺了府中百口人。”


    小蠻一驚,卻沒有再反抗,她沒有選擇餘地。


    早有內侍將棋子一一撿回。


    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中,新帝做了件很古怪的事,他兩手分持黑子白子,各自走了數十子,方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小蠻說,到你了。


    小蠻閉了閉濕了又幹的眼睛,去拿子兒。


    “你不是要教我怎麽贏你嗎?”


    “是,但你自己必須走十子,先將局勢挽回。”


    禦花園中不乏棋力甚強的朝官,榮瑞皇帝、寧王、宗璞等人也都是高手,都看出白子敗像已幾乎無可解救。


    小蠻卻思考得很是認真,她出身農家,應從沒學過這些,但腦裏卻似乎有著博弈的本能和記憶,她也不斥他無信,想了許久,終於下了一子,新帝立刻隨她下子。


    誰也沒想到,九子以後,白子卻有了轉機,九顆子每一步都下得恰到好處,巧妙之極。


    人們暗暗稱奇,小蠻還在為新帝新下的子而琢磨,手上一疼,已被人拉起身,用力擁入懷。


    “以前的事,你已沒有了記憶罷,但那天我教你怎麽贏我的棋,每一步你卻仍記得清清楚楚。這盤棋和睿王府那天的一模一樣,要怎麽轉敗為勝,隻有我和你知道。”


    “你說,若有一天我仍敢負你,有了別的女人,你變成鬼也要回來報複。你果真回來了,翹楚。”


    鼻端突然充盈的龍涎香,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寬闊肩懷的間隙裏,小蠻怔怔看著所有人或疾變成驚恐或驚喜不敢置信的臉,隨著昔日睿王府那些人眸中含淚緩緩跪下,手上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一把棋子,散到地上,嘀嘀嗒嗒……


    434


    當頸中被一抹涼意滑過,小蠻方從那種戰栗、不知所措的傷恨呆滯中清醒過來,她猛地朝新帝推去,新帝似乎怕她弄到,將她稍稍鬆開,卻並不放開她,雙手仍緊握住她的肩,也是這一縫隙距離,小蠻清楚看到新帝眼裏的淚光,每一下閃爍裏都是狂烈的情緒。.


    這種表情不適合他平素顯得莊嚴又恬靜的臉。


    而她又怎麽會是翹楚?


    小蠻心裏卻是痛恨,隻覺好笑,一股悲涼從心底湧出,終於,咬牙吼道:“放開我,我不是翹楚,誰倒八輩子黴誰是翹楚。”


    新帝此刻心裏卻是瘋狂的喜悅,若非如此,他怎可能在這許多人麵前便如此不顧一切,將她抱在懷裏,隻怕她再消失不見……


    他明白即便是沒有了記憶的小蠻也有多恨他,他正想將人驅散,帶她回自己寢殿,一聲厲喝卻從亭外而來,“上官驚鴻,放開她。”


    小蠻本還在掙紮,聽到這聲音,立時一振,側身看去,果見上官驚驄正從不遠處奔來。


    “驚驄,驚驄……淚”


    她使勁朝他叫,新帝心裏一沉,一瞥老鐵和左兵,二人立刻躍上前,擋到上官驚驄前麵。本來,禦花園中禁軍都不是上官驚驄對手,但老鐵和左兵二人合力,上官驚驄一時三刻卻無法脫身,景平朝景清一點頭,兩人迅速飛身離開,將臨近守衛的禁軍糾集了大批過來。


    四下眾人已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少數認為小蠻確實可能就是翹楚,其他人絕大部分人都想,翹楚已經死了,但既然新帝說林小蠻就是翹楚,那末,她就是翹楚。


    誰都以為新帝雖愛翹楚,但隨著登基、冊封新妃、內務府也開始選進一大批貌美秀女,安排在外殿教習禮儀宮規,翹楚已漸漸埋進新帝的記憶裏,老宮人得到秀女的饋賞,說起新帝舊事時,也會說起那位翹妃,但更多會說皇後和兩位貴妃的事,讓小主們多加注意,小心莫得失了。


    起此時看來,卻全非那麽回事。


    翹楚還在。


    是啊,若當日苦心經營到最後卻連榮瑞皇帝也可以橫劍指向,這樣的濃烈又怎麽會隨時日而逝篚。


    小蠻全然不知別人在想什麽,即便知道,她亦不會再為之動容一分,她隻知道上官驚驄必定是回府看到她不在,找她來了……她隻看到上官驚驄發狂一般,竟將禦花園一根大樹連根拔起,以此將老鐵和左兵逼退,好更快的趕到她身邊。她一直聽說,他是個勇武的人,力氣很大,如今終於看到,淩亂中,被樹幹厲勁之風掃過,百官女眷驚駭逃避,園子頓時轟亂起來,她心卻快碎了。


    他們說過,以後要好好的。


    無論怎麽樣,彼此都要好好的,一起好好的。


    她為什麽要聽皇後的話來勸上官驚鴻,上官驚鴻的死活又與她有什麽關係。


    哪怕她是翹楚,上官驚鴻值得她去操這個心嗎?


    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如果她方才就回去,就不會有現在這一切。


    她心疼如絞,悔不當初,心裏的痛苦找不到宣泄之口,洶湧地壓迫著她,她終於拚命哭喊起起來,“驚驄,我對不起你,驚驄,驚驄,不要讓自己受傷……不要受傷……”


    “小蠻,不要怕,我一定能將你救出去!”


    “求求你們,鐵叔,景平,不要打他……”


    仿佛帶著身體的本能,她熟撚地喊著那些人的名字。


    景平本帶著禁軍加入打鬥,聽到小蠻嘶啞哭喊,又見上官驚驄一身白衣已血紅點點,不禁一滯,他們這樣當真對嗎,小蠻已經和夏王一起,簡單快樂,她其實已不是翹楚。


    老鐵和左兵,一個死忠於新帝,一個冷硬無情,老鐵雖微微皺眉,卻和左兵都不曾停手,領著被逼退的禁軍又攻上去。


    燕紫熙眉宇一擰,亦躍入當中,長劍出鞘對準上官驚驄……


    眼中都是淚水,小蠻卻看得清楚,上官驚驄負了傷,嘴角卻仍帶笑凝著她,她知道他是在讓她不要害怕,他一定會救她離開。小蠻卻心如枯灰,知道他們是走不了了。她絕望之下,終於緩緩看向緊攬著自己的新帝,“上官驚鴻,不要殺死他,你要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


    一直沉默的新帝聽罷,附唇到她耳邊,輕道:“好,楚兒,你總算是明白了,明白就好。夏王府的人,還有他,我若要他們死,很容易。”


    那竟是一抹比她和上官驚驄的絕望更絕望的聲音,聲音裏透著一股寒意,深冷得她不禁打了個顫。明明,他語氣淡而帶笑。


    她還在發怔,他已朝老鐵等人作了個手勢,將她一把橫抱起,對燕侯說了句“稍後再聚”,便大步離去,將所有人所有震驚甩在背後。


    *


    新帝寢殿。


    小蠻一動不動呆縮在床.角,直到新帝替她脫了鞋襪,坐上來將她抱進懷裏,她方顫了一下,像隻受驚的子。


    “我會盡快讓你恢複記憶,你會明白上官驚驄隻是你的朋友……”一記輕吻柔柔落到她發頂,粗礪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餓不餓,我吩咐禦膳房做些吃的過來,做你往日愛吃的……”


    驚驄。


    小蠻卻猛地從呆滯混沌裏紮醒過來,“我不要恢複記憶,也不要吃飯,你告訴我,驚驄怎麽了,你將他怎麽了?”


    “嗯,他麽,我將他捉起來了,關在牢裏,你乖乖吃飯,我就讓人送飯給他吃,你不吃飯,他也得餓肚子。”


    雙手倏然握緊,小蠻怒恨到極點,“你要怎樣才肯徹底放過他?”


    “做回我的女人,翹楚。”


    ————————————————————————————


    435


    夜。


    小蠻哭鬧半天,因為身子本便孱弱,又懷著身.孕體.力不支昏睡了過去。


    方明帶著宮女親自進來掌燈。


    新帝便就著燈火癡癡看小蠻的睡顏。


    她臉上都是淚痕,他低低說了句“真醜”,卻又低頭吻下去,將她的淚水都吃進嘴裏,又輕輕掀開她的衣衫,去摸她圓圓的肚子。


    那裏麵孕育著她和他的孩子,他不由得越發癡了,她和孩子都回到他身邊了。


    半月前,上官驚灝對他說了那些話、說她已魂飛魄散那一刹,他當真萬念俱灰。


    若非她將發帶遞給他,他會殺了上官驚灝,然後他也不會知道自己隨後會做些什麽。


    他方才已派人到行宮找過被半囚禁的呂宋,呂宋看到他已知曉小蠻的身份,便將事情告訴他,說這總算是沒有違背狐王的遺願。是他自己猜出的。


    ……


    小蠻似感覺到有人靠近,咿咿呀呀地咕噥起來,往他懷裏蹭。


    “驚驄……”


    新帝原本一喜,聽清她嘴裏迷糊不清低咕著什麽的時候,他氣血上翻,喉中一片腥甜,卻又無論如何舍不得將她放開,他輕拍著她的背,好半晌,她終於安靜下來,他方將她從自己臂上放回枕上,又仔細替她蓋好被子,才翻身下.床。


    她跟在上官驚驄身邊這許久,和他必定已然……


    他撫著心口,大片濃血終於抑不住溢了出來。


    和她那時為上官驚灝所擒不同,她和上官驚驄是心甘情願的……何況,前者和她並沒肌膚之實,上官驚驄卻……在他不曾看到的地方,他們做過最親密之事。


    那次為上官驚驄受上官驚灝一劍,隻要翹楚回不來了,他死了,也成。


    現在他恨不得殺了上官驚驄,但他卻不能殺他。


    他狠狠握拳,幾乎便要拂袖將桌上所有東西卷摔破,但卻很快用另一隻手狼狽的將之握住,仍輕手輕腳出了屋子。


    老鐵幾人全候在院裏。


    他揮退了其他內侍,在院中石椅坐下,眾人看他衣上血跡,還沒從原來的驚悸中出來,便又變成了憂心。


    老鐵問,“爺,翹主子她可還好?”


    新帝沒有說話,隻知道,她雖答應了他,但若按這樣哭鬧下去,身.體必敗。


    有內侍將燕紫熙領過來,燕紫熙將一幅畫和信箋交到景平手上,拍拍新帝的肩,“紫熙妻弟的情況都寫在箋上了,紫熙也不多說了,燕王催得急,明日就啟程回國,皇上好生珍重。”


    新帝也一拍燕紫熙肩膊,緩緩道:“珍重,你我份屬朋友,你交托之事,驚鴻務必盡力。”


    燕紫熙頷首,也不再說謝,隻低道:“驚鴻,也許因為我們都站得太高……有些事,紫熙也是過來的人,你我一見如故,承蒙你視紫熙為朋友,紫熙有一言相勸,對事,可強硬,對人,亦可強硬,唯獨對某個人,有時隻怕絕不可強硬。你對所有事情都高瞻遠矚,但翹妃這裏……”


    ……


    直到燕紫熙消失在殿外,眾人隻見新帝還一動不動坐在石椅上,方明提議道,爺,不若將四大和美人兩位姑娘請過來服侍翹主子,指不定……燕候爺話裏約摸也是這個理兒。”


    上官驚鴻雖已登基,但外人麵前,他們才改稱謂。


    新帝聞言,猛地抬頭,“不,任何能讓她產生依賴的人都不能在她身邊。”


    他自午後變得殘冷的眸光裏寒芒閃爍,眾人一瞬都驚住,為這位主子幾近瘋狂的占有欲。


    她要小蠻眼裏隻有他。


    新帝卻又突然淡淡道:“燕候是有道理的。”


    他說著輕聲吩咐了景平和景清幾句,快步進了屋,卻留下眾人麵麵相覷,新帝到底在想什麽?


    *


    小蠻醒來的時候,新帝已不在屋裏。


    但有幾名宮女在一名女官帶領下恭敬侍著。


    女官說皇上早朝去了,娘娘有什麽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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