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佩蘭的黃鶯般形成了強烈對比,似因疲憊損了聲音,但她一雙眼睛到處,卻讓人忍不住隨她看去,便像有種魔.性般的吸引。


    便連兩國皇帝都看的專注。座中有個男人已經霍然站了起來。


    若有人留意,會看到這個男人是睿王。


    隻是此刻人心都不在這他上麵。


    回望燈如花/未語人先羞/心事輕梳弄/淺握雙手/任發絲纏繞雙眸


    所以鮮花滿天幸福在流傳/流傳往日悲歡眷戀/所以傾國傾城不變的容顏/容顏瞬間已成永遠


    此刻醉花滿天幸福在身邊/身邊兩側萬水千山/此刻傾國傾城相守著永遠/永遠靜夜如歌般委婉


    ……


    這場表演很是安靜,舞姬亦不跳舞。在曲詞分別如指間的沙和水,不可盈握淙淙而過中,場中似乎很是突兀的男女老少有了詮釋。


    他們在演繹一個故事。


    隨著薄紗女子輕輕唱著,她摘下麵紗。


    那一刻,瞬息可聞,隻聽到從北地領主翹振寧桌案翻滾下來的酒杯破裂的聲音,酒滴滾進白玉石上的聲音。


    也許,這之前,你能指出那是一種怎樣的美,是嬌是翠,是紅是綠,但眼前女子,也便隻得那四字能形容。


    傾國傾城。


    她一側頰上描了一枚花鈿,本該描在額上的裝飾,她用在頰上,明明會突兀卻不顯,那玫紅漣紫的花開,襯著一身海藍錦裙,裙上青鳥繾綣卻傲然欲.翔,迷了人眼。


    也許,傾城真的從來不是一種美,而是一種感覺。


    她是故事中人。


    那氣質不凡的男子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可惜戀人別戀,意外死亡,家又適逢變故,需財,她不得不下嫁。


    夫君是讀書人,家中本不算殷實,對她一見鍾情,不顧自小婚約在身,撕毀婚約,散盡家財助她娶她。


    家中貧寒,他們苦中作樂,銅鏡,他為她描過眉;卷籍,她陪他讀過書;花朵,她送過他,他替她別在發上。


    於是,她死去的愛情複燃。


    他們經曆過最困苦的時間,她為他持家外出勞作,直至他考取功名。


    與他有過婚約的小姐找來一名酷似她戀人的男子,常盤桓於她家外側,她惑而相見,但一見即止。小姐卻告諸夫君母.親與夫君,又買下家中丫鬟,言之有.私,她解釋,夫君終不肯信。夫君母.親令娶小姐,夫君默肯。


    過往如風。


    曲詞收住的時候,她站在地上看花朵委地,遠方儷影成雙。


    ……


    當燈火再燃的時候,和佩蘭宮廷樂師舞姬一起謝恩的時候,翹楚一直抑著的緊張一下湧上來,這是找著佩蘭臨時編排的曲目,其中暗寓之意很明顯,他會怎麽想?且這個現場的mv殿上的人會喜歡嗎?


    眾人跪著,殿上一直安靜,亦沒有掌聲。


    皇帝沒說話,她和佩蘭也越發緊張起來,翹楚想起這一搏的目的,一咬牙,看看皇帝,又看向西夏王,笑道:“不知我皇和西夏王可還滿意表演?”


    那西夏王一個激靈,突然站起來,跨步而出,走到她麵前,伸手便往她肩臂按來,“滿意,滿意之極,美人快快起來。”


    “她是誰?”


    “這女子是什麽人,誰家兒女?”


    這時,仿佛教西夏王打破沉寂,殿上問說之聲方四起不絕。


    翹楚微微一驚,眼前男人雙眸暗然,盡是侵略之意,就像一隻欲.躍撲向獵物的野.獸,她並不想被他碰觸,正為難遲疑之際,一隻手已將她半攬進懷裏,來人沉聲笑道:“拙荊獻醜了,西夏王滿意就好。”


    ————————————————————


    395


    “她是睿王的王妃?”.


    “是,是本王的側妃翹楚。”


    西夏王一下怔住,驚疑的掃視線過去,眼裏分明有不甘,拂袖回了座。


    殿上反俱是驚愣莫名,但仔細看去,女子臉上花鈿的位置似是以前傷痕所在,還有那對眼睛也依稀是舊時模樣。但她怎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皇帝此時也站了起來,神色很是複雜。其實早在上官驚鴻應答之前,他便已聽到翹振寧夫婦背後一名北地漢子和嬤嬤一驚之下,低呼了聲“三公主”。


    當然,上官驚鴻也聽到了,他才沒有再隱下翹楚的身份,當是回答已知道絕顏丹的皇帝,淡淡笑道:“鳳清大妃好養毒,翹楚先前為毒物誤傷,變了模樣,如今方才恢複,否則,還能是翹領主和大妃為阻止翹楚參加選妃而故意下的毒嗎,是吧,翹領主?踞”


    這句肖仿淳豐的言語,人們立下明白怎麽回事,翹振寧和鳳清臉色大變,見上官驚鴻嘴角噙笑,神色卻極冷,心下大是忌憚。


    場中百人,其實沒有人知道上官驚鴻心裏的強.烈衝擊。


    身旁女子的服飾、聲音,縱使容貌變換,他又怎會不認得。


    他捏緊她的手,又恨又愛。


    恨她不愛他,但其實恨歸恨,心裏卻想到,沈清苓直到昨夜才行此法,說明她背後有人。至於這個人是誰,太子還是皇帝……


    將她入牢,一為恨,二亦為她的安全黔。


    當然,他的心事他自不會讓她知曉。


    他確實深恨著她,更厭惡自己還無時無刻惦念著她的安全。


    他可以護她,但不想再入骨入血的去愛她。將她囚起,再也見不到,他終有一天會戒掉她。


    也許,讓沈清苓繼續留在他身邊就好,畢竟,她確是陪他走過最艱澀的歲月。他後來卻因她舍了沈清苓。


    這廂,西夏王的表現,佩蘭已知翹楚和她商議的想法可行,在皇帝讚賞讓起之後,直接施禮問道:“謝西夏王賞賜。”


    西夏王一怔,記起之前的許諾,心裏低咒了聲,麵上一笑對背後的女官吩咐道:“賞。”


    佩蘭心中一緊,暗暗看了翹楚一眼,翹楚微微點頭,她遂按翹楚之前所教,笑道:“西夏王遠來是客,我等怎可要王賞賜,不若這賞賜便由咱們皇上代賞?皇上,佩蘭逾越了。”


    皇帝此時心中雖多有想法,但翹楚一場表演到底狠折西夏囂傲,而佩蘭的話更是一擊西夏王,心情大是愉悅,道:“何來逾越之說?寧王妃想要什麽?”


    便是這句了!佩蘭眼中一亮,和樂府眾人再跪,答道:“佩蘭和樂府認為,這賞賜該由翹妃來領得。”


    皇帝一凜,緩緩看向翹楚——那副模樣他亦感到心搖旗旌,突然想起圍場,她曾將賞賜相讓於夏王,竟有隔世之感。


    終於,他淡淡問道:“翹妃想要什麽?”


    “常妃殿為大火所禍,翹楚懇請,皇上能派匠人修葺,翹楚願留在宮中相看一盡己力。”


    隨著翹楚回答,殿上都是一怔,都想她和上官驚鴻果是情意深篤。


    皇帝微微一震,末了,低道:“準。”


    隻有上官驚鴻明白,翹楚的真正用意。


    這樣,他再也無法囚禁她。


    座下,他狠狠摔開她的手。


    按座次,翹楚此刻坐在上官驚鴻和沈清苓之間,她苦笑道:


    “驚鴻,我知道,你一旦囚住我,便不會再放我,不會再見我,我沒有辦法,隻能這樣做……我在宮裏等你。”


    上官驚鴻淡淡笑著,不置一詞。阿繡受沈清苓一瞥,在背後恭敬問道:“爺,可是如期到江南拜謁沈主子的母.親?”


    “自是如期。”


    上官驚鴻沒有絲毫遲疑。


    本震驚憤怒的心情始放,沈清苓眼梢含笑掠過她。


    翹楚緩緩拿起案上一盞酒,喝了一口,伸手去握上官驚鴻的手,輕聲道:“我會等你,直到我等不到為止。”


    上官驚鴻奪過她的酒杯,亦再次摔開她的手,“你等不到了。”


    翹楚沒有再出聲,能說的她已經說了,卻見上官驚鴻淡淡盯著對麵案座。


    上官驚驄和上官驚灝都在那邊。


    上官驚驄臉色仍有絲浮白,但一雙明亮眼眸在病骨裏並不萎頓,隻是他緊緊皺著眉,手亦緊撫下顎,盯著她這一邊,似乎在竭力想著什麽。似乎那是湮沒在記憶裏的遙遠物事。


    上官驚灝的神色更是古怪,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眼色暗極,宛然是妖詭,她心頭驀然一悸。


    殿中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她趕緊收斂心神看去,此時,莫存豐正手持托盤,走到西夏王諸人麵前——那卻是當日禦花園雨水衝刷樹根,所掘之物。


    皇帝笑言,目光極是犀利的看著西夏王,說當日銀屏公主博學,曾問物誌,東陵小國,僥幸能解,適天降異物,東陵不識,不知西夏淵博泱國能指點一二否。


    此番,卻是西夏王攜一眾臣、子臉上難看,竟無一能識盤中物。西夏王看向彩寧和雲姬,二人亦緩緩搖頭。


    翹楚卻是識得這零星物件的,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當日對小廝言及產生好奇的竟是這東西。它並不屬於這個大陸。


    ————————————————————


    396


    槍管、槍架、撞針、彈夾……那是一支卸開了的手槍,這裏的人怎麽會認識。但屬於現代的手槍又在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難道說,這裏有地方和現代的某處……時空出現了重疊,那邊的物事過了來,但為什麽偏偏是槍。


    這給她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那個夢,還有秦歌死前一幕又在腦裏清晰開來。


    殿上人紛紛探看,卻皆不可辨,西夏王無奈,勉強笑道,既是奇物,東陵人才濟濟也不可分辨,我等不知亦不奇怪。


    皇帝回以一笑,意味深長,正要讓莫存豐收回托盤,這時,卻有一道聲音輕輕笑道:“皇上,清苓想,清苓知道那是什麽。”


    待聽得沈清苓說在古書見過,那是一種武器,可傷人至深,人們讚歎之後,都很是驚訝,就憑那黑洞洞的幾塊便能傷人?


    皇帝命司天監拿回再研究,沈清苓道,翹妃博識,想那同心蠱當日亦是她解說的,仔細查看,未必便不識此物,這東西一經裝置便能用也未定。


    她說著走出去,將莫存豐手上的托盤拿過,走向翹楚。


    也是合該有事鏡。


    翹楚並不像沈清苓一樣,望做所謂“博識”之人,但盤子靠近,她一眼看到了槍管上的刻字。


    那是一個時間。


    x年x月x日。


    這是……她和秦歌初見的日子。


    是巧合還是什麽。


    她一下怔住,這會是秦歌的槍嗎紡?


    她仔細看著,確實是秦歌隨身攜帶的手槍的型號。


    像有了自己的意誌一樣,她走了出去,緩緩拿起盤中的東西……場中抽氣之聲迭起,爾後慢慢肅靜下來。


    彼是,她手上已是一支完整“武器”。


    沈清苓便在翹楚身旁,看的清清楚楚,大是怔震,她初始之意,隻是給翹楚一個下馬威,並沒有想到她會裝槍。


    手法如此幹淨利落。


    而實際上,翹楚會去裝槍,隻是想更好的確定是不是秦歌的槍。


    那種拿在手裏的感覺。


    雖然,那根本不可能有什麽感覺。


    但她還是做了,秦歌教過她裝槍,而她教過秦歌辨認甲骨文。


    那些年日他們曾經那麽快樂過。


    不同時空,燈火耀眼熱鬧一堂是如今,那邊,又正在發生什麽事?


    隻是,如今,上官驚鴻卻離她那麽遠,拿著槍,她的淚水在眶裏打轉。


    ……


    其他人怎麽癡癡去看翹楚,郎霖鈴、翹眉等人的神色有多複雜,沈清苓不管,她卻確定她絕不願意看到上官驚鴻這個模樣,他看著翹楚,那樣的緊緊盯著看,就像隨時要將她擁進懷。


    沈清苓心中一聲冷笑,麵上卻溫聲道:“翹妃可否讓我看看手上東西?”


    她說著突然握緊翹楚的手,抵向自己臂上方向……


    翹楚並不及防,一驚之下,砰的一聲,消散在整個大殿四角,回音遽然。


    “莫打我……”沈清苓一聲痛叫,手臂洞破,鮮血汩汩冒出,往後退去。


    人們驚駭住,一瞬意識到沈清苓所言非虛,這東西能傷人厲害。


    翹楚反鎮靜下來,淡淡看著上官驚鴻一躍而出,將沈清苓帶進懷裏,掏出帕子,緊緊按在她臂上,他雙眸如電直指她,眼中皆是利冽之芒。


    他以為她傷了沈清苓嗎?


    翹楚心中一夕盡冷,將槍頭一轉,對準自己——


    “八嫂,不要!”


    恍惚中,翹楚眼中輾轉過人們臉上的驚意,西夏一行,皇帝、郎後、莊妃、她的父親、鳳清……上官驚灝推案站起,案桌中一抹白影躍出,向她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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