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如今知睿王又營結了莫存豐,演了天香閣這一出,他會認為睿王還是那個純良的八皇子麽。可笑睿王卻還不自知。殿下高瞻遠矚,早料到莫存豐會向睿王投誠,更一直留意睿王的動靜,從他踏進天香閣每天買醉起,就已防著他。”


    他說著不見到上官驚灝出聲,看去卻見上官驚灝眼瞼微垂,淡淡盯著手中的荷包,似乎並沒有成功之後那種快意。


    王莽看了曹昭南一眼,曹昭南亦是微微一凜然,道:“殿下?”


    上官驚灝抬眸看向王莽,笑罵道:“你這禦史,其他的沒見長進,這嘴上功夫倒日見所長。”


    王莽笑回,“殿下確實遠慮,行動亦早在睿王之前,並非莽奉承之話。”


    “那女子擅琴,臉有疤痕,和翹楚有幾分相像,可上官驚鴻既愛翹楚,怎還會對那女子迷醉至此,且每日在天香閣裏吃酒消沉,不是想引起父皇的注意和憐惜之情又是什麽。”上官驚灝目光從曹昭南身上一掠而過,“莫存豐這隻老狐狸,明白一山不能容二虎,孤這裏既容不下他,賢王已倒,他自是要另找大山,彼時睿王豈非最好的選擇?這個並不太難猜。想他是通過郎家搭上上官驚鴻,可惜不久之後上官驚鴻便失了勢,他現在亦是騎虎難下。”


    “還被曹總管收下他最得力手下六子。”王莽輕笑,看向曹昭南。


    曹昭南頷首,上官驚灝嘴角緩緩浮上一絲冷笑,“雙重身份,孤也是從八弟身上學的。”


    “曹總管,王莽,你們也回歇吧。便讓他再喜悅數天,到他再被宣上朝那天,亦是父皇考慮清楚,作出廢置決斷的時候了。”


    他說著推椅而起,冷冷將荷包扔在桌案上,出了書房。


    ……


    他一直沿府中路走,走進一處院落,停駐在一個房間門前。


    眾守門婢女忙納拜見禮,有婢女正要進房通傳,上官驚灝擺手,徑自推門進去。


    “臣妾見過殿下,殿下怎麽過了來?”


    房內,女子正從梳妝台處起身,似是聽到門外聲響,準備迎出來,美麗的臉蛋上還隱隱浮著一抹驚訝之色。


    卻正是太子妃翹眉。


    上官驚灝勾了勾唇,淡淡道:“孤不過來坐一坐,怕太子妃忘了自己夫君是誰。”


    翹眉一驚,明白他是為天香閣裏她替上官驚鴻求情一事發難。


    自從從圍場回來,不知為何她對上官驚鴻的感覺變得越發奇怪起來,總感覺穀中遺失的那段記憶和上官驚鴻有關。後又經搜府之事,她聽到不該聽的秘密,她明白她是愛上上官驚鴻了。


    同時也越加憎恨翹楚,憑什麽她能得到這個前途無量的男人如此對待。


    她心裏對上官驚灝的不滿也到達極點,此刻聽上官驚灝如此說,她忍下心中怒意,隻笑著上前,藕臂纏上官驚灝的手臂,“臣妾婦道人家,一時心軟,殿下莫腦。今晚……臣妾侍寢,好好向殿下賠罪。”


    上官驚灝眸光緩緩落到自己手臂的白嫩上,眼中寒光驀然一閃,手掌一揚,狠狠扇了翹眉一記耳光。


    翹眉被打得跌倒在地上,一股鹹腥從牙縫湧出,她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顫然道:“上官驚灝,你打我?”


    “打你又如何?倒是孤還怕你區區翹族?外麵看來,父皇為孤覓得這門親事,是為孤以後鋪墊?”上官驚灝袖手冷笑,“哦,你以為父皇真這樣想,你以為孤真這樣想了?娶你,不過是孤喜歡摧毀上官驚鴻喜歡的東西,不怕實話告訴你,當年,出使北地的是孤這好八弟。”


    他勾唇一笑,又緩緩道:“當然,孤知道,當年救他的也並非你,是翹楚。”


    地上,翹眉渾身一震,仿佛被人朝心窩重重擊了一掌。


    當年,那個翩翩白衣少年是上官驚鴻?


    是,救他的確實不是她,但後來他們同處數月,那段日子,卻確確實實是她和他。


    定下山盟海誓的,也確確實實是她和他……


    昏沉的房間裏,惟有微弱的燭火在輕輕跳躍著。


    雙手手腕被用力扣住,翹楚冷冷看著同樣冷冷看著她的男人。


    “翹楚,你給我聽好了,”上官驚鴻眸光在光影裏越發暗沉,他勾唇一笑,一抹深刻的自嘲從嘴角蜿蜒而過。


    “什麽都可以是假的。但你認為病能假,酒能假,傷也能假嗎,即便不在那裏在睿王府我亦一樣會喝酒。我當日放你走,是真心放你,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回來,當我看到你回來,我知道,我會惹上怎樣的麻煩,我卻一樣甘之如飴。隻有慶幸。”


    “若我有心瞞你,我認為會如此犯.賤告訴你榮瑞那男人在天香閣的事嗎?不過是因為我知道你必定擔心那個和你素不相識你根本沒必要理會的女人。”


    “告訴我,翹楚,你是明白我的,懂我的。”


    翹楚心中紊亂,怔怔看著眼前的男人,她雙手卻被他緊緊執著,他潮暗如深穴的眸裏燃著絲絲光芒,便似要噴出火來一樣,卻又慢慢黯淡下去。


    “嗬,不信是嗎。那自是的,我到底不是九弟,那個驕傲恣意、磊落大方的夏九,那個可以拋棄一切可以和你放羊牧馬、種花養草的夏九。翹楚,我們何必自欺欺人,你撫心自問,你回來是不是因為……你可憐我。我卻犯.賤的做戲,隻當作不知道。”


    手,被狠狠一擲,晃落到床.衾上,溫暖驀然從她身邊抽離,聲音從空中冷冷傳來,腳步聲已在數尺開外。


    “但即便我如今的處境再難,我以後亦要如今天一樣像狗那般去活,我也不要你的同情施舍!你這個夷女!”


    ……


    房間本來就簡陋,這時更加空蕩。


    上官驚鴻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他的話卻仍淩厲的縈繞在她耳邊。


    翹楚伸手撫上眼睛,滿心酸澀。


    是啊,她甚至在心裏已經許諾若他不相負,她無論如何亦絕不負了去,卻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些地方確確實實說中了彼此的心事。


    原來,有些傷痕真的是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也許,隻要他真的愛她,她也真的不必要去在意他的算計是不是也將她包括在內。


    可是,人都害怕算計,哪怕以愛之名。


    算計的愛情,誰也不敢保證以後會怎麽樣。


    秦歌之後,她其實也早變的不敢去信任任何人。


    這一刻,燈火薄弱,黑暗如潮水,新疤舊痕一起湧上心頭。


    不知過了多久,她閉了閉眼,飛快地下.床穿鞋,擎起桌上燭台,走出房間。


    她突然害怕這樣自己一個人呆在這樣安靜不知名的房間裏。


    靜得僵。


    又或許想出去尋他,還是自己想出去走一走。


    她不知道,卻很快出了房間。


    循著燈火的光亮,走出甚長的廊道,到得廳子的時候,她下意識想去尋他方才被他摘掉的鐵麵,應該是在這廳子裏。


    她走到門口,轉過身,拿著燭火仔細映照起來。


    突然又想,他出去肯定將鐵麵撿起戴上了。她輕輕笑了笑,這時,方好好看一眼這個屋子大廳的模樣。但方一照麵,她驀然渾身一顫,一股冰涼從心底升起,八年前黑暗裏的記憶一瞬在腦裏掠過。


    ……


    突如其來一陣女子的尖銳叫聲,令上官驚鴻差點將手裏的東西全部撒了。這地方偏僻,少人知曉,他隻是折到隔壁農家討點東西,一直盯著這邊情形,並不見有人入侵。


    她在裏麵怎麽樣了?他不該扔下她的。他咬牙,一陣驚怕,早顧不得和農家大.娘小夥道別,幾個縱躍已回到屋前,推門進去。


    339


    門外星光漫天,綴在男人背後,翹楚坐在地上,看著上官驚鴻將手上的東西往門側窗前小榻一扔,便要將門掩上——


    她拚命搖頭,“不要關門。”


    上官驚鴻眸光朝她身旁物什一掠,很快便躍到她身前,將她抱進懷裏,撫上她的背,低聲哄慰,“莫怕。”


    翹楚卻猶自顫抖,摟著他的脖子,又在戰栗中抬頭一點一點重新打量這個屋子。


    雕花桌椅,香爐,木櫃,掛畫……這裏真的是第十九號墓室的模樣。


    隻不過,一千年以後,那邊是死的。


    而一千年以前,這裏卻是活的。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廳堂當中還擺放著……一枚棺木!


    就在她身旁。


    按這樣看來,墓室裏的棺木根本並非東陵王的棺柩。


    而是按照這個屋子設計的。


    可是,為什麽要弄這樣一個恐怖的屋子。


    誰會在廳堂裏放壽木!


    而他們方才甚至還在這裏做那種事……


    似是看出她的恐懼和疑慮,上官驚鴻將她打橫抱起,她以為他會帶她離開,哪知他身子往後一躍,竟坐到那紅豔豔的棺木上麵,她既幹得考古,膽子並不小,卻仍是驚得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


    任他抱著坐在他腿上,不敢輕易移動一分,她實在不想落到棺木上。


    隻因這屋子,尤其是這枚棺柩讓她想起秦歌的死。


    隔了八年,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這時想起,卻清晰得一如昨日。


    也清晰的看到上官驚鴻嘴角促狹的笑意。


    他突然將她抱離雙膝,欲.往旁邊的棺木挪去,翹楚隻得死死抱住他的腰,她又氣又惱,咬牙道:“你怎能如此嚇我,公報私仇的小人。”


    “我又不是上官驚驄。”


    “你——”


    她快教他氣的吐血,他卻輕輕摘下鐵麵,扔到棺木上,翹楚看到門外,院子籬笆處,與他們對麵而居的農家幾口人都出了來,男女老少小孩的,好奇地盯著他們這邊。


    但門小小半掩著,又隔著些許距離,他們也看不清屋裏的情景。


    不然三更半夜的這棺木還不把人嚇壞。


    何況他又摘了鐵麵,讓人看到終究不好。


    隻是,這樣的情景,竟多少有點像天神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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