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了,忙斥道:“這是什麽話?難不成上學是為著讓你去圖個新鮮散淡的?國子監乃是為國家培養人才之所,不說別的,單是那裏頭的博士、助教、學正、學錄等,哪個不是飽學之士?對你做學問有多大的好處?你性子越發跳脫起來了,正好在裏邊學學立身立誌。再者咱們又是恩蔭進去的,更該對自己嚴著些才是。總不能丟了爹爹的臉麵罷?”


    一席話說的瑾兒不言語了,低下了頭去。林姑奶奶一看,忙笑著打岔:“這話你可是說屈了瑾兒了。如今我瞧著,他學的是極認真的,每日裏頭念書嚐到了亥時都過了呢。”


    黛玉也覺得自己說的重了些,忙拉了拉瑾兒的袖子,柔聲道:“姐姐說的重了,你別往心裏頭去啊。”


    瑾兒抬起頭來,眼圈兒紅紅的,委委屈屈地說道:“自從姐姐嫁了人,再不把我放在心上了。如今眼看著又要有了小外甥,自然我又得往後退一步了。可還有誰盯著我念不念書呢?”


    黛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卻也知道自己與瑾兒自幼相伴著長大,感情深厚。在揚州時候,林如海衙門裏頭事情多,瑾兒從吃穿到讀書,都是自己操心著。他對自己著實是依賴的很呢。


    見他說得委屈,自己忍不住也是一陣心酸,忙將帕子扔了過去,笑道:“快別說了,哪裏還像個半大小子啊,分明成了養在深閨的姑娘了!”


    瑾兒拿帕子蓋了臉,嘟囔道:“不管啊,反正我也不能總是到王府去瞧你,你家王爺見了我就冷著臉。家裏頭爹爹和姑奶奶也都想你的緊,姐姐你多回來幾次罷!”


    林姑奶奶聽了笑個不停,起身扶著丫頭的手走到了瑾兒身後,伸手給了他一下子,笑罵道:“這是給王爺上眼藥呢?可見你這個小舅子是個刁的!你見哪家子出了門子的姑娘是老回娘家的?何況你姐姐嫁到了王府,每日裏頭有多少的事情呢?趕明兒你娶了媳婦,難道也願意叫她成日裏往娘家跑?”


    黛玉也靠在軟榻上笑道:“這才是呢,你若悶了,明兒我就托人給你找個媳婦兒去!”


    “哎哎,怎麽說到我身上來了?我還小呢啊,別操這份心!”瑾兒難得地紅了臉,“爹爹也快回來了,我先去前頭看看!”


    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


    黛玉側頭看著他跑的遠了,搖頭道:“還是這麽毛躁。”


    林姑奶奶坐在黛玉旁邊,伸手替她攏了攏鬢邊的碎發,笑道:“這孩子如今也不小了,你父親又是個爺們,沒法子到人家內宅裏頭去瞧瞧誰家的姑娘好,你可有個章程沒有?”


    黛玉拈著雪雁剝好的榛子放到了嘴裏,說道:“前些日子我們王爺也這麽說過了,我倒想著瑾兒還不到十四呢,未免小了點兒罷?再過兩年也使得。”


    林姑奶奶“嗨”了一聲,笑道:“還小?你十三歲時候可就去選秀了。如今十三四歲就大婚的可不在少數。再者,就是咱們想著立刻就辦了這事兒,也得先去打聽人家看姑娘不是?這可比定下來要費工夫呢。姑娘的家世家教品貌性情,都得打聽清楚了才行。你算算,這一下子得去了多少工夫?”


    黛玉聽了,點頭道:“聽您這麽說來,還真是得從現在就打聽著了。等爹爹回來我問問他,看有什麽主意沒有。”


    端了一杯茶,林姑奶奶笑道:“我可是先跟你說了,這事兒最好快些辦。”


    黛玉忙坐起身,問道:“怎麽,可是有人跟您打聽過了不成?”


    林如海身居內閣學士之位,雖無實權,品級卻高。林家又是世代書香,也算清貴。更為重要的是,如今的黛玉乃是雍親王府的繼福晉,她又隻有瑾兒一個弟弟,許多京中官宦人家難免就將眼光盯在了瑾兒身上。


    林姑奶奶笑道:“說起來好笑,你那個外祖家裏的二嫂子倒是帶著人過來送過兩次東西,不過這話裏話外的總是提著她們府裏頭的幾個姑娘。或許是我多心了罷。”


    黛玉想了想,賈府裏頭三個姑娘,除了迎春外,探春大了瑾兒兩歲,惜春卻和瑾兒同歲,難不成賈母她們還打了這個主意麽?雖說娶妻娶低,嫁女嫁高,也沒個這樣的罷?林家乃是上三旗的主子,賈家卻是包衣,這身份上也不搭啊。難道叫探春或是惜春到林家來做小不成?真是好笑!


    冷笑了一聲,黛玉道:“倒不是您多心了,而是人家多想了。”


    又將先前賈母在圓明園跟自己說的話對著林姑奶奶學了,末了皺眉道:“真不知她們是怎麽算計的,好好的為幾個姑娘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去做正頭奶奶倒不好?隻一心想著用姑娘攀富貴!我都替那幾個姐妹屈得慌!”


    林姑奶奶想到迎春姐妹雖然隻見過幾麵,然看著確實都還不錯,也歎息道:“可不是麽,如今那個二姑娘比你還要大上兩歲呢,還沒個人家呢。再耽擱下去,哪裏還能找到好人家呦!”


    說著,又怕黛玉心軟,忙道:“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可一時看著她可憐,就遂了那老太太的願啊!”


    黛玉吃了幾顆榛子,正覺得口渴要喝茶,聽了這話笑個不停,說道:“我又不傻,姑奶奶不必擔心。”


    林姑奶奶叫屋子裏頭的丫頭們都出去了,隻剩了祖孫兩個,笑問道:“如今你這身子沉了,王爺可還宿在你那裏?”


    黛玉臉上騰地一紅,點了點頭。


    “這倒是看出來王爺疼著你呢。隻是樹大招風,你可得著人看好了,什麽吃食兒衣服香料被褥,都得萬分精心。你這又是嫡子,萬不能大意了。”


    姑奶奶宮裏頭出來的,什麽陰私手段沒見過沒聽過?黛玉忙答應了,笑道:“如今太後送來的兩位嬤嬤都還精心,什麽都要親自查一下的。”


    林姑奶奶這才點頭笑說:“這便好了。太後娘娘為人十分寬和,又素來喜歡小孩子,指給你的嬤嬤自然不會差了。”


    又低低地囑咐了黛玉一些話,隻聽得黛玉臉紅紅的,猶似要滴出血來一般。


    林姑奶奶笑道:“這有什麽可害羞的。我在宮裏頭那麽多年,看得多了,平日裏頭那個妃嬪不是規規矩矩的,可是玉兒你得記得,若是夫妻兩個在房裏頭也是如此,那麽可就是往外頭推丈夫呢。誰不喜歡嬌嬌軟軟會撒嬌的呢?”


    黛玉捂著臉笑著嗔道:“您老人家忒……忒直白了些。”


    直到了飯時,林如海才回來了。見了黛玉,自然也是喜出望外。想著再過幾個月,自己便能抱上外孫子了,不免更加高興,連聲地問著黛玉想吃些什麽。


    黛玉笑道:“爹爹說的我好像是回來蹭飯的。不過家裏頭東西都還和我胃口,什麽都好。”


    一時飯後,黛玉便跟著林如海去了書房,蹙眉說了胤禛出去辦差的事情。


    林如海端著一杯香茶,細細地品了一口,說道:“這件事情我倒是聽說了,隻是這不是你該操心的。王爺自有主意。”


    黛玉擺弄著一方端硯,低聲說道:“我也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不過是平白地擔著心罷了。”


    林如海想了想,其實胤禛這一趟差事,還真是個燙手的山芋。他可不相信,隻憑著一個主考官幾個閱卷官就敢做下如此大事。


    本朝對科舉中賄買考官請人代考都是查處極嚴的。順治年間便曾發生過震驚天下的“丁酉弊案”,最後十六名主考全部被斬,數十人被流放寧古塔。如此嚴苛的懲處,誰還敢明知故犯?


    再者,為防止考生作弊,入場之前檢查很是嚴格,衣物靴帽都要是單層的不說,還要搜身兩次,進場後立刻落鎖,再不得出號房。為防止雇人替考,考生詳細的體貌特征都是記錄在履曆之上的,入場前有人專門檢查。


    如果說這樣的情況下仍有舞弊的發生,那麽隻能是有人花了極大的價錢,賄買了在江南官場舉足輕重的人物。再聯係到前幾日乃是噶禮的折子先到京城,言及已經將鬧事誣告的學子收監待審了,林如海不禁冷冷一笑,噶禮!


    林如海為官多年,自然知道噶禮。此人乃是滿洲正紅旗人,若是論起來,也頗有些才幹,在康熙三十五年親征葛爾丹之時被皇帝所賞識。但是為人十分貪婪,在任山西巡撫時便有人彈劾其貪贓枉法之事,隻是被他辯解過去了。


    如今他是兩江總督,江南地區曆來富庶,噶禮豈有不大貪特貪的?


    林如海倒不擔心胤禛這趟差辦不好,事實上,如今京城裏邊兒才是暗流洶湧之際,借著這趟差出去了,也是一件好事。


    隻是這些也不便對黛玉說,隻略略地提了幾句,叫她放心。又囑咐了一番,林如海便叫瑾兒親自帶人送了黛玉回去。瑾兒自然是巴不得多跟姐姐待一會子,興高采烈地騎著馬送姐姐去了。


    第七十章


    果然,胤禛這一去江南足足兩個多月。這兩個月裏京城之中可謂暗潮洶湧翻卷。


    十月裏頭,有人向康熙舉報步“太子黨”托合齊等人聚眾會飲,貪婪不法。托合齊時任步兵統領,實際上就是常說的“九門提督”,負責京師九門內外守衛巡查,真真正正的天子門戶,地位極其重要。


    康熙接到密報,當機立斷,命佟國維之子隆科多接任了托合齊的位置,然後又命誠親王胤祉,八貝勒胤禩等人徹查托合齊與太子胤礽結黨一事。


    隨後,原步兵統領托合齊,刑部尚書齊士武,兵部尚書耿額等“太子黨”中堅力量相繼落網。


    至十月底,康熙在暢春園內召見諸王、貝勒、文武大臣,此時托合齊已死,康熙盛怒未消,著人將其挫骨揚灰,不準收葬。又有刑部尚書齊士武更是悲慘——康熙命人用鐵釘將他釘在了牆上,最後嚎呼數日而死。


    黛玉雖然久居內宅,然雍王府上消息還是靈通的,這一天十六福晉郭絡羅氏也因著身懷有孕來看她,至晚間胤祿來接時,便說了此事。


    黛玉聽了,隻嚇得臉色蒼白,險些從凳子上頭摔了下去,肚子一陣陣發緊。宋嬤嬤見狀,趕緊上來扶著黛玉坐好,替她撫著胸口順氣。


    胤祿見了,也後悔自己嘴快,將如此血腥之事說與女眷聽了。再扭頭看看自己的福晉,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倒是不害怕的。


    黛玉平複了一下自己極快的心跳,強笑道:“我膽子太小了,經不住事兒,倒叫你們看了笑話。”


    十六福晉忙道:“四嫂哪裏的話,都是他莽撞,險些驚著了四嫂。等四哥回來,叫四哥好生罰他!”


    胤祿也忙笑著彎腰作揖求饒。


    黛玉知道這是夫妻兩個怕她沉心,岔開了話頭,也勉強笑道:“天也晚了,也不虛留你們了。若是再晚些,恐怕太冷了。”


    胤祿隻得帶著十六福晉先回去了,又暗中囑咐宋嬤嬤好生照看著黛玉,若有什麽事情,隻趕緊去旁邊十三爺府裏頭叫人就是了。


    宋嬤嬤這裏連聲應著,將他們送出了院子便趕緊回來看黛玉,見她靠在暖炕上頭,身上搭了一條大紅錦被,雪雁秋雁兩個正在給她謝著簪環戒指鐲子指套等物。


    宋嬤嬤上前問道:“福晉,可要請太醫來瞧瞧?”


    黛玉臉上猶是雪白一片,右手輕輕地撫著肚子,感受著裏頭不規則的胎動,搖了搖頭。


    宋嬤嬤擔心不已,勸道:“還是看看罷,也好放心些。”


    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沒有了驚慌的神色,黛玉沉聲道:“嬤嬤,你去叫了內院管家進來。”


    宋嬤嬤無法,隻得快步出去了。一時管家進來了,隻在外間兒垂首請安。


    黛玉便扶著雪雁的手站了起來走出去,吩咐道:“回頭命人去各院子傳話,就說我的話,這些日子沒事兒都在自己的院子裏頭好生待著。若有家裏人求見,隻說如今王爺不在家裏,一概不準。若是咱們門下的人來請安,也叫他們等到了王爺回來。”


    管家應了自去安排。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秋雁過來點了燈,明明滅滅的火光映在黛玉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黛玉抱著一隻鏤空纏枝蘭花樣兒琺琅掐絲小手爐,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燭火。天,終究是要變了麽?


    要說這太子胤礽,自從被複立以後,並為從被廢黜中吸取教訓,相反地行事越發地囂張狂妄起來,周圍很快就聚集了一些朝中掌著實權之人。他不但對胤禩等人大肆打壓,更是屢次派家奴到地方上去敲詐勒索。


    如此倒行逆施,其實不必胤禛胤禩等人如何,康熙便容不下他了。


    記得太子二次被廢,大概就在這一兩年間了罷?


    康熙素來標榜仁政,如今這番雷霆手段,處置了太子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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