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不出去,隻愛混在內院裏跟一堆姨娘姬妾廝鬧,可巧兒有人相邀,說是有幾件子有了年月的好東西,故而今日出去了。待他回來,邢夫人便帶了三分幸災樂禍二分不屑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賈赦便哼道:“素日裏隻聽聞二太太和善知禮,為了自己的女兒竟對著我十一二歲的外甥女兒借東西!真是個好的很哪!”


    邢夫人掩著嘴笑道:“可不是麽?自打大姑娘晉了貴人,她可是一日比一日張狂了,有時候竟打著蓋省親園子的名兒在老太太那裏隻打個照麵兒就走的。如今還仗著自己是長輩,跟林姑娘張這個嘴,想是拿準了林姑娘不好駁回的主意了。老爺想啊,這東西真擺到了園子裏,林姑娘還能要回去?不過林姑娘到底是咱們姑奶奶的女兒,真正是心裏有溝壑手上有手段的大家閨秀呢。”


    賈赦捋著三寸長的胡子,搖頭晃腦地問道:“老太太就沒什麽說的?”


    邢夫人搖了搖頭。賈赦不禁有些埋怨老太太,自打要蓋省親的園子,自己不但拿了銀子,還被王夫人打著節省的牌將自己費了不少功夫弄得好生精致的園子占了去,這也罷了。若是日後元春聖寵不斷,想來也自有一番好處。不過那個王氏近來可真是狂了,拿著元春省親做文章,克扣了大房好幾項用度。自己雖然不滿,這個時候也不好張嘴。如今丟人丟到親戚家了,老太太竟還一言不發?


    留下的四個人裏,唯有賈政不知是因著何事,也隻猜測是蓋園子罷了。


    賈母半閉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長歎一聲,掃視著屋子裏的四個人。王夫人心裏微微地顫了一下,到底是早就打好了主意的,便定下心來。


    賈母歎道:“二太太,你可知錯?”


    王夫人忙上前,低頭不語。


    賈政倒是吃了一驚,忙問道:“老太太,王氏可是衝撞了老太太?”


    賈母隻盯著王夫人,王夫人無奈,隻得說道:“媳婦兒知錯了。”


    賈政回頭對著王夫人喝道:“你到底如何衝撞了老太太?快些給老太太認錯賠不是!不然我必不和你幹休!”


    王夫人拿帕子拭了拭眼睛,微微帶了些哭音兒,說道:“我哪裏敢衝撞老太太?素日裏我的為人老爺還不知道麽?原是一點子小事情,林姑娘和史大姑娘在我那裏有了些口角,想是老太太因著這個生氣呢。”


    賈政奇道:“這兩個孩子都是咱們家親戚,平日裏又在一處玩,怎麽會有口角?若果真如此,倒是該當好生管教一番。”


    賈母聽了王夫人的話,本已惱怒不已,此時的黛玉是她心頭之寶,今日黛玉行事說話更是一派大家風範,更讓她打定了主意成全二玉之事,再者林家更是賈家不可缺少的助力,哪裏能讓王夫人如此說?又聽得賈政不問青紅皂白,更是生氣,隻重重一拍桌子,恨聲道:“二太太,果是如此嗎?在我麵前你尚且敢如此顛倒是非,背後如何待我的玉兒更是可想而知了!”


    到底是在榮府中掌權了幾十年,此時賈母發火,王夫人便心虛了,又見賈政疑惑地看著自己,心知此事不能善了,為今之計,隻有先發製人了。當下不再猶豫,跪在地上,哭道:“老太太,原是媳婦兒著急了,隻想著明兒貴人主子省親好看,竟和林姑娘借了東西,不想竟然惹怒了林姑娘,媳婦兒錯了。”


    賈母恨鐵不成鋼地望著王夫人,冷笑道:“虧你張得開那嘴!林丫頭家裏有金山銀山,跟你又有何幹係?你家裏蓋園子,憑什麽去和人家林家去借東西?別以為我不知你的心思,誰也不是傻子!”


    近日來,賈母見王夫人在府裏邊越發地氣焰高漲,大有將自己架空的意思。因著元春晉位不久,又眼看著要省親,實不願與她計較。不想王夫人得意忘形,竟然直接開口跟黛玉要東西,使得黛玉怒而離去。自己還為寶玉打算呢,本來就是不好成事,誰知寶玉的親娘竟如此拆台!


    王夫人倒也不含糊,不待賈政如何,便掩了掩嘴角,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款款地說道:“老太太教訓我,媳婦兒不敢還口!隻是媳婦兒有話,實在是不能不說。


    “家裏蓋著省親園子,原是為了貴人主子好看,色色都要好的。別的不說,單是請那山子野給畫圖兒,就花了多少銀子?再者,前兒薔兒從姑蘇回來,隻那采買的小戲子置辦的行頭聘請的教習便花了五萬兩銀子,從甄家存著的竟一點子都沒剩下。還有璉兒訂製的各色珠簾帳幔桌圍床裙之類,也要六萬多銀子,隻這兩項,便花去了十多萬兩銀子。


    “當日裏咱們可隻攢了三十萬銀子出來。這麽算來,又夠做什麽的?更別提那些工匠材料花草樹木之類的。媳婦兒算著賬,實在是捉襟見肘的。


    “再者園子蓋了出來,難不成空擺著?可叫貴人主子看什麽呢?貴人主子省親,代表的是皇家風範,自然都得擺上那些襯得起貴人主子的東西來。開了咱們家的庫,都擺了出來隻怕也不夠的。若說是到外邊買去,一來不見得能淘換到好東西,二來便是有了東西,咱們也不能拿出銀子來的。


    “因此我想了多少天了,說不得我舍了這副老臉,跟親戚家借一些出來,略擺一擺,待娘娘的事兒完了,自然歸還的。


    “誰成想林姑娘竟是不肯的,寶丫頭雲姑娘幫著我說了兩句,林姑娘便惱了,這原是我沒想到的。”


    賈赦冷笑道道:“既然如此,二太太你如何不向你的親戚去借?你妹子一家子主子奴才在這裏住了幾年了,也沒見你跟他們去借!倒是打著我十來歲的外甥女的主意?”


    王夫人聽了,心裏惱羞臉上卻是笑的:“大老爺這話說的。原是大姑娘今日就要回去,我想著過幾日再說雖也使得,到底還是早些敲定了好。反正我妹子住在這裏,何時去拿不可?如今我也後悔了,隻想著親戚間有話直說,卻不想惹惱了大姑娘。說不得在這裏跟老太太請罪呢!”


    賈母冷冷地看著王夫人口若懸河,可笑平日裏隻說她是個不說話的,此時一見,原是自己錯了,這王氏不但能說,而且會說。一張嘴比起鳳姐兒來,隻有更加厲害的。


    賈政聽了,笑道:“原來是這樣的,老太太也別惱了。林姑娘是敏妹的女兒,再不會為了這個跟咱們生分了的。”


    頓了頓又道:“我素日不理俗事,倒是這省親園子蓋到了如今,銀錢若是不繼,可怎生是好?”


    賈母閉了閉眼睛,壓下心裏火氣,淡淡說道:“原是為了你的女兒蓋園子,你說罷。”


    王夫人不待賈政張口,便笑道:“雖然是我們二房的女兒,可貴人主子到底是咱們合府的榮耀。正該咱們給貴人長臉的時候,老太太又是經曆過的,說不得得請老太太的主意呢。”


    邢夫人聽了王夫人這話,竟還是要大房繼續往外拿銀子的意思,忍不住冷笑道:“二太太這話說的,誰不知道如今省親是咱們府裏的大事?為了預備貴人的園子,我們大房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如今這個月的月錢都沒得呢,我們是窮的……”正滔滔不絕地說著,忽見老太太瞪了過來,忙閉了嘴。


    賈母冷笑道:“依我說,竟是這樣罷,大房出了銀子出了地,二房原本隻出了銀子,原有些不公了。既然銀子不夠,我這裏再出二萬兩,剩下的,你們二房自己去想轍罷。你當初的嫁妝如今的私房,我雖然不知道,但為了你自己的女兒,說不得多拿出來一些罷。隻一樣,你若再敢打我玉兒的主意,我再不會輕易與你幹休!”最後一句乃是對著王夫人一人說的。


    王夫人見賈母顏色不同往日,疾言厲色,又聽賈政說道:“自然如此,兒子全憑老太太的主意。”


    王夫人心裏不禁暗恨,低下頭冷笑一聲,口內應了。


    一時散去,賈赦父妻倒是高興,這次沒有平白的又拿銀子出去,二太太又被老太太一番敲打,二人相跟著回去了。


    王夫人見賈政回了榮禧堂後又出來了,直奔著趙姨娘的小院子去了,恨得心裏罵了無數句狐狸精。


    待到梳洗了躺下,又細細地琢磨著,如今林丫頭那裏暫且弄不出東西來,老太太也盯著呢,且不必去捋這個虎須。


    隻是這園子裏的擺設確實乃一項極大的花費,自己雖有不少私房,東西也都不錯,隻是這個時候拿了出來,將來如何再拿回去?


    忽然想到了黛玉的話,薛家?


    王夫人眼睛一亮,正是薛家呢!在這裏住了幾年了,外邊沒少仗著榮府的名頭做事情,如今自己這裏有了事情,叫她們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還有老太太,私房的東西哪個不是好的?如今不拿了出來還帶了去五台山不成?她素來疼愛孫子孫女,到時候好生求一求就有了。


    至於林家的,想到過幾日便是二十六,原可以進宮去請安,王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兒笑容。


    第三十五章


    翌日一早,王夫人到賈母那裏立過了規矩,伺候著賈母用過了早飯,便忙忙地回了自己院子,草草吃了些東西,便一疊聲兒地叫金釧兒彩雲跟著,去了梨香院。


    寶釵雖然在王夫人麵前極盡賢惠之能,到底收拾屋子要用些時間,故而還沒有從梨香院裏搬了出來。薛姨媽這兩日看著家裏邊忙忙亂亂的樣子,不免抱怨寶釵:“好好的住在這裏,何苦要搬?那邊院子如何能比得這裏?這原本是這府裏的老公爺晚年靜養之處,住著又寬敞又體麵,那邊的院子窄小不少,色色東西都不如這裏的。”


    寶釵倒是無所謂住在哪裏,笑道:“媽也真是的。什麽好的地方?若說好,哪裏有咱們自己家裏寬宅大院的舒坦?咱們住在這裏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罷了,又能約束著些哥哥。為著咱們跟姨媽的情分,也該幫著姨媽的。”


    正說著,忽聽外邊丫頭叫道:“二太太來了!”


    母女兩個忙掩了話茬兒,一起迎了出去。王夫人薛姨媽兩個姐妹這些日子見的少了些,此時親熱非常,寒暄了兩句便攜手進了屋子。


    寶釵叫同喜沏了茶來,親自端了奉給王夫人。自從元春晉了貴人後,王夫人所受的奉承著實不少,然而要說起這奉承她最舒服的,還得是寶釵。


    王夫人接過茶,看著寶釵如銀盆滿月一般的粉麵,水杏大眼波光柔柔,又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藕荷色對襟寬袖雪紗褂兒,底下係著一條雪青色繡滿菊花的裙子,頭上斜斜地挽了個發髻,隻插著一隻點翠的鳳頭簪,耳邊倒是戴了一副赤金鑲寶的墜子,和著胸前的金鎖遙相呼應。


    又見她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薛姨媽旁邊,臉上淡淡微笑,不露一絲兒輕狂。


    王夫人心裏點頭,先有了幾分喜歡——這方是大家子的姑娘,哪裏就要捯飭的一股子風流妖嬈的勁兒了?


    薛姨媽笑道:“今日姐姐怎麽有空過來了?你那裏修省親別墅忙的什麽似的,若是有事,打發人來說一聲不就結了?再者我們過去也是一樣的。”


    王夫人此時最喜的便是“省親”二字,聽妹妹如此說,麵上帶笑,穩穩地端起了茶來,飲了一口方道:“妹妹不知,如今我也是偷空兒歇著一會子罷了。若是不過來,隻怕連這會子功夫都沒有呢。”


    說著,將茶輕輕放在了一旁,拿了帕子拭了拭嘴角。


    薛姨媽看她拿著那副貴人親娘的勁頭,心裏頗為不屑。要說起來,自己也是見過元春的,若是論起容貌才學來,還真不如寶丫頭。薛姨媽下意識地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眯了眯眼,朝王夫人笑道:“看姐姐說的,貴人能回來省親,那是多大的恩典?姐姐是貴人的親娘,這天大的喜事,可不就得姐姐全權地頂了起來?”


    一句話奉承得王夫人越發地舒坦了,笑道:“唉,說不得我自去強掙著操勞罷了。說起來,倒也委屈了妹妹,為了貴人還得搬去那邊。”


    薛姨媽忙道:“姐姐這是什麽話?貴人省親,本來沒我們什麽事,如今能夠出一把子力,還不是我們應該的?”


    寶釵也笑道:“都是親戚,姨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倒讓媽和我不好意思了。”


    王夫人想著自己的來意,抿了抿嘴:“說起親戚二字,竟是讓人氣惱的。你說那林丫頭,頭兩年也在這裏住過,一般的丫頭是丫頭婆子是婆子的伺候著,如今我們這裏有點子事情,不過是暫時需要他們支應一把子,竟是不肯的!為此,還讓寶丫頭受了委屈,我也在老太太那裏……”


    說到這裏,陡然停住,又長長歎了口氣。


    寶釵想到那日黛玉巧笑嫣然間便將借物之事引到了自家身上,當著那麽多人,又是主子又是奴才的,自己被擠兌的沒法,隻得紅著眼圈點頭。


    此時王夫人舊事重提,寶釵心裏羞惱交加,藏在衣袖中的粉拳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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