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鍾後，方俊跟在葉程宇身後回了篝火晚會。
那邊的同性情侶還在high，方俊和葉程宇也遇到了白天中飯時的王言和胥以軍一行人。
方俊勉強敷衍著眾人，陪著笑臉和他們談天扯地。
不過幾個來回下來，他意識到身邊葉程宇情緒一直不怎麽高。
他不知道對方那莫名奇妙的淡漠態度和之前在岩石後的那段微妙留白有無關係，隻是覺得自從回了篝火晚會後，兩人間的氣氛就有些匪夷所思。
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周圍人一連串的詢問，方俊一直若有若無地注意著身邊表情複雜的葉程宇。
雖然在那些gay搞怪地讓葉程宇回答一些十分難堪的問題時，這小子也十分配合，不過方俊總覺得對方整體反應上都滯鈍了許多。
說服自己對方也許是忙活了一天已然筋疲力盡，方俊也沒多問。
跟那些笑意盎然的同性情侶們調侃了幾句後，方俊便托辭說他倆還有點事情要辦，體貼地決定帶葉程宇先回旅館休息。
臨走時，那幫子男人還一臉曖昧地衝他們點頭，捉弄地笑著說“祝你們‘辦事’愉快”。
成功擺脫好事八卦者的糾纏，方俊和葉程宇回了旅館。
因為電梯檢修，兩人隻能拐入邊側樓道向3樓邁進。
廊道中居然沒燈。
黑漆漆一片和鬼屋有的一拚。
方俊感覺這旅館服務就跟充話費送的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步履聲回蕩在寂靜空間中發出不和諧的清脆聲響。
葉程宇一直在前麵沉默邁步。
方俊皺眉盯著對方後腦，視線十分凝然。
不知是不是周遭的寂靜和漆黑讓他莫名躁然，方俊不自在地想找個話題打破兩人間一直盤旋的沉默。
想到先前沙灘岩石後葉程宇近在咫尺的鼻息還有對方那詭異的沉默，方俊動了動喉結，單手覆上後頸緩緩搓著，心情像是攪入顏料的靜水，漸漸暈染出一片混亂。
就這麽沉著臉跟在葉程宇身後上到2層轉角，方俊終於低聲喚了句：“小葉。”
聽到對方聲音響起，前方葉程宇突兀地震了下肩膀，微微側首：“……嗯？”
方俊能聽出來對方聲音中掩飾不住的隱隱幹澀。
“既然照片已經拿到了。”潤了下唇，方俊繼續在一片漆黑中盯著葉程宇後腦勺，“我們回去就可以通知羅珊。”
前方葉程宇腳步頓了頓。
滯了一會兒，他才淡淡點頭：“對。”
短短一個字後，葉程宇再次陷入沉默。
方俊就那麽無言地跟著對方回了房間。
看著葉程宇踱至床邊徑直仰躺而入，他站在沙發邊望著對方，勉強笑了笑：“累了？”
床上男人唇角長長泄出一口氣，無言地點了點頭。
苦笑著走到床邊，方俊抬腳踢了踢葉程宇搭在床沿的小腿：“你先衝個澡，一身沙子。”
葉程宇沒動。
“你先衝。”方俊朝對方揚了揚手中相機，“我先把照片弄出來傳給羅珊，然後再洗。”
皺眉，葉程宇從床上半撐起來，伸手揉了揉頭發。
沒和方俊對視的意思，他徑直站起來，就那麽沉默著晃入洗手間。
聽著對方關上衛生間門的突兀聲響，方俊靜默地站在客廳裏，視線幽深地望著對方緊閉的門沿。
——他不知道自己和對方之間那種詭異氣氛是怎麽回事。
然而讓他在意的是——
現在自己竟然無來由地有種神經緊繃感。
簡直莫名其妙。
胃——有點痛。
他皺眉扯了扯襯衫前襟，表情肅然。
就那麽石化了般又在廳裏麵站了一會兒，他掏出相機把幾張照片整理出來弄到電腦上傳給了羅珊。
幾分鍾後，羅珊直接一個電話追了過來。
方俊聽著那邊女人夾雜著鼻音的壓抑聲線，明白對方應該在抽泣。
不過扯著方俊訴說了將近20分鍾，羅珊那柔弱的抱怨語氣漸漸被憤怒填滿。
像是複仇女神崛起一般，她聲音漸利，狠話連篇，弄得方俊一臉尷尬。
最後她說要讓方俊和葉程宇細致把和傑瑞德混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和女人的身家資料全查出來，說是不搞死他們絕不罷休。
方俊捏著電話一臉黑線地聽著對麵搖身變為河東獅吼的女人抱怨了又有10分鍾，他感覺自己已經折壽幾百年。
掛電話的時候，他長長歎了口氣，轉身陷入沙發，仰頭望向雪色天花板。
女人這種動物果然惹不起。
有出軌傾向時她們是福爾摩斯。
確認出軌後她們是母老虎兼劊子手兼複仇女神。
伸手捋了把臉，方俊閉眸苦笑。
他記得自己和謝芝羽分手前，那個女人的敏感神經質。
不管他出入什麽場合，對方總要他隨時隨地匯報。
不僅要上報和什麽人在一起，還要用手機發gps地圖截圖。
最開始他還蠻享受對方這種24小時監控。
不過到後期，他漸漸意識到，這已然上升到一種信任危機。
無論他怎麽向她保證，對方總是不厭其煩地翻看他手機，查找根本不存在的出軌證據。
最終，還是對方自己沒事找茬弄出個空穴來風的事情，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後草草和他分了手。
伸手扯開襯衫所有扣子，方俊就那麽敞著赤|裸胸口，伸手捏著眉。
靠在沙發上養了幾分鍾神，方俊漸漸意識到衛生間裏的葉程宇已經衝了將近半小時的澡。
皺眉從沙發上晃悠起來，他溜達到洗手間門邊，敲了敲門：“喂，小葉。”
“嗯。”洗手間內，混雜著淅淅瀝瀝的衝水聲，葉程宇模糊開口。
“洗完沒？”
“馬上。”
嗤笑，方俊單肘抵上門沿，調侃：“你幹什麽呢？”
衛生間內水聲戛然而止。
方俊一愣。
十幾秒後，他便聽到衛生間內傳來赤著的腳踩在光滑瓷磚上的聲音。
方俊張了張唇，一臉意外。
不過剛要開口詢問，衛生間門便大敞。
溫熱氣團從室內湧出，葉程宇用毛巾罩著腦袋，腰上裹著條浴巾，表情凜然：“你要洗是麽，那就進來先看看，那個淋浴噴頭不是很好用。”轉身踱到洗手池邊，葉程宇端起牙缸和牙刷，視線黏在鏡麵上，“我刷完牙就出去。”
瞅著那小子沒表情的側顏，方俊靜默門邊。
即便葉程宇表現得沒有任何反常，但方俊還是能隱隱感覺到整個狹小衛生間內莫名其妙充斥的詭異氣壓。
無言地盯了會兒坦然刷牙的葉程宇，他瞄了眼對方身後淋浴間，皺眉。
側身邁入溫熱衛生間，方俊能嗅到一陣濃鬱的洗發水味道。
還是檸檬味。
無意識地勾了下唇角，他踱到葉程宇身邊。
洗手池離後麵牆壁太近，葉程宇站下後，方俊要想過去就必須要緊貼著對方和牆壁蹭過去。
沒錯。
對於這邊扯淡的空間設計，方俊繼續腦補為話費贈品服務。
在對方身後滯下腳步，方俊有點尷尬地向裏麵揚了揚下巴：“那個，你先往裏去點。”
聞言，葉程宇皺眉瞄了眼方俊，咬著牙刷帶著滿嘴泡沫向裏麵移了一步。
方俊順勢擠過去。
不過整個空間還是狹小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皺著眉蹭著葉程宇大後背滑過去，方俊感覺自己襯衫都被背後牆壁上掛滿的水汽浸濕。
不過，這些操蛋情況還不是高|潮。
高|潮是，當方俊好不容易擠過去後，葉程宇腰間的浴巾被他粗糙衣服蹭開了。
驚詫地撐了下眉，方俊本能地伸手探上對方腰畔幫對方護了一下。
感受到方俊手掌力道，葉程宇滿嘴泡沫地“操”了一聲，睜圓了眼，炸毛地扯住浴巾朝旁邊跳開一步，一臉殺人表情逼向方俊：“你特麽幹嗎？”
方俊則舉起雙手，幹澀地咧了咧唇：“不是故意的。”
葉程宇黑著臉直接一腳踹上方俊小腿。
抽吸著向裏麵踉蹌了兩步，方俊苦笑著擰眉，一邊搖頭一邊難耐：“大爺，冤枉啊。”
把牙刷從嘴裏拔出，葉程宇吐掉泡沫，眯眼：“這地兒這麽小你非往裏擠什麽？”
“你不是說先進來看看麽？”
“我不告訴你我先刷完牙麽？”
“……”
瞅著對麵葉程宇據理力爭的表情，方俊還想再說一句，不過倏然意識到什麽——
兩人之間的詭異氛圍似乎因為這沒來由的小吵鬧緩解了很多。
感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方俊綻開笑顏，捉弄地探身向前徑直揉了揉葉程宇濕漉漉發梢：“行了，你抓緊擦了頭出去。”
感受到方俊伸手探上自己發頂，葉程宇方才還十分坦然的表情生然一僵。
就像是突然被冰凍了般，十分誇張。
幾秒後，連方俊也有種錯覺自己這一掌過去把這小子直接時間靜止了。
不過尚未等他反應過來，葉程宇便陰著臉伸手攥住他手腕。
強行把他手掌從頭上拉開，葉程宇側開眼繃了下咬肌，臉色有些僵硬：“你要洗就洗吧。”轉身沒再看方俊，他動作有些機械地漱了口擺好牙缸牙刷，像是避瘟疫一樣拐出衛生間。
愣在原地，方俊啞然地目送葉程宇身影消失在衛生間門口。
片刻後，他單手蹭入發梢，慢慢擰起眉——
剛才自己真不知道是在瞎開心什麽。
這氣氛不僅沒好轉，怎麽還特麽有點墜入深淵的意思。
挫敗地立於原地想理清思緒，方俊兀自無言。
不知為何，心情一瞬不可抑止地陰沉起來。
單手順入發梢揉了揉，他抬眸望著鏡麵中自己凝重的臉，細細眯縫起眼。
指尖探上還帶著朦朧霧氣的鏡麵擦了擦，他感覺思緒愈加混沌。
本來和這小子開玩笑他從來不用顧忌什麽尺度。
——因為對方從來沒真正計較過。
不過不知道今晚對方到底是中了什麽邪，他隱隱感覺自從拍了傑瑞德他們照片後，對方態度實在有點怪怪的。
而最重要的是——
他自己也隱隱感到那種籠罩在兩人間不可言喻的詭異。
15分鍾後衝完澡從衛生間出來，方俊用毛巾揉著濕漉漉頭發邁入客廳。
抬眼，他卻意外注意到所有燈都被關了。
葉程宇已經安穩地躺在床上，背對著他的方向，蓋著厚實的被子。
在客廳邊站了一會兒，方俊視線凝固在對方身上，踱到床邊輕輕坐下。
靠上床板，他單腿支上床，側頭望著葉程宇後腦：“已經睡了？”
身邊男人沒動也沒回應。
方俊皺了皺眉，在安靜空間中聽著對方沉穩呼吸。
就那麽無言地靠著床板坐了一會兒，他盡量動作輕地拉過一點蓋在葉程宇身上的被子，兩條腿都縮了進去。
不過剛要躺平，身邊男人卻背對著他喃喃開口：“你聯係過羅珊了？”
方俊怔了一下。
動作一滯，他點頭：“對。”
“她怎麽說？”
方俊苦笑。
長長吸了口氣，他仰頭望向天花板：“還能怎麽說，女人麽，除了生氣傷心還能有別的麽。”
“……”葉程宇沉默。
“不過她倒是交代了新任務。”方俊把毛巾從頭上拉下來，抬手一扔正巧扔在不遠處的椅子背上，“讓咱繼續調查傑瑞德情夫和情婦的資料。”
感覺把情婦和情夫這倆詞兒一起說出來，方俊都有種難耐感。
“是麽。”葉程宇的聲音帶了點疲憊的嘶啞。
“嗯。”方俊調整了下動作，伸手探了探發梢的濕度，確認適中後，才躺下。
“調查工作我會聯係下齊娜，”葉程宇仍然背對著方俊，“讓她幫忙就好。”
“齊娜？我們自己調查也沒差不是麽？”方俊有點意外，單肘撐著腦袋，側躺著望向身邊葉程宇後腦。
“咱倆在這邊能搜集到的線索實在很少不是麽。”葉程宇把被子又往身上拽了一點，“除了拍他們照片，想深入了解也基本不可能。”微微轉過來，仰躺著望向天花板，葉程宇仍然沒看方俊，“島上這邊網絡實在夠差，咱隻能先把那兩人的照片傳給齊娜，讓她深入調查一下就好。”
“……”方俊聳了下肩，表示認同。
就那麽又瞅了會兒葉程宇側顏，方俊笑了笑：“所以說，明天咱隻要拍到那兩個人照片就行了？”
“對。”點頭，葉程宇閉上眼，“很快就結束了。”
聞言，方俊勾了下唇，單臂枕在腦後，有些釋然地暢快道：“是啊。”
兩個男人又靜默躺了一會兒，方俊聽到葉程宇說：“明兒他們這個團還有什麽娛樂項目？”
方俊皺眉回憶了一下：“我聽說上午有什麽團體性質的遊戲，下午的話據說是去這邊的人工楓林，那邊好像也有什麽活動。”
“人工楓林？”葉程宇挑眉。
“是啊。”方俊歎，“不然現在這季節上哪兒看楓葉去。”
葉程宇撇了下唇：“那個團體性質的遊戲傑瑞德他們會參加？”
“當然。”方俊笑，“據說是什麽團體性質的情侶默契考驗遊戲，有他們折騰的。”
躺在方俊身邊的葉程宇聽到“情侶”那個詞後，再次一陣噤聲。
就那麽沉默著沒再搭話，他睜著一雙晶亮眼眸，十分細致地研究著天花板，就仿佛能直接看到星空般。
方俊調侃完，見身邊葉程宇沒回應，就當是對方準備睡了。
翻了個身，他枕著側臂背對著葉程宇，閉上眼淡淡一聲：“我睡了啊。”
“方俊。”
聽對方突兀一聲喚，方俊皺了下眉：“嗯。”
“明天拍完他們照片咱就能回去了是吧。”
“……”方俊半睜開眼。
就那麽沉默了一會兒，他認真點頭：“沒錯。”唇角浮現一抹淡笑，他長長出了口氣，“不過當然，如果你還想再在fairy島看看景，咱就陪他們再玩兩天，反正——”
“那好，明天最好能拍到。”方俊一句話還沒說完，葉程宇那邊就冷冷打斷。
“……”張了下唇，方俊意外撐眉。
同樣背過身去，葉程宇視線凝然地盯著床頭邊櫃，聲音低沉地喃喃：“弄完之後，任務算是差不多了，咱就沒必要再待下去。”
方俊臉上的玩笑表情漸漸淡下。
沉默了一會兒，他閉眼，聲音十分黯淡：“當然。”
“之前跟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對吧。”
葉程宇聲音從背後飄來，方俊再次睜眼。
有點納悶，他轉頭望向葉程宇：“——什麽事情？”
“回去以後——”葉程宇聲音帶了點幹澀，“在這邊發生的事情，別跟別人說。”
“……”
方俊眯眼。
慢慢半撐起身體，他側身整個麵向葉程宇大後背，兀自消化著對方剛才傳遞的信息。
不過斟酌來回，他漸漸意識到，對方那句“這邊發生的事情”是指自己和對方那些令人尷尬的“gay”行為。
不知為何，想到這點後，心下就莫名爬上一抹隱隱的不悅，方俊側了側頭。
又在黑暗中沉默了不知多久，他繃了繃咬肌，聲音有點陰沉：“什麽意思？”
葉程宇那邊又陷入沉默。
方俊耐心等著。
不過，他幾乎能聽到那種慍怒灼燒神經的細碎“嘶嘶”聲。
仍然沒轉身，葉程宇好久後才回應：“咱演戲的事情。”
“演戲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方俊在對方話音落下瞬間便生硬接上。
“……我是說……細節。”葉程宇單手順入發梢。
“……”
不知為何，望著那個始終不願轉過來看自己的男人，方俊隻感覺心下那抹不悅感愈來愈鮮明。
他搞不清對方專門跟他說這種事情到底是何用意。
最重要的是——
他壓根沒打算把這種事情當什麽八卦宣揚出去。
為什麽對方會如此小心翼翼地叮嚀一遍。
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戳刺著神經。
讓他愈加難耐。
壓著細碎的慍怒感，方俊喉結上下遊動著，不知為何，順然就有種想讓眼前男人同樣惱火起來的衝動。
繃著咬肌，他慢慢湊近葉程宇後背，視線凜然地盯著對方耳畔，壓低聲音：“怎麽。”呼氣吹在葉程宇耳廓上，方俊看著對方本能地縮了縮肩膀，“就這麽點需要演戲的程度你就受不了了？”
“……”葉程宇肩膀不可抑止地動了下。
再次向對方靠近了些，方俊直接把唇湊到對方耳朵邊，虛起聲音：“我問你，你在擔心什麽？嗯？”
“……”
“擔心我告訴別人咱倆接吻了麽？”
身前男人肩膀上的肌肉繃了起來。
“還是你擔心——”方俊表情十分陰冷，“咱倆假戲真做？”
那句“假戲真做”剛出口，方俊便注意到葉程宇整個肩膀狠狠一縮。
下一秒，未等他反應，眼前男人便一掀被子，麻利下了床，揪起枕頭扔到不遠處沙發上。
方俊啞然地望著一語不置的葉程宇，半撐著身體，還有點懵。
跳上沙發，葉程宇冷著臉撥拉了下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拉到身上直接當被子蓋，麵朝內躺下。
沙發吱呀的彈簧聲漸漸消失。
整個廳室重新恢複安靜。
方俊表情陰霾地半坐在床上，單手蹭入發梢，就那麽望著沙發上葉程宇大後背，一陣挫敗。
“臥槽你幹什麽？”靠上床頭板，方俊視線灼然地盯著葉程宇，“葉程宇。”
“……”
瞄著對方身上蓋著的單薄外套，方俊無奈：“你那麽睡回頭感冒。”
“……”
又等了許久，見對方還沒回應，方俊脫力地歎了口氣，支起一條腿，聲音漸轉誠懇：“喂，葉程宇。”
“……”
“我開玩笑的。”
“……”
“沒別的意思。”
“……”
葉程宇閉著眼，努力想屏蔽身後男人的聲音。
不明白自己是突然間發什麽瘋，做出這種幼稚不堪類似耍脾氣的扯淡行為。
但不知為何，聽著剛才對方用那種調侃加戲謔的語氣說出“你擔心咱倆假戲真做”，他就莫名惱火。
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惱火什麽，隻是——
莫名覺得不想和對方談論這件事。
晚上在岩石邊和對方那段詭異的沉默，他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
不過那會兒，當方俊意外吻住他以及後來額角抵上他腦門，用那種帶著笑意的溫和聲線釋然地說出“蒙過去了”時，自己心下確實有種奇異的……躁動感。
就因為那一瞬的動蕩，他才突然沉默了。
他不知道當時方俊為什麽也同樣沒有任何言語。
隻知道當對方詢問地伸手托起他下巴時，對方指尖的細膩力道，讓他感到異常不自在。
那個時候的他，被那種光線昏暗加沉默的留白氛圍弄得迷惑不堪，最終隻能逃離般地扔了句“走吧”。
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那種難堪的氛圍會怎麽發展。
又或者——
他根本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麽發展。
有些煩躁地擰著眉，葉程宇緊緊閉上眼，試圖理清自己混亂思緒。
然而正沉思間，他卻突然感到身上衣服被突然抽走。
意外地剛要轉頭，整個身體卻又被什麽厚實的東西嚴嚴蓋上。
啞然睜眼，葉程宇注意到自己身上被蓋上了床上那唯一的一條被子。
方俊有些疲憊的麵孔出現在他沙發邊：“你要睡沙發就別逞能。”把他外套重新搭上沙發背，方俊點頭，“免得明天真感冒沒法出任務。”
言畢，對方沒再看他，轉身回了床。
葉程宇半抻著脖子觀望著方俊，注意到對方從這邊衣櫃裏又揪了條毛毯，直接蓋在身上仰倒床裏。
本想提醒對方在櫃子裏悶久的毯子不幹淨，然而葉程宇張了張嘴又什麽話都沒說。
無言地看著方俊閉上眼的臉頰，他視線漸轉凝重。
輕輕揪緊被子，上麵還留著方俊身上的味道。
被子上殘留的對方體溫包裹著葉程宇，讓他表情愈加複雜。
說實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混亂。
尤其是——確認自己已經混亂這件事情本身就讓他惱火。
弄得好像自己真特麽很在意似的。
單手揉著發梢，他幹脆緊閉眼瞼。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在意的。
不過就是演個戲而已麽。
反正明天拍完那倆目標人物後就能回去了。
一切就能回歸正常。
沒什麽好擔心的。
伸手捏著眉，葉程宇在心下暗忖——
沒錯。
沒什麽好擔心的。
那邊的同性情侶還在high，方俊和葉程宇也遇到了白天中飯時的王言和胥以軍一行人。
方俊勉強敷衍著眾人，陪著笑臉和他們談天扯地。
不過幾個來回下來，他意識到身邊葉程宇情緒一直不怎麽高。
他不知道對方那莫名奇妙的淡漠態度和之前在岩石後的那段微妙留白有無關係，隻是覺得自從回了篝火晚會後，兩人間的氣氛就有些匪夷所思。
心不在焉地應付著周圍人一連串的詢問，方俊一直若有若無地注意著身邊表情複雜的葉程宇。
雖然在那些gay搞怪地讓葉程宇回答一些十分難堪的問題時，這小子也十分配合，不過方俊總覺得對方整體反應上都滯鈍了許多。
說服自己對方也許是忙活了一天已然筋疲力盡，方俊也沒多問。
跟那些笑意盎然的同性情侶們調侃了幾句後，方俊便托辭說他倆還有點事情要辦，體貼地決定帶葉程宇先回旅館休息。
臨走時，那幫子男人還一臉曖昧地衝他們點頭，捉弄地笑著說“祝你們‘辦事’愉快”。
成功擺脫好事八卦者的糾纏，方俊和葉程宇回了旅館。
因為電梯檢修，兩人隻能拐入邊側樓道向3樓邁進。
廊道中居然沒燈。
黑漆漆一片和鬼屋有的一拚。
方俊感覺這旅館服務就跟充話費送的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步履聲回蕩在寂靜空間中發出不和諧的清脆聲響。
葉程宇一直在前麵沉默邁步。
方俊皺眉盯著對方後腦，視線十分凝然。
不知是不是周遭的寂靜和漆黑讓他莫名躁然，方俊不自在地想找個話題打破兩人間一直盤旋的沉默。
想到先前沙灘岩石後葉程宇近在咫尺的鼻息還有對方那詭異的沉默，方俊動了動喉結，單手覆上後頸緩緩搓著，心情像是攪入顏料的靜水，漸漸暈染出一片混亂。
就這麽沉著臉跟在葉程宇身後上到2層轉角，方俊終於低聲喚了句：“小葉。”
聽到對方聲音響起，前方葉程宇突兀地震了下肩膀，微微側首：“……嗯？”
方俊能聽出來對方聲音中掩飾不住的隱隱幹澀。
“既然照片已經拿到了。”潤了下唇，方俊繼續在一片漆黑中盯著葉程宇後腦勺，“我們回去就可以通知羅珊。”
前方葉程宇腳步頓了頓。
滯了一會兒，他才淡淡點頭：“對。”
短短一個字後，葉程宇再次陷入沉默。
方俊就那麽無言地跟著對方回了房間。
看著葉程宇踱至床邊徑直仰躺而入，他站在沙發邊望著對方，勉強笑了笑：“累了？”
床上男人唇角長長泄出一口氣，無言地點了點頭。
苦笑著走到床邊，方俊抬腳踢了踢葉程宇搭在床沿的小腿：“你先衝個澡，一身沙子。”
葉程宇沒動。
“你先衝。”方俊朝對方揚了揚手中相機，“我先把照片弄出來傳給羅珊，然後再洗。”
皺眉，葉程宇從床上半撐起來，伸手揉了揉頭發。
沒和方俊對視的意思，他徑直站起來，就那麽沉默著晃入洗手間。
聽著對方關上衛生間門的突兀聲響，方俊靜默地站在客廳裏，視線幽深地望著對方緊閉的門沿。
——他不知道自己和對方之間那種詭異氣氛是怎麽回事。
然而讓他在意的是——
現在自己竟然無來由地有種神經緊繃感。
簡直莫名其妙。
胃——有點痛。
他皺眉扯了扯襯衫前襟，表情肅然。
就那麽石化了般又在廳裏麵站了一會兒，他掏出相機把幾張照片整理出來弄到電腦上傳給了羅珊。
幾分鍾後，羅珊直接一個電話追了過來。
方俊聽著那邊女人夾雜著鼻音的壓抑聲線，明白對方應該在抽泣。
不過扯著方俊訴說了將近20分鍾，羅珊那柔弱的抱怨語氣漸漸被憤怒填滿。
像是複仇女神崛起一般，她聲音漸利，狠話連篇，弄得方俊一臉尷尬。
最後她說要讓方俊和葉程宇細致把和傑瑞德混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和女人的身家資料全查出來，說是不搞死他們絕不罷休。
方俊捏著電話一臉黑線地聽著對麵搖身變為河東獅吼的女人抱怨了又有10分鍾，他感覺自己已經折壽幾百年。
掛電話的時候，他長長歎了口氣，轉身陷入沙發，仰頭望向雪色天花板。
女人這種動物果然惹不起。
有出軌傾向時她們是福爾摩斯。
確認出軌後她們是母老虎兼劊子手兼複仇女神。
伸手捋了把臉，方俊閉眸苦笑。
他記得自己和謝芝羽分手前，那個女人的敏感神經質。
不管他出入什麽場合，對方總要他隨時隨地匯報。
不僅要上報和什麽人在一起，還要用手機發gps地圖截圖。
最開始他還蠻享受對方這種24小時監控。
不過到後期，他漸漸意識到，這已然上升到一種信任危機。
無論他怎麽向她保證，對方總是不厭其煩地翻看他手機，查找根本不存在的出軌證據。
最終，還是對方自己沒事找茬弄出個空穴來風的事情，把責任全推到他身上後草草和他分了手。
伸手扯開襯衫所有扣子，方俊就那麽敞著赤|裸胸口，伸手捏著眉。
靠在沙發上養了幾分鍾神，方俊漸漸意識到衛生間裏的葉程宇已經衝了將近半小時的澡。
皺眉從沙發上晃悠起來，他溜達到洗手間門邊，敲了敲門：“喂，小葉。”
“嗯。”洗手間內，混雜著淅淅瀝瀝的衝水聲，葉程宇模糊開口。
“洗完沒？”
“馬上。”
嗤笑，方俊單肘抵上門沿，調侃：“你幹什麽呢？”
衛生間內水聲戛然而止。
方俊一愣。
十幾秒後，他便聽到衛生間內傳來赤著的腳踩在光滑瓷磚上的聲音。
方俊張了張唇，一臉意外。
不過剛要開口詢問，衛生間門便大敞。
溫熱氣團從室內湧出，葉程宇用毛巾罩著腦袋，腰上裹著條浴巾，表情凜然：“你要洗是麽，那就進來先看看，那個淋浴噴頭不是很好用。”轉身踱到洗手池邊，葉程宇端起牙缸和牙刷，視線黏在鏡麵上，“我刷完牙就出去。”
瞅著那小子沒表情的側顏，方俊靜默門邊。
即便葉程宇表現得沒有任何反常，但方俊還是能隱隱感覺到整個狹小衛生間內莫名其妙充斥的詭異氣壓。
無言地盯了會兒坦然刷牙的葉程宇，他瞄了眼對方身後淋浴間，皺眉。
側身邁入溫熱衛生間，方俊能嗅到一陣濃鬱的洗發水味道。
還是檸檬味。
無意識地勾了下唇角，他踱到葉程宇身邊。
洗手池離後麵牆壁太近，葉程宇站下後，方俊要想過去就必須要緊貼著對方和牆壁蹭過去。
沒錯。
對於這邊扯淡的空間設計，方俊繼續腦補為話費贈品服務。
在對方身後滯下腳步，方俊有點尷尬地向裏麵揚了揚下巴：“那個，你先往裏去點。”
聞言，葉程宇皺眉瞄了眼方俊，咬著牙刷帶著滿嘴泡沫向裏麵移了一步。
方俊順勢擠過去。
不過整個空間還是狹小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皺著眉蹭著葉程宇大後背滑過去，方俊感覺自己襯衫都被背後牆壁上掛滿的水汽浸濕。
不過，這些操蛋情況還不是高|潮。
高|潮是，當方俊好不容易擠過去後，葉程宇腰間的浴巾被他粗糙衣服蹭開了。
驚詫地撐了下眉，方俊本能地伸手探上對方腰畔幫對方護了一下。
感受到方俊手掌力道，葉程宇滿嘴泡沫地“操”了一聲，睜圓了眼，炸毛地扯住浴巾朝旁邊跳開一步，一臉殺人表情逼向方俊：“你特麽幹嗎？”
方俊則舉起雙手，幹澀地咧了咧唇：“不是故意的。”
葉程宇黑著臉直接一腳踹上方俊小腿。
抽吸著向裏麵踉蹌了兩步，方俊苦笑著擰眉，一邊搖頭一邊難耐：“大爺，冤枉啊。”
把牙刷從嘴裏拔出，葉程宇吐掉泡沫，眯眼：“這地兒這麽小你非往裏擠什麽？”
“你不是說先進來看看麽？”
“我不告訴你我先刷完牙麽？”
“……”
瞅著對麵葉程宇據理力爭的表情，方俊還想再說一句，不過倏然意識到什麽——
兩人之間的詭異氛圍似乎因為這沒來由的小吵鬧緩解了很多。
感覺突然抓住救命稻草般，方俊綻開笑顏，捉弄地探身向前徑直揉了揉葉程宇濕漉漉發梢：“行了，你抓緊擦了頭出去。”
感受到方俊伸手探上自己發頂，葉程宇方才還十分坦然的表情生然一僵。
就像是突然被冰凍了般，十分誇張。
幾秒後，連方俊也有種錯覺自己這一掌過去把這小子直接時間靜止了。
不過尚未等他反應過來，葉程宇便陰著臉伸手攥住他手腕。
強行把他手掌從頭上拉開，葉程宇側開眼繃了下咬肌，臉色有些僵硬：“你要洗就洗吧。”轉身沒再看方俊，他動作有些機械地漱了口擺好牙缸牙刷，像是避瘟疫一樣拐出衛生間。
愣在原地，方俊啞然地目送葉程宇身影消失在衛生間門口。
片刻後，他單手蹭入發梢，慢慢擰起眉——
剛才自己真不知道是在瞎開心什麽。
這氣氛不僅沒好轉，怎麽還特麽有點墜入深淵的意思。
挫敗地立於原地想理清思緒，方俊兀自無言。
不知為何，心情一瞬不可抑止地陰沉起來。
單手順入發梢揉了揉，他抬眸望著鏡麵中自己凝重的臉，細細眯縫起眼。
指尖探上還帶著朦朧霧氣的鏡麵擦了擦，他感覺思緒愈加混沌。
本來和這小子開玩笑他從來不用顧忌什麽尺度。
——因為對方從來沒真正計較過。
不過不知道今晚對方到底是中了什麽邪，他隱隱感覺自從拍了傑瑞德他們照片後，對方態度實在有點怪怪的。
而最重要的是——
他自己也隱隱感到那種籠罩在兩人間不可言喻的詭異。
15分鍾後衝完澡從衛生間出來，方俊用毛巾揉著濕漉漉頭發邁入客廳。
抬眼，他卻意外注意到所有燈都被關了。
葉程宇已經安穩地躺在床上，背對著他的方向，蓋著厚實的被子。
在客廳邊站了一會兒，方俊視線凝固在對方身上，踱到床邊輕輕坐下。
靠上床板，他單腿支上床，側頭望著葉程宇後腦：“已經睡了？”
身邊男人沒動也沒回應。
方俊皺了皺眉，在安靜空間中聽著對方沉穩呼吸。
就那麽無言地靠著床板坐了一會兒，他盡量動作輕地拉過一點蓋在葉程宇身上的被子，兩條腿都縮了進去。
不過剛要躺平，身邊男人卻背對著他喃喃開口：“你聯係過羅珊了？”
方俊怔了一下。
動作一滯，他點頭：“對。”
“她怎麽說？”
方俊苦笑。
長長吸了口氣，他仰頭望向天花板：“還能怎麽說，女人麽，除了生氣傷心還能有別的麽。”
“……”葉程宇沉默。
“不過她倒是交代了新任務。”方俊把毛巾從頭上拉下來，抬手一扔正巧扔在不遠處的椅子背上，“讓咱繼續調查傑瑞德情夫和情婦的資料。”
感覺把情婦和情夫這倆詞兒一起說出來，方俊都有種難耐感。
“是麽。”葉程宇的聲音帶了點疲憊的嘶啞。
“嗯。”方俊調整了下動作，伸手探了探發梢的濕度，確認適中後，才躺下。
“調查工作我會聯係下齊娜，”葉程宇仍然背對著方俊，“讓她幫忙就好。”
“齊娜？我們自己調查也沒差不是麽？”方俊有點意外，單肘撐著腦袋，側躺著望向身邊葉程宇後腦。
“咱倆在這邊能搜集到的線索實在很少不是麽。”葉程宇把被子又往身上拽了一點，“除了拍他們照片，想深入了解也基本不可能。”微微轉過來，仰躺著望向天花板，葉程宇仍然沒看方俊，“島上這邊網絡實在夠差，咱隻能先把那兩人的照片傳給齊娜，讓她深入調查一下就好。”
“……”方俊聳了下肩，表示認同。
就那麽又瞅了會兒葉程宇側顏，方俊笑了笑：“所以說，明天咱隻要拍到那兩個人照片就行了？”
“對。”點頭，葉程宇閉上眼，“很快就結束了。”
聞言，方俊勾了下唇，單臂枕在腦後，有些釋然地暢快道：“是啊。”
兩個男人又靜默躺了一會兒，方俊聽到葉程宇說：“明兒他們這個團還有什麽娛樂項目？”
方俊皺眉回憶了一下：“我聽說上午有什麽團體性質的遊戲，下午的話據說是去這邊的人工楓林，那邊好像也有什麽活動。”
“人工楓林？”葉程宇挑眉。
“是啊。”方俊歎，“不然現在這季節上哪兒看楓葉去。”
葉程宇撇了下唇：“那個團體性質的遊戲傑瑞德他們會參加？”
“當然。”方俊笑，“據說是什麽團體性質的情侶默契考驗遊戲，有他們折騰的。”
躺在方俊身邊的葉程宇聽到“情侶”那個詞後，再次一陣噤聲。
就那麽沉默著沒再搭話，他睜著一雙晶亮眼眸，十分細致地研究著天花板，就仿佛能直接看到星空般。
方俊調侃完，見身邊葉程宇沒回應，就當是對方準備睡了。
翻了個身，他枕著側臂背對著葉程宇，閉上眼淡淡一聲：“我睡了啊。”
“方俊。”
聽對方突兀一聲喚，方俊皺了下眉：“嗯。”
“明天拍完他們照片咱就能回去了是吧。”
“……”方俊半睜開眼。
就那麽沉默了一會兒，他認真點頭：“沒錯。”唇角浮現一抹淡笑，他長長出了口氣，“不過當然，如果你還想再在fairy島看看景，咱就陪他們再玩兩天，反正——”
“那好，明天最好能拍到。”方俊一句話還沒說完，葉程宇那邊就冷冷打斷。
“……”張了下唇，方俊意外撐眉。
同樣背過身去，葉程宇視線凝然地盯著床頭邊櫃，聲音低沉地喃喃：“弄完之後，任務算是差不多了，咱就沒必要再待下去。”
方俊臉上的玩笑表情漸漸淡下。
沉默了一會兒，他閉眼，聲音十分黯淡：“當然。”
“之前跟你說的事情，你還記得對吧。”
葉程宇聲音從背後飄來，方俊再次睜眼。
有點納悶，他轉頭望向葉程宇：“——什麽事情？”
“回去以後——”葉程宇聲音帶了點幹澀，“在這邊發生的事情，別跟別人說。”
“……”
方俊眯眼。
慢慢半撐起身體，他側身整個麵向葉程宇大後背，兀自消化著對方剛才傳遞的信息。
不過斟酌來回，他漸漸意識到，對方那句“這邊發生的事情”是指自己和對方那些令人尷尬的“gay”行為。
不知為何，想到這點後，心下就莫名爬上一抹隱隱的不悅，方俊側了側頭。
又在黑暗中沉默了不知多久，他繃了繃咬肌，聲音有點陰沉：“什麽意思？”
葉程宇那邊又陷入沉默。
方俊耐心等著。
不過，他幾乎能聽到那種慍怒灼燒神經的細碎“嘶嘶”聲。
仍然沒轉身，葉程宇好久後才回應：“咱演戲的事情。”
“演戲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方俊在對方話音落下瞬間便生硬接上。
“……我是說……細節。”葉程宇單手順入發梢。
“……”
不知為何，望著那個始終不願轉過來看自己的男人，方俊隻感覺心下那抹不悅感愈來愈鮮明。
他搞不清對方專門跟他說這種事情到底是何用意。
最重要的是——
他壓根沒打算把這種事情當什麽八卦宣揚出去。
為什麽對方會如此小心翼翼地叮嚀一遍。
那種不被信任的感覺戳刺著神經。
讓他愈加難耐。
壓著細碎的慍怒感，方俊喉結上下遊動著，不知為何，順然就有種想讓眼前男人同樣惱火起來的衝動。
繃著咬肌，他慢慢湊近葉程宇後背，視線凜然地盯著對方耳畔，壓低聲音：“怎麽。”呼氣吹在葉程宇耳廓上，方俊看著對方本能地縮了縮肩膀，“就這麽點需要演戲的程度你就受不了了？”
“……”葉程宇肩膀不可抑止地動了下。
再次向對方靠近了些，方俊直接把唇湊到對方耳朵邊，虛起聲音：“我問你，你在擔心什麽？嗯？”
“……”
“擔心我告訴別人咱倆接吻了麽？”
身前男人肩膀上的肌肉繃了起來。
“還是你擔心——”方俊表情十分陰冷，“咱倆假戲真做？”
那句“假戲真做”剛出口，方俊便注意到葉程宇整個肩膀狠狠一縮。
下一秒，未等他反應，眼前男人便一掀被子，麻利下了床，揪起枕頭扔到不遠處沙發上。
方俊啞然地望著一語不置的葉程宇，半撐著身體，還有點懵。
跳上沙發，葉程宇冷著臉撥拉了下搭在沙發背上的外套，拉到身上直接當被子蓋，麵朝內躺下。
沙發吱呀的彈簧聲漸漸消失。
整個廳室重新恢複安靜。
方俊表情陰霾地半坐在床上，單手蹭入發梢，就那麽望著沙發上葉程宇大後背，一陣挫敗。
“臥槽你幹什麽？”靠上床頭板，方俊視線灼然地盯著葉程宇，“葉程宇。”
“……”
瞄著對方身上蓋著的單薄外套，方俊無奈：“你那麽睡回頭感冒。”
“……”
又等了許久，見對方還沒回應，方俊脫力地歎了口氣，支起一條腿，聲音漸轉誠懇：“喂，葉程宇。”
“……”
“我開玩笑的。”
“……”
“沒別的意思。”
“……”
葉程宇閉著眼，努力想屏蔽身後男人的聲音。
不明白自己是突然間發什麽瘋，做出這種幼稚不堪類似耍脾氣的扯淡行為。
但不知為何，聽著剛才對方用那種調侃加戲謔的語氣說出“你擔心咱倆假戲真做”，他就莫名惱火。
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惱火什麽，隻是——
莫名覺得不想和對方談論這件事。
晚上在岩石邊和對方那段詭異的沉默，他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
不過那會兒，當方俊意外吻住他以及後來額角抵上他腦門，用那種帶著笑意的溫和聲線釋然地說出“蒙過去了”時，自己心下確實有種奇異的……躁動感。
就因為那一瞬的動蕩，他才突然沉默了。
他不知道當時方俊為什麽也同樣沒有任何言語。
隻知道當對方詢問地伸手托起他下巴時，對方指尖的細膩力道，讓他感到異常不自在。
那個時候的他，被那種光線昏暗加沉默的留白氛圍弄得迷惑不堪，最終隻能逃離般地扔了句“走吧”。
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那種難堪的氛圍會怎麽發展。
又或者——
他根本不想知道接下來會怎麽發展。
有些煩躁地擰著眉，葉程宇緊緊閉上眼，試圖理清自己混亂思緒。
然而正沉思間，他卻突然感到身上衣服被突然抽走。
意外地剛要轉頭，整個身體卻又被什麽厚實的東西嚴嚴蓋上。
啞然睜眼，葉程宇注意到自己身上被蓋上了床上那唯一的一條被子。
方俊有些疲憊的麵孔出現在他沙發邊：“你要睡沙發就別逞能。”把他外套重新搭上沙發背，方俊點頭，“免得明天真感冒沒法出任務。”
言畢，對方沒再看他，轉身回了床。
葉程宇半抻著脖子觀望著方俊，注意到對方從這邊衣櫃裏又揪了條毛毯，直接蓋在身上仰倒床裏。
本想提醒對方在櫃子裏悶久的毯子不幹淨，然而葉程宇張了張嘴又什麽話都沒說。
無言地看著方俊閉上眼的臉頰，他視線漸轉凝重。
輕輕揪緊被子，上麵還留著方俊身上的味道。
被子上殘留的對方體溫包裹著葉程宇，讓他表情愈加複雜。
說實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混亂。
尤其是——確認自己已經混亂這件事情本身就讓他惱火。
弄得好像自己真特麽很在意似的。
單手揉著發梢，他幹脆緊閉眼瞼。
這種東西有什麽好在意的。
不過就是演個戲而已麽。
反正明天拍完那倆目標人物後就能回去了。
一切就能回歸正常。
沒什麽好擔心的。
伸手捏著眉，葉程宇在心下暗忖——
沒錯。
沒什麽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