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交鋒作戰。要攔住快如疾風的敵人難於登天,要兩地調動隻相當於普通行軍,那就沒有什麽難度了。


    所以看著一模一樣的調令雪片般頻繁發出、士兵匆匆忙忙的往返忙碌,氣氛是一樣的緊張,但結果完全不同,霍慶陽調兵弄了個焦頭爛額,一片狼藉。青瞳調兵卻十分順利,不過是走走路,兵員就到位了。


    從這點上並不能說明青瞳比霍慶陽更善於帶兵,至少在行軍經驗上,青瞳就比不上霍慶陽,隻能說明她膽大。這種戰略霍慶陽沒可能用的出來,他的權限隻限於西北一路,無法調動全國兵力,更沒有權利作出舍棄京都的決定。好比參加博弈、青瞳手中籌碼比他多、若是贏了自然可以贏的多,同時青瞳又輸得起,丟了京都她還有南方九州,所以也比較敢下注。


    大苑換了迎敵策略西瞻人又不會知道,他們還是利用士兵調度過程中留下的無數漏洞突襲挺近,繞過益州,撲向下一個州府,看著苑軍在他們身後手忙腳亂,隻能望塵興歎。而青瞳便看著西瞻人果然在她故意留十幾條道路中選擇了一條。


    西瞻軍通過了這一處州府之後,前方又是幾條容易走的路,隻不過這一次選擇餘地略少,他們再選擇其中一條進軍,又順利征集齊了補給通過了一個州府,如是幾次,敵人便漸漸被誘上設計好的路線。


    在路程通過一半的時候,大苑還是拿這些西瞻士兵毫無辦法,他們雖然按照設計好的道路走,但要想伏擊或者包圍都是不可能的,西瞻高超的飛鷹情報讓苑軍無法及時調度,想在路上攔住敵人實屬妄想,隻能耐心等待機會。


    不過桀驁不馴的野馬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被套上了韁繩。京都是他們眼前擺著的一個巨大的誘惑,西瞻軍被這個誘惑晃花了眼睛,不由自主的直撲而上。他們的進軍是那麽順利,苑軍看上去是那麽無能,以至於他們根本沒發現身邊可選擇餘地越來越少,到最後,除了唯一的一條通路,其餘道路要麽駐有重兵,要麽一片荒蕪,毫無補給,要麽道路損毀,騎兵難行,不去京都,竟然無路可走!


    青瞳用道路、兵員和補給慢慢編織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布袋子,隨著西瞻軍行走隨著編織,西瞻軍走出多遠,袋子就織出多長。益州如同袋子底部,京都如同袋子口,從袋子底部到袋子口有無數個方向可以走,但是等到了袋子口,就隻剩一條出路了。


    到京都,也就到了袋子收口的時候。


    到這個地步,西瞻軍發覺不對已經晚了,但是西瞻軍的機動性和戰鬥力實在超群,如果他們的目的隻是逃命,而不是占領京都,那還是有機會的。


    袋子口是用十幾萬十六衛軍紮成,地小兵多,比較牢固,大麵積的袋子底部卻不可能也有這麽強的兵力。隻要他們立即轉身就走,回到西北袋子裏去,再隨便找個薄弱處打穿,以點打麵,衝出生天還是有一小半的機會。


    但這也隻是小半機會而已,包圍已經形成,隻要攻打他們便暴露了行跡,他們打哪裏,周圍組成袋子的軍隊都會及時支援,敵人隻會越打越多,不會越打越少,這是大苑的地盤,想讓袋子口換個方向十分容易,西瞻軍必將為此付出巨大的傷亡。


    在斷腕出逃和破釜沉舟之間,簫圖南選擇了後者,他隻身入敵營劫走青瞳,其實是冒了很大風險、付出了很大勇氣的舉動。和青瞳的感情糾葛隻是讓他想出這個辦法的契機而已,簫圖南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挽救自己的軍隊。


    按照原本的設想,大苑丟了皇帝,袋子口少了能抽緊繩子的人,十六衛軍指揮就會陷入癱瘓,整個大苑也會為了尋找皇帝而亂成一團,到時候不但京都困不住鐵林軍,便是鐵林軍就勢北上,和關中二十萬軍隊裏外呼應,徹底讓大苑大傷元氣也大有可能。


    然而趙如意的出現讓事情又出現變數,青瞳撤離京都之前本來已經製定好了大方向戰略,何時包圍何時收緊,都已經有了規劃。這些規劃她曾和武本善商談過多次,花箋在一旁聽得多,記得牢牢的。事發之後,她也就對趙如意詳細說了一遍,以便他能順著青瞳的思路發號施令,應該說,已經有了完善的規劃是花箋放心讓趙如意指揮的一個重要原因。所以大苑發生陣前丟了皇帝這樣的大事,卻並沒有想象中的慌亂,仍舊按部就班的一點點收縮了袋口,西瞻鐵林軍還是被包進了京都。


    京都是那麽大的一座城池,青瞳設置的包圍圈並不是可以用眼睛看到那種很清晰的,中間一座孤城,四麵圍滿兵馬的樣子,而是次第駐紮在京都周圍三百裏方圓範圍之內。他們形成的包圍圈不是一個完整的繩套,更像許多小段小段的點和線,這些點和線會隨著西瞻軍的動作不斷組合調整。


    實際上除了電影棚裏搭的布景,現實中也不會有那樣的孤零零周圍什麽也沒有的城池,哪怕是建在沙漠中的城池,周圍也必定有些輔助物,不然城裏的人怎麽生活?


    說是一座城至少要有官道用來通商、城周圍要有郡縣鄉鎮輔助,那就一定會有農田、有樹林、京都還有大小十個衛城箭樓、還有護城河梁河,河流又帶來蘆葦蕩和濕地。


    風水好的地方一定是有山有水的,京都被兩個王朝選為都城所在,風水定然十分好,所以京都不遠還有一條規模不小的山脈飛恃,雖然險要程度比之驍羈關差出天上地下去,但地形複雜程度卻並不遜色於那般天塹。


    趙如意左右應對了一段時間,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並沒有出現什麽錯漏。然而戰局情況是不斷變化的,青瞳若是那麽料事如神,她也不會被簫圖南劫走了。她的計劃看著很周到了,實際隻是個大體方向而已,便是青瞳自己在,也會在大方向之下不斷調整戰術戰略,像趙如意這般一絲不苟完全照本宣科怎麽能行?何況即便同樣目的的戰役、同樣的士兵,交給不同的將領指揮,結果可能完全不同。


    大苑十六衛軍不知道他們的皇帝是假的,孫闊海卻十分清楚最大的對手不在,遲早會有漏洞。這個沙場宿將經驗豐富,他被困京都也不慌亂,利用苑軍對西瞻軍有勇無謀的一貫看法,裝作急於從京都突圍,放著堅固的城池不去依靠,反而經常派幾千士兵出城找仗來打。


    西瞻用他們最熟悉的戰術,精騎在前突擊、重甲在後擴大戰果,他們經常從四個城門隨便找一個方向突然衝出,隻需千餘士兵,就能反過來追殺大苑一個縱隊七八千人。


    實戰經驗並不豐富的十六衛軍被這樣的戰鬥力嚇壞了,要不是他們知道自己人數遠比鐵林軍多,並且援兵還在源源不斷的到來,幾乎要落荒而逃。趙如意心裏沒有底,又承擔不起讓敵人衝出包圍的責任,和其餘十六衛軍將士反應一樣,每每都是緊張的調動周圍十倍以上的兵力,來應付鐵林軍這種發泄精力一般的突然衝鋒。


    最後已經形成習慣,不管用得著還是用不著,西瞻軍每次行動,苑軍都會至少出動十倍兵力堵截,這樣做效果明顯,在大苑西北無往不利的西瞻軍,麵對十幾倍兵力的壓製,每次都是很快就被擊敗,被迫退回城中。


    十六衛軍便覺得自己打了勝仗,歡欣鼓舞、士氣大振。殊不知他們十倍兵力壓製的,很多時候並不是鐵林軍中最具殺傷力的重甲和金鷹衛,隻是普通騎兵、甚至隻是戰鬥力最弱的輔兵。而趙如意以為滴水不露的包圍早就在往來調度的過程中出現了不少漏洞,西瞻精兵便抓住苑軍東奔西跑形成的漏洞,化整為零,逐漸撤出。


    四萬人的隊伍目標龐大,想不被發現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隻有一千人、甚至隻有幾百人便容易多了。西瞻軍在消息情報方麵有苑軍不能企及的優勢,他們的黑鷹在天空中來去無蹤,苑軍根本無法發現他們,他們卻能提早知道苑軍的行軍方向。


    形成包圍圈的每一支隊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趙如意也知道隨意調動恐怕不行,於是他便調動原本在包圍圈最外圍,用來做隔斷駐紮不動的士兵,讓他們打完了再退回去。


    這樣做看似沒錯,就如同簫圖南沒有料到青瞳會用京都誘敵、青瞳沒有料到簫圖南會隻身入敵營將她劫走一樣,在趙如意的想象中,西瞻軍即便突圍也是整軍一起突圍,哪曾想,敵軍在人數本就劣勢的情況下,竟然還冒險化整為零逐漸撤出?


    這種做法大苑軍根本不能複製,也難怪趙如意想也沒有想過。因為突圍非常考驗一支隊伍的凝聚力,尤其是鐵林軍這樣深陷敵境的處境,他們要絕對服從命令、每個領隊的隊長都經驗豐富,每個士兵都絕對有信心,才能保證突圍出去之後還能再重新收攏。


    一般一支隊伍最多分成四股,再多的話,突圍出去便收不攏了,但是鐵林軍每一次都可以分成十幾股仍然沒有問題。開始還幾十人幾十人的出動,實在沒有什麽危險,膽子便大了起來,漸漸開始幾百人幾百人的撤出,直至今日整整撤出了三萬人,十六衛軍方麵還是沒有發覺。


    於是,就在趙如意覺得沒有一次失手的時候,其實城中兵力十成已經去了八成,複京都的大作戰還未曾開始,大苑方麵便失去了先機。


    不過呢,戰場形勢便是這般瞬息萬變,王庶及時發現城中虛實,苑軍決定強行攻城。西瞻大部隊這般悄然撤出,反倒等於幫了苑軍的忙了。


    霍慶陽和王庶抓緊一切時間,調度一切力量,做著攻城前的準備。


    拙吉和莫向都知道形式嚴峻,也放棄一切取巧的心思,一心一意準備守城,為大部隊爭取時間。


    這必是一場血戰,無論哪一方,多一份準備,就能少一些傷亡。


    西瞻的傳信黑鷹帶著信筒,從京都城頭升起,直到刺破蒼穹消失無蹤。黑鷹如果知道這一次自己帶著的,是城中六千士兵的囑托,會不會沉重的飛不起來?


    第 68 章


    18. 猛攻


    實打實毫無花俏的攻城戰在第三日黎明時分展開了。


    隨著太陽在古老的城牆上投下第一絲亮光,苑軍踩著驚天動地的鼓點聲,向城下發起衝鋒。城頭的西瞻士兵用弓箭做著遠距離攔截,京都城仿佛下了一場箭支組成的暴雨,密密麻麻的烏黑鐵箭,讓天空重新變回黑夜。


    在苑軍戰士身後,弓箭的射程之外,整整兩百架投石機分作兩邊,不斷向京都城頭投射石塊。這些石彈都是匆匆趕製,外形粗糙,大小都有,大多數都超過了投石機要求的六斤一個,從五斤到八斤不等。


    不過即便是八斤的石彈,打在京都堅固高聳的城牆上都立即化為齏粉,連個印子都留不下,京都的城牆原本就比石頭更硬。倒是那些輕巧的五斤六斤石彈,有一些能拋上高高的城頭。五斤石彈無法對城頭工事造成破壞,但從三百步外拋進來威勢已經很驚人,如果砸進人堆裏,無論穿著多好的盔甲也攔不住。被投石機打中的西瞻士兵,屍體能沒有完整的。


    但是,京都的設計畢竟不是為了被攻破用的,作為大苑第一堅城,它從哪個角度來說都名副其實。京都外城城牆的內麵,被設計成內傾斜,這種設計是專門用來對付投石機的。


    五丈高、七丈厚的城牆,那傾斜幾乎看不出來,更不影響堅固。可是石彈打上去,就會借著巨大的慣性滑到城角的夾牆中,而城頭守軍看到石彈飛來,隻要貼著女牆站立,就會大大減低受傷機會。


    隻不過攻擊和躲避不能同時進行,西瞻的弓手們為了躲避石彈,必然減緩射箭的速度,苑軍用遠程投石機、成功壓製了西瞻人的遠程弓弩,讓城下步兵越來越靠近城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左右,苑軍突破弓箭遠距離阻攔,到達京都城下。


    他們推著濠車、簇擁著雲梯,向京都城下烏雲般噬來,如同一群密密麻麻的螞蟻。


    濠車架上城基,雲梯便可以豎起,每一架雲梯後麵都跟著幾百個人,他們抓緊一切時間向雲梯上攀爬,另有幾百人跟在雲梯後麵,隨時準備代替從雲梯上摔落的袍澤。


    這才是真正攻城戰的開始,大規模傷亡最先出現在這個時候。


    攻城的人用雲梯攻城,守城的滾木礌石、開水烈油都可以用上了。城頭套勾一勾,就能將一架雲梯和上麵的幾十個人都送回城下。


    一時間火光、刀光、箭光同時閃亮,滾燙的開水還在地上冒著熱氣,到處都可以見到搖曳的火苗,苑軍屍體鋪滿了一地,血跡從城牆到城基,哪裏都有。怒吼聲、慘叫聲、火苗的滋滋聲,雲梯摔下來的轟鳴聲、號角聲、震天的戰鼓聲、弓弦繃緊了的吱吱聲、羽箭破開空氣的嗤嗤聲、投石機發射的咯吱聲、石彈砸在城牆上的巨響,又滾落一路帶起的轟隆聲……所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共同絞殺著生命。


    苑軍對於攻城和守城都比西瞻士兵更有經驗,對付各種器械的經驗尤其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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