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就迫不及待的鑽進去睡覺了,留下來的崗哨也神情疲倦,靠著帳子休息。


    一夜快要過去了,淩晨時分,正是疲倦的人進入深睡狀態的時候,大雨並沒有下來,草原上卻騰起了濃濃的大霧。白色的氈包一個個融進濃霧中。


    青瞳睡著睡著,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有規律的晃動,她靠在木榻上的耳朵裏,也傳來密集的雷鳴,像是無數個人在毫無節奏的敲鼓。


    隻一瞬間,這個無數次經曆過戰場的人就明白了,這是馬蹄聲!必然是很大很整齊一個隊伍的騎兵,才能踩出這樣密集的蹄聲。


    她霍然驚醒,睜開眼睛,卻見簫圖南比她更早一步醒來,攔在她的木榻前,腰刀已經抽出,一臉戒備。


    他是背對著青瞳的,也就是說,他戒備的不是她,而是外麵的敵人。聽到聲音,他跳起來直接就做了這個動作,完全未經思考,他這是本能的、第一時間要保護她!


    然而聽到床榻傳出聲音,知道她也醒了。簫圖南卻冷冷的看了過去,正對上青瞳同樣冷淡的目光,兩個人漠然對視,同時把頭轉了開去。


    這時,帳門外傳來烏野的聲音:“王爺,有一隊人馬奔著我們過來了,外麵霧太大,看不清楚是什麽人?拔密撲酋長已經帶著他的人去查探了!”


    “知道了。”簫圖南沉聲道:“通知全軍戒備。”


    烏野應聲而出,簫圖南本來就沒脫衣服,他看也不看青瞳一眼,隻是沉聲道:“你呆在不要動,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帳篷立即便皺了皺眉頭,此刻大霧籠罩,十步之外什麽也看不見,營盤中不時傳來吆喝呼喊之聲,卻始終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想必是彼此在辨別對方的身份。


    他抓住一個正在往來奔走的裨將,道:“吩咐下去,大夥聚在一起,圍成圓圈。”


    想了想又加一句:“這樣大霧,如果有人抽冷子放箭,極難防範!前軍聽令,用車子攔在外圍,人都把身子伏底躲在車子後麵,弓箭準備,如果有人喊號三聲還是要靠近,便用箭去射!”


    “是!”前軍隊長聽令而去,將可賀敦推來的車子攔在外圍做了一個掩體,其餘人守在裏麵戒備。


    忽而一個清麗冷淡的聲音響起:“你還應該盡快給自己人定一個口令,若是萬一與敵人短兵相接,也不至於在迷霧中不辨敵我,造成誤傷!”


    簫圖南霍然回頭,喝道:“叫你老實呆在帳篷裏,你出來幹什麽?”


    “想出來,就出來了,有什麽奇怪?”青瞳冷冷回答。


    簫圖南心頭升起一陣怒氣,沉聲道:“苑青瞳,你不要不知好歹!”


    “敵人隨時可至,你還是先定下口令吧。”青瞳麵容冷冷的道:“君子擇善言而從之,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簫圖南心頭起火,但也不能不承認青瞳說的十分有道理,他強忍怒氣道:“我知道了,你立刻給我回帳篷裏去!”


    青瞳冷笑:“你用這句話做口令不合適,恐怕動搖軍心。”


    烏野在一旁猛然低頭,掩飾嘴邊的笑意,青瞳在西瞻呆過不少時光,她西瞻話說的十分地道,烏野怎麽看,她和自己家王爺怎麽般配,連吵架的樣子都十分相配。


    等了一陣,還是沒有動靜,諸人都放鬆下來,一個裨將道:“這麽久沒有聲音,大概不是敵人,或許是哪個部落冬季遷徙,問清楚就好了。”


    便在這時,東南方向突然爆發一片驚怒的呼喝,緊接著兵器撞擊之聲便傳了過來,聲音大概在三裏地以外。


    烏野麵色大變:“不好,可賀敦部遇到敵人了!他們手中沒有長兵刃,恐怕要吃虧!”


    拔密撲帶著兩百個人來接簫圖南,為了怕引起懷疑,這些人最多是腰間有一把西瞻人習慣了不離身的腰刀,這種以切肉和裝飾為主要用途的腰刀長度不足一尺,根本不適合馬戰。


    雖然他們還挎著弓箭,但是聽聲音,敵人顯然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騙得他們信任,已經靠上近前,弓箭起不了作用了。濃霧之中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聽見驚呼慘叫聲不斷傳來,有人用西瞻話大聲叫著:“是惡魔!惡魔來啦!”


    烏野轉頭望向簫圖南:“王爺!我們要不要去接應?”


    簫圖南緊皺眉頭,道:“濃霧如此之大,我們在這裏聽到聲音很明顯,一旦進入霧中,方向都未必能辨認得出。烏野,你命人大聲喊,叫可賀敦人向我們營地靠攏!”


    “是!”烏野答應,幾個嗓門大的西瞻士兵連續不斷的高叫起來:“可賀敦的朋友,請你們向我們營地靠攏,共同禦敵!”


    烏野知道可賀敦人退回來之後必然有敵人跟著過來,這邊自然也更加嚴陣以待了。


    遠處一直是叮叮當當的兵刃相撞之聲,聽著激烈無比,過了一會兒,就聽遠處迷霧中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大約十幾匹馬飛快的跑上他們紮營的高地,後麵影影綽綽似乎也跟著十幾二十個拿著長刀的人,追著前麵的人砍殺。


    濃霧之中,這二三十人忽分忽和的打著,一會出現半邊身子,一會又隱藏進濃霧中,猶如鬼魅。


    前麵十幾騎顯然不敵,不斷逃跑,車子後麵的西瞻士兵忍不住都想抻長脖子看清楚些。


    正這時,‘奪’的一聲,一隻冷箭射了過來,來勢迅猛無比,箭支帶起的風將濃霧都吹散了碗口大的一束。隻見白茫茫的濃霧中,突然現出碗口大的黝黑真空,黑洞正中又如同閃電般飛來亮銀色的長箭。


    那支箭如同從地獄而來,箭支未到便摧毀了人的勇氣,給人無法抵擋的錯覺。沒有極高明的箭術和極佳的臂力根本射不出這樣一箭,便是在大苑神箭手的集中地神弩先機營,能射出這一箭的也屈指可數。


    西瞻外圍的士兵有幾個不由驚呼出聲,好在簫圖南已經要他們將車子堆在外圍,濃霧中看不見車子,這支箭也不懂拐彎,隻射中了木頭做的車壁。砰的一聲,西瞻包了牛皮裝著帳篷等阻力極大的軟物的車子仍被一箭穿過,在第二輛車子側麵才停住,箭支將兩個車子牢牢釘在一起,猶自嗡嗡顫抖。


    烏野厲聲叫道:“保護王爺!”便抽刀跳了出去。簫圖南二話不說,一把抓過青瞳,把她按在自己身下,青瞳被這一下幾乎扭斷了脖子,痛的悶哼了一聲,不由怒喝:“你放手!”


    簫圖南鐵青著臉色不答,將她往後推給一個裨將:“看住她!”自己也縱身上前。


    這樣的神箭能嚇得住西瞻士兵,卻嚇不住見多了神弩先機營戰鬥的青瞳,她被那個聽話的裨將一雙牛眼緊緊盯住,一步也不能上前,隻能看著簫圖南拿著盾牌躍出掩體。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青瞳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她輕輕撫摸著自己被扭得生疼的手臂,眼神漸漸柔和。


    第 16 章


    16. 遇敵


    簫圖南拿著一個護盾縱身而出掩體,向箭支射來的方向奔出十幾步,就看見迷霧中隱約有許多騎士的身影正向這裏奔來,他停下來,身後護從一起將滿拉弓,厲聲道:“什麽人,西瞻振業王在此,給我停下了!”


    “是振業王!我們到振業王的營地了!”對麵十幾人聽聞竟然一起歡呼起來,當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金鷹!我們遇上了草原惡魔,爹爹和戰士們被他們圍起來了,請你快去救援!”聽聲音正是那個可賀敦的郡主海藍珠。


    草原惡魔?簫圖南眉頭一皺,昨天剛剛聽聞這群馬匪的大名,今天就遇上了,還真是巧!按照昨日卓木爾描述的戰力,可賀敦那兩百多人自然不是對手。


    大概了隱約看到了簫圖南身邊人數不少,追在海藍珠後麵二三十人停下來,其中一個喝道:“我們頭領做生意,今天放你們一馬,識相的少管閑事!”說罷打個了呼哨,幾十人轉身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迷霧中。


    西瞻士兵皆大怒,他們雖然不是金鷹衛那樣的精銳,鐵林軍那樣的悍士,卻也是西瞻軍中精騎了,竟然被幾個馬匪出言不遜!


    烏野道:“王爺,要不要追上去?”


    “追他們無用,算了!”


    沒了追兵,前方十幾個人全都一聲歡呼,向營地快步跑來,到了二十步左右,已經能從苗條的身影上看出最前麵白馬上的騎士正是海藍珠,她心中焦急,策馬很快,可見騎術頗佳,看來昨晚的黃羊真的是她獵殺的。


    海藍珠邊跑邊叫:“金鷹!快點派人去救援,我爹爹和他們大隊人馬正在開戰!”幾句話的功夫,她已經破開濃霧跑到近前,見到簫圖南麵上一鬆,徑直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她那頂綴著珍珠的銀狐帽子不見了,頭發烏雲般散開來,衣衫也頗為不整,呼吸急促,一臉都是潮紅。


    簫圖南沉吟一下,道:“大霧之中,敵蹤難辨,我這邊已經結成陣勢,能否讓拔密撲酋長靠過來?”


    海藍珠急道:“爹爹已經被那些惡魔圍住了,越打越遠,又把十幾個最好的戰士都讓我帶來求援,他們怎麽能衝過來啊!振業王,求你快點救救爹爹吧!”


    拔密撲是為了給自己問話才身陷險境,卻不能不救。簫圖南回望一下營地,心中躊躇,這群馬匪人數應該在五六千人,就是不知此次是否全部出動?如果全部出動,自己手中三千人卻是占了劣勢了。如果再分兵去接應拔密撲,營地能否安全?


    簫圖南略一猶豫,便道:“烏野,你回去嚴守營地,將郡主也帶回去,好生保護,本王帶五百人前去接應可賀敦族人回來。”


    烏野急了:“王爺怎可涉險?讓屬下去吧。”


    簫圖南搖搖頭:“本王不去與馬匪廝殺,隻是打通道路,接應可賀敦部落諸人回來便可,不算涉險。”


    烏野道:“那王爺帶兩千五百人前去,給屬下留下五百人守營即可。”


    “那和我們全軍拔營有什麽區別?”簫圖南瞪了他一眼:“馬匪沒有衝我們的營地,必是看出我們營地防守及時,人數較多,他們沒有把握一衝而破。馬匪既然知道有我們這麽一隊人馬在,一定會時時戒備我們這個方向。大霧之中難以視物,我突然殺出,馬匪不能確定我有多少人數,必然要避過鋒芒,我打通道路接應了可賀敦族人便回。”


    “可是……”烏野還是不放心,但是又知道他自己沒有帶著幾百人衝開馬匪隊列的本事,而帶騎兵急衝敵軍隊列,正是簫圖南最擅長的。


    “你不用擔心,本王不會戀戰,大霧再大,不過一個早上就會散了,我們隻要守好營地,等能看清楚,再好好與馬匪打一仗便是了。”


    “這群草原上的馬賊,本想放過他們,沒料到他們卻這麽想死!”簫圖南嘴角傳出一絲狠意。


    烏野隻得聽命,將海藍珠等十幾個人接入營地,海藍珠神色複雜的看了簫圖南一眼,道:“金鷹!你要小心!”


    簫圖南點點頭:“郡主先回去吧。”他點了五百精騎,五百人齊齊大喝一聲,背跨弓箭,手持皮盾,便往發出廝殺聲的地方去了。


    海藍珠取出一個哨子,長長的吹了一聲。聲音又高亢又尖銳,響亮之極,把身邊的烏野嚇了一跳,不禁問道:“郡主,這是什麽?”


    海藍珠道:“我平時訓鴿子用的鴿哨,我總是戴在身上的,爹爹一定擔心死我了,聽到這個聲音,他就知道我還在,好讓他老人家放心……但願王爺能及時趕到,來得及救回我爹爹……”說到這,她已經開始哽咽起來。


    烏野隻得安慰幾句,海藍珠又含淚吹了幾遍,聲音高高低低,一如她的嗚咽,這才怏怏退後。


    她退到車子後麵,卻不肯回帳篷歇息,隻在掩體後麵巴巴的望著東南方向。烏野知道她關心戰事,肯定沒有心思休息,也不勉強,他自己同樣心焦無比,左右遊走,眼望遠方,恨不能長一雙穿透濃霧的慧眼出來。


    然而到處都是一團團的白霧,上及天下及地,人馬奔出二十步去就如同進了另一個世界,大霧中,連聲音傳遞也多少受到影響,悶悶的馬蹄聲不絕於耳,聲聲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在他心上,哪裏能看見簫圖南的一絲一毫?


    突然他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烏野,你別回頭,仔細聽我說話,別讓這些可賀敦人覺得不對。”


    這是個女聲,話也是用漢語說出來的,整個隊伍中女人就隻有兩個,會說漢語的是何人自然一聽就知道。


    他代表簫圖南迎親的時候,青瞳的西瞻話還停留在隻能聽懂,說起來還詞不達意的時候,烏野和當時隊伍中的阿蘇勒就一直用漢語和她說話,學習漢語是都城聘原附近貴族才有的習慣,海藍珠卻是不會的。


    烏野心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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