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配置的藥丸,這次突然被劫,自然不可能帶著藥了。前些天她日日想著脫身的辦法,一時間也沒顧上吃藥的事,如今突然病發,才想起來。


    不知道是剛巧到了這個時候該發病,還是沒出息到被這人家一下輕薄就激動的要發病,總之她是真的病發,這個病已經纏綿自己兩年了,每次發作是什麽感覺她都一清二楚,隻是哪一次也沒有這次這麽猛烈。


    這一下還哪裏顧得上情緒,隻能先顧小命了,她極力掙紮著道:“我的心……裏難受,我喘不上來氣,我……得吃藥……”


    簫圖南手臂僵硬了一下,認真打量青瞳,見她麵紅聲嘶,胸膛不住起伏,還真有點像呼吸不暢的樣子,卻又一時吃不準是真是假,問道:“藥在哪裏?”


    “在京都……”


    “你是說你的藥在京都?”


    青瞳吃力的點點頭:“別的地方都沒……隻有京都……”


    簫圖南心瞬間恢複冰冷,聲音裏帶著一絲譏諷:“不吃會怎麽樣?你別告訴我會死,是不是還像上次一樣?不放你就隻能看著你死?”


    “不……是……我……真……”氣噎聲嘶,每一個字都是從胸膛裏硬擠出來的,每一絲氣都被她耗光了,真的再沒有能力說出一個字了,青瞳隻好死死的瞪著簫圖南,盡量用目光表示誠意。


    “你和我就隻有這一種花樣可玩了嗎?”他冷笑著打量青瞳:“這次你是怎麽弄的,還滿像。”


    真是天大的冤枉!青瞳隻覺自己完全吸不進去空氣,眼前都模糊了。而簫圖南那種自以為是的冷笑被她看在眼裏,此刻簡直可惡之極,胸膛憋悶的好像炸開一樣,她簡直恨不能讓自己噴出一口血來,吐他個滿臉!


    可惜她此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用自己最有誠意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簫圖南,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擠進心髒裏,心跳的無法抑製,似乎就要破體而出一般。青瞳血液湧上頭頂,讓她整個腦袋血管都突出來,簫圖南的冷笑聲還在耳邊回蕩:“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了!要裝死你就裝,我看你打算裝多久!”


    青瞳神智開始有一些模糊,真沒想到,自己會是因心疾複發而死!而要死前這一刻,簫圖南還以為她是裝的!他一定會後悔的!青瞳知道,等她真的死了,他一定會後悔的。


    可是她也不願意為了讓他後悔就去死給他看,但此刻已經不由她選擇,她現在甚至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簡直毫無辦法可想。


    簫圖南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撫摸,嘲笑道:“我勸你還是放鬆點,死也有好多種樣子,你至於死的那麽努力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臉擰成什麽樣子了?好難看!”


    當那修長的手指滑向青瞳的嘴唇時,青瞳在心中對那修長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意念中使上了全身的力氣,幻想著他那截手指都被自己咬了下來,在嘴裏咬的咯吱咯吱脆響,頗為解恨。這就是她昏迷前的最後印象,算不算報仇,不知道了。


    簫圖南麵色一變,剛剛青瞳還像個憤怒的小獸一樣瞪著他,一臉生機勃勃的猙獰。可突然間,她身體用力掙紮了一下,然後全身一軟便癱倒在床上,竟然真的沒了氣息。


    他心裏一動,不知為什麽升起一絲恐懼,勉強叫道:“你這個玩笑開的可挺沒趣。”


    “喂!起來,我有話和你說。”


    “喂!你還沒說想吃點什麽呢,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喂!你……你想不想知道現在京都打成什麽樣了?”


    “青瞳?青瞳?你醒醒!你不是真的吧?”


    “喂——!你先起來,用這種方法未免太下作了,別讓我看不起你。”


    “青瞳——!喂!你給我起來!喂——!”


    青瞳不但沒有絲毫反應,身體也開始一點點涼了下來。簫圖南的心髒猛然一縮,巨大的恐懼頓時將他充滿了,這個弓箭射到他咽喉前也沒有說個怕字的人,此刻任誰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極度恐懼,他顫抖著去試青瞳的鼻息,卻半點活氣也沒感覺到。


    他一把抓過那個軟倒的身子,大聲叫著她的名字:“青瞳!起來!青瞳,說話!”


    叫到後來,聲音簡直開始淒厲。


    這下不但回春堂,連周圍半條街的人都被驚醒了。那西瞻探子老餘嚇得滿頭大汗,搶進屋子用力拉住簫圖南的手臂:“四少爺!你別叫!別叫!”


    簫圖南一腳將他踹在地上,抓過青瞳背在身上,奪路就走。


    老餘被這一腳踢的幾乎閉住了氣,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強忍著劇痛追上去:“少爺!你要幹什麽?你瘋了嗎?”


    “你要去哪兒?現在是夜裏,不能出城!少爺!少爺!”


    然而那個雙目通紅的人完全沒有半分停頓,一聲馬嘶,他就背著青瞳跳上馬背向城門衝去。


    老餘麵如死灰,隻得跺著腳大叫:“發信號!亮兵刃!快叫暗線準備接應!”


    第 4 章


    4. 誤會


    青瞳覺得自己仿佛在奔跑,仿佛有什麽力氣極大的猛獸帶著她飛奔,她不斷的顛簸,騰雲駕霧一般,靈魂好似都飛到了天外。耳朵裏也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叮叮當當仿佛打鐵,又像敲鍾,還夾雜著人的嘶吼。


    一會兒又不知什麽地方倒下一股熱水,雖說氣味腥腥膩膩的很不好聞,但這股熱熱的液體帶來暖人的溫度,倒也覺得舒服。


    卻有一股冰涼的氣息從小腹中升起來,多少熱水也帶不走這種寒冷,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逐漸冰涼起來,隨即意識就有些模糊,似夢似幻中,卻總有一雙手臂緊緊摟著她,一個熱熱的胸膛靠著她,無論怎麽顛簸,那雙手、那個懷抱也沒有離她而去。


    她身子越涼,那雙熱熱的手臂就把她摟的更緊,那胸膛就靠的她越近。低低的,野獸一樣的咆哮聲也就更頻繁的響起。


    要過了很久很久以後,青瞳特意吩咐查找,才在興州守備報告東北路行軍主管常勝的軍報中得知。這個夜晚,突然有西瞻人在興州城闖城門,他們發起自殺性衝擊,片刻就砍斷絞索,放下吊橋,讓隨後而來的幾十個騎兵飛快衝出城去。


    雖然事出突然,興州守備卻反應迅速,及時調集軍隊,將這幾十個敵人基本剿滅了,僅有數人帶傷逃脫,為防敵軍趁機攻城,守軍大隊不敢出城追擊,卻並未發現敵蹤。


    興州守備說他已經派兵搜查漏網敵人,請常勝放心雲雲。


    過了許久,簫圖南通紅的眼眸出現在青瞳視線裏,這個人臉上糊滿了鮮血,身上濃重的腥氣衝人欲嘔,要不是那熟悉之極的目光,她幾乎沒有認出他來。


    青瞳愣愣的打量他,好像每次醒來都會遇到不同情況,這次又是到了什麽地方?他為什麽這麽狼狽。


    在青瞳睜開眼睛的一刹那,簫圖南雙眼驟然瞪的滾圓,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猛然將頭埋在她胸口。


    青瞳整張臉騰的就紅透了,用盡全力推開他,這次昏迷就是因為他意圖輕薄,現在剛剛回過氣來,他就又來,也太過執著了吧?


    誰知阿蘇勒並沒有什麽非禮舉動,他隻是將頭顱貼在她心口,一下一下聽她的心跳聲。


    他抬起頭,眼中先是閃過巨大的驚喜,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麽,那眸子裏突然升起滔天的怒意,就如同盛夏裏突然澆下一桶冰水,摟著青瞳的手臂也突然一送,將她一下拋在地上。


    青瞳淬不及防跌在地上,忍不住叫了一聲。


    離的遠了她才看清,簫圖南身邊隻有三個人,卻個個傷痕累累,其中還有一個人左臂齊著肩膀折斷,而簫圖南自己衣衫也有多處破裂,刀傷槍傷都有,他的身上甚至還插著兩支長箭,雖然不在要害上,傷口周圍卻已經沒有多少血流出來,顯然中箭時候已經不短了,卻不知他為什麽沒有拔除。


    青瞳微微一動,隻覺得四肢都是徹骨的冰冷,不由輕輕呻吟了一聲。她的身體像是浸泡在冰水裏一樣,到處冰冷僵硬,還有一股涼涼的細線,在自己胸口處徘徊著,那種幾乎奪去她呼吸能力的巨大壓力卻緩解了許多,心髒又重新恢複了正常的跳動頻率。青瞳愣愣的看著自己,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阿蘇勒,我怎麽了?”青瞳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問道。


    簫圖南隻是看著她冷笑:“我要知道,就不會上你的惡當了!”


    他的目光十分複雜,凜冽、防備、怒氣,甚至還有恨意,這樣青瞳十分吃驚,她沒想過有一日阿蘇勒會用這種目光看她。


    青瞳腦子嗡了一下,心中急速轉著念頭,有些事情隱約還是記得的,自己心疾發作,還當這次死定了,去不知為何現在好得多了,再看阿蘇勒這個摸樣,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惡戰。


    突然心中一個激靈,青瞳駭然的看著簫圖南,他不會……不會真的帶著自己回京都找藥去了吧?


    “你你……我……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還隻夠我跑回晉陽附近。”簫圖南冷笑:“可惜,功虧一簣!你裝死再裝一會兒,說不定就能回京都了。”


    青瞳爭辯道:“我沒有裝死!阿蘇勒,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我真的沒有裝死!”


    簫圖南仰天大笑:“你是吃下了什麽藥物吧?倒真是像快死了的樣子啊!告訴我,讓我也長長見識好不好?”


    他雖然笑著,心中卻悲憤莫名,她裝的可真是像啊!沒有呼吸,沒有心跳,身子也在他手中冰冷下去……讓身體在他手中一點點變冷,她可知道她有多麽殘忍嗎?


    但他不死心,他無論如何也不死心,他一直喊她,一直搖她,一直趴在她的心口。於是他就聽到了那一點弱不可聞,又慢的不可思議的心跳聲。她的心還在跳!隻是不知為什麽跳的那麽慢!但是千真萬確,她的心還是跳著的,她還是活著的!這一刻,他把一切都拋下了!


    這個女人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她一定認為,她到了快死的地步,自己就一定會舍不得,隻能將她放了吧?


    大概她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帶著她回京都竟然會是自己!按照常理,他在大苑露麵等同於自殺,為了救她,他會把她送給興州官府,送給大苑官方。


    然而他隻是略微一想便拋棄了這條容易走的路,而是親自帶著她往回趕,原因是那麽簡單——他的馬快!他不放心別人,他的馬是萬中無一的良駒,他的馬最快!


    他奔馳了一日一夜,他驚恐了一日一夜,他多麽怕下一次湊上去,就聽不見那微弱的心跳聲了?她知不知道,在奔馳中,要趴在她身上多久,才能聽到一聲那遠比常人速度慢上極多的心跳聲?她又知不知道,這樣的心跳聲,他一晝夜間聽到了多少次?他連拔下身上箭的功夫都不想耽擱,卻無數次為了這點支撐他的聲音伏下身軀!


    可現在,她毫無問題的醒了,內息沒有一點不穩,筋脈沒有一絲不妥,她說她自己是生了病,可除了假死的藥物,什麽病會好的這麽快?


    他衝關的時候,她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手下一個個戰死的時候,她聽見還是沒聽見?


    羽箭射過來,他伏在她身上為她遮擋的時候,她看的見還是看不見?


    好!好!好!好女人!簫圖南眼眸中滿是寒光,沉聲道:“苑青瞳!你看著我身上的傷痕!西瞻振業王向你發誓,這是我第三次差點為你而死,也絕對是——”


    聲音驟然陰冷:“————最!後!一!次!”


    “從現在開始,你別再和我玩任何花樣!你活著,我帶你的人回去!你死了,我帶你的屍體回去!”


    青瞳的心髒驟然收緊,無論她怎麽忍耐,一滴眼淚還是毫無辦法的流了下來。


    這哪裏是什麽假死的藥物?而是真正的心疾發作,沒有藥物幫助,沒有外物壓製,她是真的到了瀕死的關頭。


    然而早年,青瞳體內曾經被周夫人打進去一道寒冰真氣,玄冰真氣是很奇特的內功,它的練習方法和人自身生機帶來的血脈流轉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隻有先停掉自身血脈流動,才能修煉這門內功。


    青瞳並不知道玄冰真氣的運轉方法,當然不可能主動停止血脈運轉,所以這些年過去,這一絲真氣一直在她丹田內隱藏,並沒有像其他修習內功的武林人士那般逐漸加深。


    如果沒有意外,這綹真氣會逐漸衰弱最終消失,但是這次青瞳心疾發作,呼吸斷絕,血脈不流,玄冰真氣卻自動流轉起來,這是天下第一的保命功夫,雖然隻是微弱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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