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古道和薛靈璧之間的關係依然撲朔迷離。


    為了向薛靈璧證實自己並非無用之人,馮古道每日都上戶部,以期在上司和同僚之中都留下深刻美好的印象。


    他連著去戶部六天,總算有了回報。


    戶部尚書親自上門垂顧,“前幾日就聽聞戶部來了位新主事,乃是平日少見的風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馮古道連連自謙,心裏卻暗自盤算著他的來意。戶部尚書是二品大員,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樣人跑到他這裏隻為了看一眼他是否是傳說中風流人物……就算他信,戶部尚書自己恐怕也是不信的。


    戶部尚書也不含糊,開門見山道:“老夫聽說馮主事在打聽藏寶圖?”


    馮古道眼睛一亮,“莫非尚書大人有消息?”


    戶部尚書微微一笑,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


    馮古道識趣地倒了熱茶,雙手捧上。


    戶部尚書端起茶杯,也不急著喝,隻是前前後後吹了七八遍,吹得馮古道的心都快跳出來之後,才徐徐道:“老夫聽說藏寶圖是雪衣侯讓你打聽的?”


    馮古道道:“這是自然。下官不過區區六品小官,哪裏敢打聽藏寶圖。”


    戶部尚書緩緩放下茶杯,道:“那侯爺想打聽什麽呢?”


    “自然是越詳盡越好。”馮古道接得飛快。


    戶部尚書看著他的眼神一凝,好像要將他這個徹徹底底地打量清楚,甚至透過外表看到腦袋裏裝的是什麽。


    “尚書大人?”馮古道婉轉地提醒。畢竟就算打量,他也打量得太久了。如果不是手指還在動,他幾乎要懷疑他是被什麽高手點住了穴道。


    “老夫聽說侯爺打聽的是美人圖。老夫家中隻有兩個樣貌不端的不孝子,隻怕這個忙是幫不上了。”戶部尚書道。


    馮古道驚奇道:“那尚書大人為何要問?”


    戶部尚書道:“老夫隻是好奇罷了。”他說著緩緩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難得年少,又與侯爺投緣,前途不可限量。”


    馮古道躬身,連道不敢。


    戶部尚書又勉勵了幾句,才轉身去了。


    馮古道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又回頭看被吹涼的茶,納悶地自言自語道:“他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寵信有理(七)


    戶部尚書的來意馮古道原先還猜了幾天,後來隨著元旦腳步的臨近,便拋諸腦後了。


    侯府所有人都為新年忙前忙後,宗無言連走路都不見腳跟落地。


    薛靈璧中終日不見人。


    馮古道故意在他的書房外遊蕩過幾回,回回燈都是暗的。偌大府邸,仿佛隻有他一個人是吃閑飯的。


    “宗總管。”馮古道在宗無言如蛇般從身邊遊過時,忍不住伸手拉住他。


    “馮先生。”自從某個謠言在京城越傳越烈之後,宗無言對他的態度明顯不同以往。


    馮古道搓著手道:“你很忙啊。”


    盡管態度不同以往,但是對於廢話宗無言還是不吝給一個白眼。


    “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馮古道微笑著問道。


    宗無言細細地打量他半晌,搜腸刮肚地找出一個差事,“馮先生不如寫一則對聯掛在門外?”


    “對聯?這個我擅長。”馮古道捋了捋袖子,“掛在誰的門外。”


    “馮先生自己的門外即可。”


    馮古道:“……”


    宗無言溫和地問:“馮先生還有其他事情嗎?”


    “不知道侯爺需不需要掛對聯,不如我去問問他?”馮古道試探道。


    “馮先生請便。”宗無言說著就想走,去見馮古道依然拉著他的袖子,“馮先生?”


    馮古道懶得拐彎抹角,直接問道:“侯爺在哪?”


    “練功房啊。”宗無言怪異地看著他,“馮先生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


    宗無言收斂目光,“我以為侯爺會告訴馮先生的。”


    “那他為何不告訴我?”馮古道剛說完,就覺得手指裏的袖子一鬆,宗無言早已像遊魂一般飄然而去。


    馮古道留在原地,須臾才低喃道:“就算要走,也要告訴我練功房的位置再走吧?”


    幸好侯府什麽都不缺。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一個領路的人,盡管他領路的時候顯得十分不願意。


    “馮先生不知道練功房在哪裏嗎?”那個仆人聽到馮古道問題的時候臉上露出和宗無言相似的表情。


    馮古道微笑,“我就是不知,那又如何?”誰規定他住在侯府就必須要將侯府的道路摸得一清二楚,當初他住在魔教也隻知道幾條常用的地道而已。


    仆人以為他不悅,不敢再說,將他帶到練功房門口,便匆匆離開。


    馮古道在練功房外徘徊了會兒,就見薛靈璧的聲音在裏麵響起,“進來。”


    馮古道推門而入。


    薛靈璧穿著一身簡便的白色練功服,閉目盤腿坐在蒲團上。


    “參見侯爺。”


    薛靈璧睜開眼睛看他。


    馮古道道:“是宗總管讓我來問侯爺,要不要在房間外掛兩條對聯?”


    薛靈璧冷聲道:“如果宗無言會拿這種小事來煩本侯,他就不會是侯府的總管了。”


    馮古道碰了個軟釘子,隻能無奈地摸摸鼻子。


    “說吧。找本侯何事?”


    馮古道眼珠轉了轉,道:“戶部尚書前幾日曾經來找過我。”


    薛靈璧淡淡道:“哦?”


    “我聽他的意思似乎是有意將兩位公子送進侯府。”


    ……


    罩在薛靈璧臉上的那層冰霜終於瓦解稍許。


    馮古道歎氣道:“也難怪尚書大人這麽想,畢竟這幾日我和侯爺的事情傳得滿城風雨,剛剛連宗總管都覺得我掌握侯爺的行蹤是天經地義之事。”


    薛靈璧緩緩開口道:“他是怎麽說的?”


    “我想想。”馮古道幹咳一聲,學那日戶部尚書的口吻道,“老夫聽說侯爺打聽的是美人圖。老夫家中正有兩個不孝子。”那句‘隻怕這個忙是幫不上了’被他自動省略了。


    薛靈璧的表情變得十分古怪。


    馮古道笑道:“這都得益於侯爺的威名,才會令尚書大人都不惜犧牲,哦不,是奉獻愛子。”


    “馮古道。”薛靈璧徐徐站起來。


    馮古道立刻肅容。


    薛靈璧語氣不善,“你閑著沒事,專程來惡心我的?”


    馮古道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


    薛靈璧道:“還是,來看看本侯這幾日去了哪裏,是不是又做了什麽事情來設計你?”


    馮古道眨了眨眼睛,“侯爺有嗎?”


    薛靈璧不動聲色地反問道:“若是有,你覺得本侯會告訴你嗎?”


    馮古道歎息,“我還以為經過那一夜的剖白,侯爺已經信任我了。”


    “不信本侯的人,怕是你吧?”薛靈璧寸步不讓。


    兩人互視著對方,皆笑,笑意卻未及眼底。


    “過幾日便是新年,你若是要回家一趟……”薛靈璧拖長音。


    “如何?”


    “便趁早打消念頭。”


    馮古道似是早有所料,“我是家中獨子,自從家母去世之後,家中便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所以我已無家可歸。”


    薛靈璧點了點頭,“也好。”


    “好?”馮古道微愕。


    “可以少連累很多人。”


    “……侯爺真是愛說笑。”他說著,自己先笑數聲。


    “彼此彼此。”薛靈璧走到武器架前,突然拿起一把大刀,丟給馮古道。


    馮古道順手接下。


    “既然來了,不如切磋切磋。”薛靈璧則撈起一杆槍。


    馮古道擺開架勢,道:“切磋可以,不過一定要點到即止啊。”


    薛靈璧嘴角一彎,身如閃電般切入他的防範圈,“刀劍無眼,你自己小心!”


    馮古道急忙轉身躲過槍頭,手腕一翻,刀鋒直削薛靈璧的肩膀。


    但他的刀鋒雖快,卻快不過薛靈璧的身法。


    他隻覺眼前一花,銀亮的槍頭已夾雜雷霆之勢,衝著他的麵門襲來。


    馮古道手心已滲出汗水,右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處,仿佛隨時準備出擊。


    槍沒有任何停的跡象。


    馮古道已經感到那死亡的陰風吹刮在臉上。


    電光火石。


    槍停住了。


    咣當一聲,刀落在地上。


    馮古道雙腿一軟,連連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薛靈璧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你還有招未出。”


    馮古道順著他的目光,慢慢抬起右手,手指抖了兩下,顫聲道:“僵了。”


    薛靈璧收回槍。


    槍杆砸地聲讓馮古道全身一震。


    “侯爺好身手。”馮古道吞了口口水,“隻是一開始就出這樣的殺招未免……”


    “你和袁傲策交過手嗎?”


    馮古道苦笑道:“魔教那麽多高手,就算一個個輪也要輪好幾年才能輪到我啊。”


    薛靈璧挑眉,“有,還是沒有?”


    “當然沒有。”


    薛靈璧看著他的神情十分認真,“那你見過他出手嗎?”


    馮古道想了想道:“很久以前在比武場見過一次。”


    “如何?”


    “那時我的武功還不如現在,眼光也不可同日而語,隻知道魔教上下無一人是他的對手。”馮古道抬起臉,仿佛是想起了當時的情景,眸光裏帶著些許崇拜和欽佩,“他一亮劍,對方就屁滾尿流了。”


    “……魔教的人這麽不濟事?”薛靈璧懷疑地看著他。


    馮古道幹笑道:“由於當時年少,所以記憶比較模糊。又因為經過了這麽多年,所以多多少少會加入一點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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