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關上了門。


    左斯文低頭。


    筆上漆黑的墨汁從狼毫尖上滴下,落在宣紙上,慢慢暈開。


    鍾宇從左斯文的書房出來,正要回房,突然聽到院子裏一陣爽朗的笑聲,腳步不由放緩。


    “殺得真痛快!”夏晦坐在院子裏一拍大腿,叫道,“可惜門主和左護法都沒讓我去!不然讓我殺他幾十個藍焰盟砸碎過癮,該多好!”


    尚鵲搖了搖扇子,“夏堂主隻想殺幾十個?”


    夏晦道:“嘿嘿,若是我有老鍾的運氣就好了。殺一個藍焰盟盟主就夠本!”


    尚鵲的笑容僵住。


    鍾宇站在院子外。


    一身漆黑的長袍。


    月光照在他身上,黑白分明。


    夏晦似是感覺到了僵硬的氣氛,回頭看到他,一下子跳起來,“說曹操,曹操就到。老鍾,我正提你呢!”


    鍾宇的目光慢慢從尚鵲的臉上轉移到他臉上。


    夏晦被他眼中的冷意驚到,“你怎麽這麽看人?看得我背脊涼颼颼的。”


    尚鵲霍然起身,“我累了,先回房了。”


    “別啊。”夏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讓走,“還沒說盡興呢。你們和門主一起去剿滅藍焰盟,就把我一個人留下來看家,都不知道我過得有多無聊多寂寞!”他越說越委屈,“好不容易回來了,還不準我聽聽故事過過幹癮?”


    “你想聽什麽?”


    夏晦一愣,才發現鍾宇竟然走了過來,眼睛從他的臉上移到了他抓住尚鵲胳膊的手上。


    夏晦的手被他盯得挺不自在,訕訕地收回來道:“啥都行。最好說說你是怎麽打敗藍焰盟盟主的。”


    尚鵲反倒不走了,搖著扇子坐下道:“我也很想聽。”


    鍾宇道:“我隻說了一個字。”


    “一個字?什麽字?”夏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連尚鵲的眼中都露出狐疑。


    “滾。”鍾宇冷冷道。


    夏晦心情一激動,“然後呢?”


    “他就滾了。”


    ……


    夏晦道:“老鍾,你就算不想給我講故事,也沒必要這麽糊弄我吧?”


    鍾宇道:“那你想我怎麽糊弄你?”


    夏晦:“……”


    尚鵲不陰不陽道:“不如偷襲開始?”


    夏晦看看他,又看看鍾宇,撓著頭皮道:“你們兩人真沒意思。不帶我去殺藍焰盟就算了,回來還盡說些我聽不懂的。”


    尚鵲手指慢慢地摩挲著扇骨,“夏堂主不懂,鍾堂主懂嗎?”


    夏晦再遲鈍也體會出兩人之間的風起雲湧了。


    他緊張道:“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尚鵲瞥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說要動手?”


    夏晦道:“等你說了就來不及了。”


    尚鵲冷哼道:“我可不敢。他可是連藍焰盟盟主都不敵的鍾大俠。”


    鍾宇臉上的冷意幾乎可以將四周都凍結成霜。


    正當夏晦以為事情將進一步惡化時,鍾宇突然轉身走了,快得讓他說聲晚安都沒機會。


    “你和老鍾……”


    他話才說了一半,尚鵲也走得沒影了。


    ……


    “我真的這麽惹人嫌麽?”夏晦很鬱悶地反省著。


    由於魔教做大,白道許多門派想再次請紀無敵出山主持大局。


    奈何紀無敵外出未歸,而左斯文也早與明尊達成共識,不管這檔子事,於是輝煌門精英們又組織了一趟外出旅行。


    ……


    “為什麽被留下來的總是我?!”


    精英們出發的第二天,某堂主在空蕩蕩的大堂裏憤怒地大吼。


    回答他的,是無邊寂寞。


    避而不見政策顯然不能澆滅白道各大門派熊熊的希望之火。


    他們集思廣益,想出了一個新辦法。沒多久,武林大會如火如荼地召開。


    為了蹭飯,紀大門主大手一揮,決定率眾參加。


    按照紀大門主本來的方針,是率輝煌門上下,總部分堂所有人進行一次浩浩蕩蕩地洗劫。但是左斯文考慮到輝煌門旗下的生意,終於忍痛否決了這個提案。


    最後去的,又是精英們。


    但是這次夏晦死活不願再被留下獨守空房了。為了表明心跡,他不惜半夜三更跑到左斯文的房間裏抱住左斯文的大腿睡覺,以防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丟下。


    不過抱了還不足半個時辰,他就被右孔武親自拎到練武場,用拳頭好好探討睡覺的場地和姿勢問題。


    總之,不管經過如何,結果還是如了他的意。


    離開輝煌門大門的刹那,夏晦喜極而泣,“老子終於出來了!”


    ……


    左斯文道:“需要柚子葉洗澡嗎?”


    右孔武冷哼道:“果然是斯文敗類,連別人洗不洗澡都要管。”


    左斯文走到樹邊,一掌劈向樹幹,“讓你沒常識!”


    樹幹搖晃了下,樹葉紛紛落。


    右孔武走到樹邊,用和他同樣的姿勢,一掌劈向樹的同一個位置。


    樹應聲斷裂成兩截。


    “讓你不學武!”


    “……”


    武林大會在嵩山舉行,參與的人很多,各大門派都摩拳擦掌,個個信誓旦旦,仿佛武林盟主已經是囊中之物。


    但是結果卻出乎所有人——不,是出乎除了輝煌門外,所有人的意料。


    本來隻準備來混吃混喝的輝煌門再次成為主角。鍾宇替輝煌門出戰,打敗所有對手,獨領風騷,拿下武林盟主之位。


    白道野心勃勃的計劃最後落得為他人做嫁衣裳,慘淡收場。


    但是成為武林盟主的某人似乎並不以此為榮,對於新上任的屬下隻用一句話就打發了。


    “把地上的雜物收拾幹淨,回家!”


    最終,轟轟烈烈開場的武林大會,就這樣灰溜溜地落幕。


    輝煌門的精英還是隻做輝煌門的精英。


    尚鵲坐在屋頂上,望著夜空。


    從嵩山回來後,鍾宇總是有意無意地經過他的房間,雖然什麽都不說,但是那目光卻看得他很難受——就好像他是一隻被他拋棄的小狗。


    他恨恨地打開扇子,又猛地收攏!


    說起拋棄,他才是被背叛被傷害的那個人吧!


    一道身影極快地躥上屋頂,默然站立在他身旁。


    尚鵲身體繃緊,戒備地看著來人,“你來做什麽?”


    鍾宇在他身邊坐下,“找你。”


    尚鵲冷笑,“這次是準備殺了我,還是再挾持我一次?”


    “挾持你……”他頓了頓,“一輩子。”


    尚鵲火氣直衝頭頂。


    鍾宇道:“門主說過,如果我能當上武林盟主,就把你許配給我當夫人。”


    尚鵲氣得發笑,“這種話你也信?”


    “我很認真。”他看著他,神情一絲不苟。


    笑聲啞然。尚鵲撇開臉,底氣不足地反駁道:“開什麽玩笑,我是男人!”


    “我也是。”鍾宇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朝自己輕輕一拉,“但那有什麽關係?”


    “你做什麽?”尚鵲駭然抬頭,卻撞進一雙如水般溫和的眼眸中。


    這是鍾宇的眼睛?


    他幾時有這樣的溫柔?


    不等尚鵲想明白,鍾宇的唇已經覆了下來。


    糾纏尚鵲多年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雖然他的臉看上去很冷,但是唇很暖。


    不過這隻是開始——


    片刻後。


    啪。


    屋頂上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武林大會(一)


    話說藍焰盟消失之後,武林中消停了好長一段時間。雖然魔教重回了睥睨山,彼此看對方也沒多順眼,但是大家畢竟合作過,而且睥睨山在關外,誰也沒閑工夫去關外找茬。


    但是這樣的風平浪靜在明尊拓展江南生意時打破了。


    誰都知道江南這一塊兒肥啊,肥得流油得肥啊。


    白道不像黑道,閑來無事打打劫,閑來有事綁綁票,他們的營生不是種地就是經營生意。前者如武當,後者如輝煌門。因此當魔教決定開棺材鋪的時候,白道不爽了。但是不爽歸不爽,棺材鋪這門生意除了魔教還真沒其他門派沾手,所以他們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又過了半個月,棺材鋪旁邊衍生出了木雕店,緊接著是文房四寶店,綢緞莊……


    一下子,魔教的生意如雨後春筍般,東南西北鋪天蓋地而來。


    白道各大門派坐不住了。魔教這一招毒啊,太毒了。兵不血刃,斷你後路,想要評理,那叫沒路。


    做生意的這些門派中最有錢的無疑是花家,但是最有威望最強大的卻是輝煌門。


    於是各大門派紛紛派代表跑去找輝煌門起頭想辦法。


    輝煌門老早得了消息,所以派了個堂主在門口迎著。


    代表們一看輝煌門這麽客氣,暗道:有門!心裏也就定下來,跟著那位堂主在輝煌門舒舒服服地住了下來。


    這一住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後代表們覺得不對頭了。好客也沒這麽好法的,簡直拿他們當豬養!他們不幹了,紛紛找那個堂主要說法。


    堂主隻說了一句:“我也不清楚,反正左護法說那你們當豬養得白白胖胖就是了。”


    ……


    代表拂袖而去。


    輝煌門又清淨了。


    代表們在輝煌門這裏碰了釘子,又把主意打到花家頭上去了。


    但是花家老大可是從小算盤摸到大的,那叫一個精。背地裏早和魔教眉來眼去多時,魔教能這麽快在江南站住腳跟,他們也算功不可沒。當然,魔教周遭的那些地皮也入了花家的囊中。皆大歡喜。


    所以代表們到花家時,遇到以下情況——


    “家主?不在。”


    “家主夫人?不在。”


    “大公子?在是在……但是墳地離這裏有點遠。”


    “二小姐?在,在夫家。”


    “三公子,前兩天還在。”


    “……”


    代表們沒脾氣了,瞪著他問,“你們這裏究竟還有誰在吧?”


    看門小廝被盤問了一個時辰,還是很好脾氣的回答道:“我在。”


    “……”


    垂頭喪氣的代表們回門派和掌門一合計,都覺得走彎路了。


    本來嘛,天下誰人不知輝煌門的紀大門主和魔教暗尊關係匪淺,他們這些外人跑上門去讓他對付自家姻親,怎麽算都沒戲。而花家說到底是生意人,生意人講究的是利益,沒好處強出頭的事情他們是不會幹的。


    想來想去,這個冤大頭隻能讓武當來做。


    可不是,當初就是武當淩雲衝冠一怒,才請出了紀無敵,搞垮了藍焰盟,如今正好是故技重施的時候。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衝上武當山了。


    但是剛到山腳,他們就看到一個小道士拿著好幾籠饅頭等著他們。


    有了輝煌門的前車之鑒,他們這次很謹慎,堅決謝絕了那些饅頭。


    道士也不勉強,隻說掌門和各位師叔正在閉關。


    這麽巧?


    那群人心頭有不好的預感。怎麽短短幾個月,覺得整個白道武林都被魔教給買通侵占了呢?


    最後他們決定,求人不如求己,他們要、推、選、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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