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斷了,手中卻還有半截,因此再度朝袁傲策揮去。


    袁傲策本有意放他一馬,但見他糾纏不休,不禁有些冒火,夾著斷刀的手指輕輕一彈。


    斷刀順勢飛去,輕輕擦過黑衣人的脖子。


    血珠飛濺。


    黑衣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尚鵲上前一步,伸手揭開黑衣人的麵巾,“這人好像有點眼熟。”


    鍾宇道:“今天從客棧跑出去的青年。”


    “啊。是他?”尚鵲驚訝道。


    紀無敵更吃驚,“就是被阿尚揍得唉唉叫的倒黴鬼?他真的是不露相的高手?”


    “不露相是真的,高手未必。”袁傲策抱胸倚著門框。


    “阿策。剛剛謝謝你。”紀無敵靠過去。


    袁傲策立刻依到另一邊的門框去。


    尚鵲疑惑道:“所以他是來報白天之仇的?可是他為什麽不直接衝著我來,反而找門主的麻煩呢?”


    袁傲策冷笑道:“柿子當然要揀軟的吃。”


    尚鵲和鍾宇心中都是一驚。


    紀無敵揮揮袖子道:“阿策是自己人,不用瞞他。反正我武功本來就不好。”


    尚鵲對於自家門主這種君子坦蕩蕩的言行,相當無語。


    鍾宇道:“門主怎麽會在門口?”


    尚鵲被他一提醒,也立刻反應過來,“不錯。門主,你怎麽會剛好在袁先生房間的門口呢?”


    紀無敵無辜道:“我睡不著,所以來找阿策聊天。”


    尚鵲看向袁傲策。


    袁傲策道:“我倒是不介意你保持這個姿勢一晚上,但是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這裏是客棧,如果讓客棧裏的其他人發現屍體,恐怕會有小小的麻煩。”


    鍾宇二話不說,蹲身扛起屍體就要走。


    紀無敵突然道:“我覺得剛剛這個人有點奇怪。”


    尚鵲道:“什麽奇怪?”


    “他的回答很奇怪。我問他為什麽要殺我,他說,因為今天是個殺人的日子。”


    尚鵲突然麵色凝重道:“你看看他的胸口有沒有藍色的火焰標誌。”


    他一邊說,鍾宇已經一邊將屍體放下,開始解衣服。


    衣服解開,他的胸前果然有一朵藍色的小火焰。


    “這是什麽?”紀無敵好奇道。


    “藍焰盟的標誌。”尚鵲示意鍾宇去埋屍,“我們進屋再說。”說著,率先舉步進屋。


    袁傲策原本老大不願意讓開的。但是他遠離江湖已久,對於這八年的江湖之事一片空白,正想找個機會好好了解一下。兩廂糾結,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跟在他後頭,順手還關了門。


    尚鵲進屋之後,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後,才慢條斯理道:“話說,自從當年魔教遠遷西域……”


    “等等,你說魔教遠遷西域?”袁傲策皺眉道。


    “難道沒人告訴你嗎?”尚鵲很驚訝。


    袁傲策冷下臉道:“你覺得誰會告訴我?”他被關的這八年來,別說魔教的人,連魔教的蒼蠅都沒飛進來過。


    紀無敵將手伸過去,握住他的手道:“阿策。你不要擔心,你還有我。我會養你的,你不會沒飯吃的。”


    ……


    誰在擔心有沒有飯吃的事?


    袁傲策被他這麽一氣,原先那股氣反倒是散了。“你剛才說魔教遠遷西域,那和藍焰盟有什麽關係?”


    尚鵲道:“魔教遠遷西域,中原武林的黑道群龍無首,很是混亂了一段時間。這個藍焰盟就在那時漸漸發跡壯大起來的。但是這個藍焰盟詭異得很。它雖然漸漸統治了黑道武林,但是誰都不知道藍焰盟的總部在何處,更不知道它的盟主是誰。隻知道他們有一種極端怪異的控製人心的邪術,能夠讓人神誌不清,聽其命令行事。”


    “控製人心的邪術,聽其命令行事?”紀無敵皺了皺眉。“就是像控製傀儡嗎?”


    “差不多。”尚鵲道,“當初有不少武林成名大俠都栽在這種邪術之上,讓白道武林風聲鶴唳得好一陣子。幸好,棲霞山莊莊主端木慕容精通醫術,研究出這種邪術雖然怪異,但是破除卻不甚難,隻要在人中穴上重重地按下,便可解除。”


    紀無敵道:“所以剛剛那人,其實是中了邪術?”


    尚鵲點點頭,“據說最近藍焰盟不斷用邪術在普通人身上做試驗,想抵禦人中穴破解之法。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


    袁傲策道:“怪不得他剛才看人的目光有點呆滯,而且感覺不到內力,就好像完全是憑著一股本能在揮刀。”


    紀無敵道:“我怎麽覺得他的眼睛很炯炯有神?”


    “你從哪裏覺得他炯炯有神?”


    “就是看著你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的。”


    “這就是呆滯。”


    紀無敵恍然大悟,“原來阿策吃香菇的時候,每次都是用呆滯地吃啊。”


    袁傲策嘴角一抽,“吃飯不能用呆滯形容。”


    “那炯炯有神?”


    “……還是呆滯吧。”


    14.跟班無敵(五)


    鍾宇棄屍回來,袁傲策已經熄燈睡了。


    紀無敵借口有刺客,死皮賴臉地在他房裏占了一地之席,且甚為滿意。


    對於門主如此自甘墮落的做法,尚鵲隻是搖搖扇子,幫他把被子掖好。


    半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色蒙蒙亮,袁傲策便醒了。


    十惡牢住得久了,他對於光極為敏感,一點半點便可讓他徹夜難眠。


    他起身,見紀無敵正呈大字型,大咧咧地仰麵躺著,神情天真而無辜,一如他平日裏說話望著他的模樣,頓時往日種種尷尬,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


    他邪笑著端起架子上的麵盆。


    麵盆裏還有昨晚用過的洗臉水,擱了一夜,正是清涼。


    他看著紀無敵仍在睡夢中,萬事不知的臉,手腕慢慢翻轉,水一晃一晃地接近麵盆的邊沿,正要流下,就聽紀無敵呷了呷嘴巴,低聲輕喚道:“阿策……”


    手驀然頓住,他的心中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袁傲策三個字,很多時候代表的是殺戮。


    無論是在魔教,還是在十惡牢,從未有人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信任到毫無戒心地睡在他身旁,甚至連夢中都不忘拽上他。


    麵盆上,水波輕輕蕩漾。


    他看到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的迷茫。


    “袁先生。”尚鵲的身影出現在窗紙上。


    袁傲策答應著,將麵盆放回架子上,像是要掩飾什麽似的,抬腳踢了踢紀無敵,“起來。”


    紀無敵順著他的腳往旁邊滾了一下,又迅速滾回來,揉揉眼睛,看著他傻笑著,“阿策……”


    袁傲策心中一悸,扭頭打開門往外走。


    紀無敵抱著被子繼續在地上滾來滾去。


    尚鵲站在門口,朝紀無敵微笑道:“門主,天色不早,該啟程趕路了。”


    “可是,房間裏還有阿策的味道。我想多聞一會兒。”紀無敵把頭蒙在被子裏,吃吃地笑著。


    尚鵲麵不改色道:“馬車更小,味道會更清晰。”


    紀無敵霍然坐起身,“有道理。”


    重新上路。


    紀無敵和袁傲策仍然坐在小小的車廂裏。


    鍾宇和尚鵲則在車轅上努力地趕著車。


    其實輝煌門離武當山並不遠,但是在尚鵲心中,它應該再近一點。


    “阿尚。”紀無敵打開門,“我想嗯嗯了。”


    ……


    嗯嗯?


    鍾宇勒住韁繩。


    尚鵲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道:“此處叢林密集,很是隱蔽,門主自便。”


    紀無敵起身準備下車,突然回頭看袁傲策道:“阿策要不要一起?”


    袁傲策閉著眼睛,眼珠動了動,但是沒有睜開。


    紀無敵等了半天,見他仍沒有反應,隻好自己一個人去。


    大約一柱香的工夫,紀無敵仍未回來。


    鍾宇道:“我去看看。”


    尚鵲一怔,“莫不是出事了?”昨夜驚心動魄的刺殺頓時襲上心頭。難道藍焰盟不會卷土重來,伺機下手。


    鍾宇看他臉色,知他所想與自己一致,立刻往紀無敵的去路走去。


    比他更快的是袁傲策的身影。


    紀無敵坐在小溪邊,出神地看著小溪對岸的人。


    一個青衣青年正倚靠著樹幹,一手牽著馬韁閉目打盹。陽光落在他的臉上,將他清俊的五官勾勒得飽滿而溫和。


    “你在看什麽?”袁傲策的身影從他身後傳來。


    紀無敵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指指小溪對岸。


    袁傲策眯眼打量了下。“他怎麽了?”


    紀無敵托腮笑道:“他好好看哦。”


    “……”袁傲策轉身就走。他真是吃飽了撐著,才會覺得他有麻煩。不對,根本是鍾宇吃飽了撐著,才會先跑出來找人。所以才會造成他的誤解!


    “袁先生。”鍾宇迎麵走來。


    袁傲策連理都沒理,直接擦身而過。


    鍾宇微愕,卻也沒有多想,朝紀無敵道:“門主,該上路了。”


    紀無敵指著青衣青年。“阿鍾,你知道他是誰嗎?”


    鍾宇看了看,搖頭道:“不知。”


    “阿鍾,你太不用功了。”紀無敵抱怨道,“江湖中的青年才俊,你應該多認識一些才是啊。”


    鍾宇又仔細看了一會兒,道:“不過看他的行李中露出禮盒的一角,說不定也是去武當祝壽的。”


    紀無敵眼睛一亮,朝對岸喊道:“你也是去武當的嗎?”


    青衣青年緩緩睜開眼睛,轉頭對他一笑道:“正是。”


    紀無敵道:“在下紀無敵,不知少俠高姓大名。”


    青衣青年動容道:“莫非是輝煌門門主紀無敵?”


    紀無敵笑著點頭。


    青衣青年連忙站起身,抱拳道:“在下青城派程澄城。”


    程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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