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你養了隻兔子,還是從岑州帶來的,現如今可還好?”玄武逸城問道。


    蘇七一愣,她笑道:“不過是隻小兔子,想不到也玄王殿下這般掛念,等會我定會好好去和饅頭說的,也讓那小東西高興高興。”


    一聽就知道是取笑的話,可被蘇七這麽一說,言語間又多了許多的親昵來。


    玄武逸城眉眼都彎了,眼眸裏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我不過是沒想到你還這般喜歡小動物,想來問問你還喜歡些什麽,北邊來的金毛犬也是小型的,你若是喜歡,改明兒我去弄兩隻送來。”


    蘇七連連擺手道:“你若是前些時候送來我定是很歡喜,而今有了楚信就不能了,那孩子不能接觸皮毛之類的東西,我已經吩咐下去了,日後咱們府裏頭貓狗之類的小動物一概禁養,好在饅頭我弄了個獨立偏遠的小院子給它,楚信也是知道的,自然不會故意去接觸。”


    “如此,倒是我多想了。”玄武逸城也歎息道。


    蘇七卻是回望過來,“你若是想送我東西,日後盡管直說就是了,我這人別的優點或許不怎麽凸出,可收禮物那是來者不拒,你們正人君子的那一套彎彎道道我看不懂,我這人喜歡直接爽快的,我告訴你啊,我喜歡動物,隻要是動物都喜歡,大的,小的,萌的,威武的,嬌俏的,統統都可以,隻要不是凶悍異常的就成,免得嚇著園子裏的丫頭們。”


    “補充說一句,我還喜歡金魚,你也知道帝都翠微湖太大,就是裏頭的魚少了點,你若是想感謝我這段日子對楚晴、楚信姐弟倆的照料,盡管放肆往我家翠微湖丟魚就好了,我保證來者不拒!”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聲傳了出來。


    端著參湯正準備敲門進去的半香立馬止住了腳,她端著剩湯的盤子歡快地回了廚房。對著滿屋子麵色詫異膽怯的丫頭婆子,大聲道:“今兒個廚房裏守夜的多兩個人手,七娘子那頭,要是娘子沒有傳湯水、點心。任何人不得去打擾,你們可記好了?”


    “是,半香姑娘。”一眾人齊齊應道。


    雖然心裏頭都很是不解,可卻是誰都不敢多問兩句。


    半香接著歡喜出門。


    方才聽了那頭屋裏傳出的愉悅笑聲,不用想都知道娘子與玄王殿下正是聊得歡暢的好時候。她可不能讓府裏頭那些不知深淺的丫頭婆子們去擾了娘子的好事,而今慕容欽皇子定了穆家九娘子為正妃,與娘子交好的皇宮貴族裏就玄王殿下正妃娘娘的位子是空著的,娘子若是想有一日能夠徹徹底底擺脫仁德陛下的挾製,哪起碼得是為人正妃方才可行,何況玄王殿下隻是在大越國暫居,人家可是玄武國唯一的繼位人,遲早是要回玄武國去的,正好娘子到時也可一道離了大越國帝都這個吃人的鬼地方。


    一國之後,想想都是件美事!


    想到這。半香不放心般又跑到霖雨閣大門前仔細交代了守門的婆子一番,並要其中一位婆子前去給霖雨閣別的守夜人交代交代。


    霖雨閣正廳裏,笑過之後玄武逸城越發柔情,他低沉的聲音帶著迷人的聲線,像是醉人的醇酒般,“蘇七,可否有人告訴你,你是這般聰慧?”


    蘇七一愣,接著甜甜一笑,“那請問玄王殿下。可否有人告訴你,你真正笑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邪魅,而是這般的……柔情……”


    玄武逸城一愣,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麵頰。他別開眼,幹咳了兩聲,道:“是嗎?之前從未曾有人說過,我,我不知道……”


    “哈哈——哈哈——”蘇七笑得歪下了腰,“想不到玄王殿下也有這般羞澀內斂的一麵……”


    若是此時玄武逸城還聽不出話語裏揶揄的味道。那他就枉費了帝都四公子的美名了。


    “蘇七——”


    那一晚,玄武逸城子時過後才回了屋。他留宿在將軍府客房,依舊住在名為“紫苑”的院子裏。


    “給本王取麵鏡子來。”他吩咐道,想到什麽又接著強調:“就在紫苑裏找找,夜半子時的,可不能驚動了將軍府的人。另外,給這屋子裏再添十餘根蠟燭,本王瞧著太暗。”


    隨行的小廝低聲應了是,心裏頭卻很是鬱悶。王爺您也知道夜半子時了啊,都這個時辰了您不早點休息歇下,一會要銅鏡一會要多添些蠟燭,這到底是鬧哪樣,試問帝都城裏有誰會在大半夜的要這兩樣東西的嗎?


    那一晚,玄武逸城喝退了小廝,關緊了房門,一個人趴在銅鏡麵前,旁邊是新送來的二十根蠟燭。


    燈火通明裏,他一會彎唇,一會咧嘴,一會揚眉,一會露齒,直到想起蘇七方才說的話,笑容才再次從心裏裏冒了出來。


    他瞧見銅鏡裏的那張臉,俊朗、清貴,柔情滿滿……


    沒有一絲邪魅……


    楚晴是在第二日午後醒來的。


    蘇七打發塵素婆婆去查查《巫神語》的消息,讓半香去瞧瞧楚信,派人將玄武逸城帶去了饅頭的小院子,總之,她的身邊沒有留下一個人。


    蘇七交代了守門的婆子,關緊門坐到了楚晴的床邊。


    “好了,這下你大可放心了。”


    楚晴感激地望了望蘇七。


    方才那麽多人來看她,當時蘇老夫人也在,她不過是給蘇七娘子使了個眼神,不出半刻腫娘子便將一幹人等全都打發出去了,且不露絲毫痕跡。


    話落,見蘇七神色自然,她膽子就更大了,“我不過是瞧著你人好,不僅那般義氣地跳水救我,而且容貌性子都讓人瞧著舒服,再說了我家玄哥哥對你也是百般的好,就想來問問你的口氣。”


    “蘇七,玄武哥哥可是第一次對女孩子家的這麽上心,你可別不以為意!”


    “噢,真的嗎?”七娘好奇起來,敢情那廝那麽利用於她。不僅僅把她蘇牧梨當槍使,還眼見著火坑也要使勁把她往裏推,然道在被人眼裏就是所謂的上心了?


    “當然是真的了,這些可都是我祺靈親眼瞧見了的。”祺靈郡主連連頷首道:“你不知道方才為著你的。玄武哥哥那叫一個急切,直接把我給拖出了內室,還有他那一身的武功絕學,他可是一直藏著掩著的,記得去年在帝都時有人暗中行刺玄武哥哥。他即便是肩頭中了毒箭也沒有還手半分,如今卻為了你直接使用輕功飛進了墨梨園,嘖嘖嘖,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還有還有……上次我壽宴上的事你還記得吧?”祺靈擠到七娘身邊問道。


    七娘點了點頭。


    記得,當然記得,怎麽可能忘記,那可是她第一次那麽悲壯的被人推下水,更為可悲的是她蘇牧梨竟然在水裏不能放開手腳遊泳,還差點被活活淹死,這麽氣憤無奈的事。怎麽能忘記?


    祺靈郡主一喜道:“那就好,你不知道那日你落水後,玄武哥哥心急如焚,全然不顧身邊的那些公子哥的拉扯,直接跟著你跳下了晴雨芙蓉池……哎呀呀,後來我聽秋月那丫頭說起,真真是驚得不知所以……蘇七,蘇七……你可在聽我說?”


    七娘眼神發直,櫻桃小嘴微張,已然聽不到祺靈郡主嘰嘰喳喳的聲音。


    她的耳邊回響起那句“蘇七……”


    焦急不安……撕心裂肺……


    還有之後她醒過來時第一眼瞧見的那雙眸子,丹鳳眼裏黑水如玉般的眸子,頓時亮如星芒……


    七娘不知道後來祺靈還說了些什麽,隻是借口累了便歇下了。可是聽了祺靈的話她哪還睡得著,一會想起岑州將軍府裏那次在墨梨園半醉打鬧的場景,一會又是那日小廚房裏那廝將她壓在牆上欺辱的場景,一會是那廝邪魅的淺笑,一會又是那廝憤怒不已的聲音,在長公主府這張填漆的雕花大床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翻滾了好半天了,還是沒有半點子睡意。


    好不容易滾到半夜迷迷糊糊起來,卻隱隱覺得有人,一回身便瞧見了那月華白的身影。


    玄武逸城苦笑,想不到自己那般了得遁形術連外頭候著的那位塵素婆子都避了開,這丫頭卻是耳朵靈。


    “睡得不安穩嗎?”他問道。


    此時已過三更,若不是睡得不安穩,便是身子不適了。


    想到這,他好看的眉眼皺了起來,道:“可是還痛?”


    蘇七一軲轆的用被坐了起來,直直瞧著麵前的人,像是不認識般那般膽大地瞧著。


    她現在心裏好矛盾,像是有兩個人在打架般。


    一個說:玄武逸城那般設計陷害於你,明知道仁德皇帝傾慕你母親,明知道會對你蘇牧梨沒安好心,卻還是那般殘忍的將你騙進帝都,試圖用喜歡你的借口來麻痹你以便將你一步一步推入火坑,這樣的人心都是黑,何來報恩之說?


    另一個道:玄武逸城那廝的確是背地裏心思不好,可那也是人家的出生際遇所導致的,他沒有辦法,他要回玄武,他隻能這般不得不利用於你,可是他卻是在明知道你會發現真相明知道你會恨他的情況下還是將仁德皇帝中意你的真正實情告知於你,更何況至相識以來,玄王殿下多次出手相救,無論是岑州城門口挺身而出還是將軍府裏及時趕到,無論是那日落水後的奮不顧身還是今日大雨迷路下出手相助,他對你蘇牧梨是真正為你付出了的。更何況慕容欽公子不也是身世無奈嗎?不也是想利用你幫他母妃正名嗎?你又何曾怪過慕容欽呢?


    想到這,蘇七眼眸一閃,別過了臉。


    是了,如今反正都已經入了帝都,何況當初她也是有著私心為顏墨而來,如今又何必再翻舊賬將責任推到玄武逸城身上,即便沒有他在太後娘娘壽誕上告知仁德皇帝,隻怕依照那位昏庸好色的性情,自己被召見入帝都也不過是遲早而已,與其日後被蒙在鼓裏的被他人玩弄,倒不如而今這般知道真相來得輕鬆。


    蘇七鬆了口氣,道:“玄武逸城,你既害了我,也救了我,我蘇牧梨不是個之恩不圖報的人。也不是個有仇憋屈著不報的人,可既然你於我既有仇又有恩,那便功過相抵好了,日後。我蘇牧梨不恨你,但也不會記得你的好!”


    “我來帝都,一方麵是被你逼不得已,另一麵卻是我心甘情願,如今都已經到了這。那些舊事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隻是我入帝都,得皇上青睞,可日後我會不會入宮那就不是你玄武逸城想如何便如何的了,今兒個我也不妨直截了當地告知於你,我蘇牧梨不喜歡那位足以可以當我父親的老皇帝,也不會入宮去做他那後宮中的老女人一枚,即便是死我也不會!”


    “如果被逼無奈,舍了這命又如何?”


    “活著不就是為了自在嗎?”


    “如果連自在快樂都沒了,那我蘇七還活著有何意義?”


    “所以日後。別企圖我蘇七會如你所願!”


    “你走吧!”


    說道最後已是冰冷冷的話語。


    玄武逸城淒涼一笑,是啊,他何嚐不知道活著自在最好,可是自三歲沒了家國沒了父母,他就已經忘了自在是謂何物了……


    “七娘,我沒想過要你入宮。”玄武逸城啞著嗓子道。


    或許有些話還是說一說好了。


    “起初見著你那般與皇舅父禦書房珍藏的畫像女子相像便起了好奇之心,後來多番打聽才知道你竟然是長風將軍的遺孤,也是王家三娘子王語霖之女,有了這層身份我便對你更是在意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說實話起初想著將你獻給皇舅父倒也是不錯。興許他一高興就會對我的監視放鬆些,興許會對我的警惕少那麽幾分,可是後來……我便不想了……”


    “你是你,蘇牧梨罷了。即便再像你母親也該有你自己的生活而非重蹈覆轍……要你來帝都是我答應了他人的要求,岑州將軍府裏一團亂,所以我想與其直接將你捆綁了帶來帝都,倒不如讓皇舅父出麵堂堂正正的以蘇家七娘的身份前來……隻是我沒想到皇舅父那般重視在意……還有墨蓮宮那位竟然對你恨之入骨……”


    “誆你來帝都本就是我不對,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入宮的……”


    說完。不待蘇七追問出聲,一個點滴翻飛間,方才那抹月華白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內室靜謐如常,仿佛方才隻不過是一場幻覺……


    七娘掃了四周一圈,直到看到那扇對外張著的雕花金絲楠木窗戶,方才舒了口氣。


    看來,玄武逸城也不是那般的狠毒……


    她擁被重新躺下,隻覺得方才擾亂紛飛的思緒此刻都像是被抓在了手心般,心裏少了幾分雜亂多了幾分安穩,困意便席卷而來……


    第二日祺靈帶著好幾匹上等衣服料子還有宮內禦膳房的精致點心,直接送她回了王府,其中昨日她們說的那兩匹北宜的蘇錦湖綢也在被一並帶了過來。


    王府自然是全家女眷出動迎接,祺靈卻是連個眼神都懶得給,道了句“本郡主還想好好和七娘說會話,便不應酬給位夫人了。”拉著她的手直接去了蘭汀院。


    午膳王二舅母倒是來請過幾回,都是秋月去回的話,祺靈道:“我素日裏便最煩這些了,你還是早些搬去將軍府得了,那裏不僅離我的長公主府近些,而且宅子大,又沒了這些長輩們約束最好不過了,我瞧著你祖母國公夫人倒是爽朗的老太太。”


    當然,她家祖母可是上過戰場打過鬼子的老革命家,平時最不在乎的就是上流社會裏那些繁文縟節,隻怕性情比你祺靈更加爽朗!


    不過,這些話可不能說。


    七娘笑了笑道:“祖母一直生活在岑州,平日裏除了愛拾掇拾掇菜園子倒也是不管其他,她年歲大了,就更不喜歡那規矩據著我們這些昨晚輩的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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