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屋裏頭的人都笑了出來,就是太後老人家也是眉眼含笑,慈嬤嬤暗中鬆了口氣。


    移步內室,外頭服侍的人仔細掩緊房門,隻留下玉嬤嬤和慈嬤嬤兩位近身服侍的。


    太後方才斂了神色,仔細問起話來,“……方才那話可是墨蓮宮傳出的?”


    慈嬤嬤點了點頭,道:“墨貴妃為此事生了好大一通脾氣,屋外頭服侍的丫頭婆子都能聽到一兩句,等國公夫人一出殿門,那邊就有人跑去了禦書房,想來……陛下也知曉了。”


    “哼!終究是個不成器的!”太後一聲冷哼,眼角閃過鄙夷,“王老夫人的肚子倒是爭氣,三個女兒嫁的都是如意郎君,安慶王妃賢淑,將軍夫人性子好,不想到頭來這位嫡長女卻不過爾爾,幸好哀家當年沒有讓先皇為陛下求娶。”


    慈嬤嬤望了望玉嬤嬤,兩人都抿著嘴沒有幫腔。


    墨貴妃不受她們家老佛爺待見,也不是一朝一昔之事,這麽多年了,老人家什麽不滿的話沒說過。


    “倒是那丫頭,真是那樣說?”太後追問道。


    玉嬤嬤抿嘴一笑,道:“可不是?蘇家娘子說當年三皇子尚不足七歲……又一直是太後您老人家教導的……怎麽能牽涉連累到三皇子?還舉例說什麽張三與李四結仇,李四又與王五不和,王五再和張三鬧矛盾,那豈不是天下間人人都成了仇家?這日子還怎麽過?”


    太後聽了止不住笑了起來,鳳眼半眯,嘴角上揚,“是了,正是這個理,想不到這丫頭倒是個心寬的。”


    玉嬤嬤見此趕忙補充道:“要奴婢說,可不僅僅是七娘子心地好,三皇子禮賢在先呐!”


    太後好奇起來,問道:“又是怎麽個說法?”


    玉嬤嬤低下頭,用隻有她們三人的聲音將慕容欽如何為救穆老帝師中毒。如何恭敬拜祭長風將軍夫婦,如何日子清貧艱苦,一一事無巨細地道了出來,聽到最後。太後的眼眶已然紅了。


    她歎息道:“這孩子自小養在哀家身邊,哀家如何不知他的本性。這些年,他先是中了南蠻奇毒,身子骨越來越不行,又因著霍氏之事白白受了眾人多年的白眼。當初他請辭南下,哀家本就不放心,後來想想,他離了這皇宮也好,尋個清淨的去處,自在地過幾日安身日子,也算是了了霍妃最後的遺願,倒不想,他終究還是回來了。”


    內室安靜下來,空氣裏彌散著淡淡哀愁。


    慈嬤嬤跟著歎了口氣。道:“三皇子隻怕是放心不下太後娘娘,聽外頭的福公公說,三皇子那些日子日日前來請安,等到日頭西沉了方才磕三個頭離去,聽說他還是對著東側頭磕的頭。”


    壽仁宮正殿東側頭,正是太後日日抹牌喝茶的去處。


    太後心頭一酸,眼裏已是模糊一片。


    她悶著聲問:“既然皇帝知道了這些,他怎麽說?”


    玉嬤嬤道:“回娘娘,陛下當場就沉默了,又喝退了畢福全。一個人在禦書房裏坐了大半晌。”


    “今夜,皇帝歇在哪?”


    玉嬤嬤道:“福公公說,陛下已經在禦書房歇下了。”


    聽了這話,太後又歎了口氣。


    當年的事。外人不知道,她這個深宮老婆子多少還是聽了些風聲的。皇帝那樣做也是萬般無奈,上位者必須的手段罷了,可終究還是苦了欽兒,連累了蘇家。要不然,如今這位貴妃也不能這般風光這麽多年了。


    她是太後。皇帝的母親,萬人之上,所以她理解並默許皇帝那般狠心決策行事,可身為祖母,身為年老婦人,她的心又是柔軟的,她痛心、憐惜、擔驚受怕、不知所措,可卻是無濟於事……


    她的皇孫被冷落、棄用、流放……


    她這位皇祖母隻能遠遠的眼睜睜看著,然後閉了門,多念幾句佛經罷了……


    她私下暗自囑托家兄,定要路過岑州,定要見上一麵,定要交代他好生自重,好好活著……


    她想,這半輩子誦經念佛,能做的能彌補的,就隻有這些了……


    卻不想,她的皇孫回來了!事隔多年,他與那蘇家的小娘子一並回了帝都,回了皇宮!


    還記得那日她得了消息時,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連連給菩薩磕了好幾個響頭,又親自上了注香,心裏頭方才好受些。可後來,見了那丫頭的畫像,她又怕了!


    當年,那件事要她說起來,歸根結底,還是紅顏禍水……


    這一次,再重來,她——絕不容許!


    太後狠了心,眼睛亮堂起來,吩咐道,“明日叫那丫頭來見見,她既有功勞又有苦勞,哀家得當麵賞些東西才是。”


    玉嬤嬤聽了,眼珠子一轉,趕忙應道:“是。”


    慈嬤嬤不放心,“娘娘,那四書門那邊是否……”


    “不必了。”不待她說完,太後出聲阻止,“那孩子自是個懂事的,既然皇帝都沒說什麽,就讓他先住些時日吧,你日日多去跑幾趟就是了。”


    慈嬤嬤還想再說什麽,聽了太後的話隻得應了是。


    “玄兒呢?”太後又問道:“晚膳可吃了?哀家叫你送去的木水果子他覺得如何?喝了幾碗?”


    木水果子是昨日陛下親自送來的,統共兩壇,太後娘娘見玄王殿下素來喜歡就當即全賞了他,不過日日會問問那邊吃的情況。


    玉嬤嬤遲疑了一會,方才道:“殿下先是說不餓,晚膳晚點再擺,方才奴才去問時卻發現他已經睡著,木水果子早就用井水鎮了一夜送去了,今日殿下卻好像沒動用。”


    “哎呀呀,這怎麽行!那孩子向來是個經不得餓的,你趕快去瞧瞧,可否醒了?讓禦廚趕緊送些膳食去。”太後急了,指使著嬤嬤們快去行事。


    玉嬤嬤沒法子隻得匆匆跑了出去,不多久又氣喘唏噓地跑了進來,喘著粗氣道:“……殿下睡得熟,奴婢不敢叫醒,囑咐了禦廚們今夜留心著,隻要殿下那邊有動靜就立馬上膳食,木水果子方才奴婢換了新鮮的,又放了兩碟子桃花扇餅、牛乳豆腐糕,想來殿下醒來就可用些墊墊肚子。”


    太後還是不放心,問道:“殿下屋裏值夜的是哪個?你囑咐了沒?可別讓些個沒頭沒腦的在裏邊。”


    玉嬤嬤苦笑,道:“娘娘放心,是記遲,一直跟著殿下的,頭腦手腳都靈活著,奴婢又再三交代了,就是殿外頭守門的也反複囑咐了,他們常年在壽仁宮當值,知道輕重,娘娘放心吧。”


    太後聽了方才歎了口氣,“哎,不是哀家不放心,而是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那麽小就沒了爹沒了娘,養在哀家這也是沒辦法,這麽多年來,隻要想到他那短命的娘,哀家這心裏就是挖心般的痛!當年那丫頭鐵了心的要嫁去玄武,那麽遠的地方,哀家和她父皇怎麽勸都無用,後來……後來就那麽沒了……”


    說著,太後終是忍不住抹起淚來,玉嬤嬤慈嬤嬤哽咽著勸慰。


    好半晌,太後流著淚才說了句,“命,這都是命啊!”


    七娘收到宮裏頭消息時,隻抿嘴笑了笑,道了句“知道了”,就讓楚晴先下去休息,塵素婆婆留侍內室。


    方才,就著史書以及塵素婆婆近日多番打聽來的消息,七娘對著皇宮裏頭的人物情形有了大致了解。


    當今皇帝非嫡非長,先是一直中庸,最後猛地殺出來成了黑馬大贏家,登基時年僅十九歲,前頭大他的好些皇子要麽外放,要麽下了大獄,要麽已經沒了,總之,這麽陛下走到今天很是不易,是位有手段有野心的!


    七娘總結:不簡單的人物,日後能躲則躲!


    她家貴妃姨媽,看上去年僅二十多的小美女,其實已經三十又三,比她母親大了三歲,據說當年這位姨媽本來是先皇指定給如今陛下為正妃的,後來因為陛下看上了別家小姑娘,鬧著不要,她家姨媽才耽擱著待字閨中,直到後來陛下登基做了好幾年的皇帝,她才自個兒厚著臉皮求著外公把她進獻給了皇帝,據說場麵不咋地光彩。不過,她家姨媽很能幹很爭氣,雖說麵子開始不好看,不過沒關係,人家有的是手段,從才入宮的小小常在,到貴人、美人、妃,再到如今僅次於皇後的貴妃,她家姨媽隻用了十年!啊呀呀,這是曆史般的進步啊!


    七娘總結:姨媽很美,心卻黑,日後帶著麵具和稀泥!


    至於壽仁宮那位老佛爺,才過了六十大壽,並非皇帝生母,卻是其姨媽。瞧,又是為成功的姨媽!這位姨媽老來隻愛三件事。


    第一:拜佛——見廟必進,見佛必拜,見了功德箱必定是大把大把地銀子砸進去。


    第二:打牌——每日少打則三圈,性子來了通宵也是常事,據說壽仁宮那幾位近身的嬤嬤,牌技很是不錯,每日可以變著花樣的輸,偶爾連個體己銀子都得掏出來,不過哄得老佛爺是日日紅光滿麵,大手一揮,十倍的體己銀子也是小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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