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不亮玄武逸城便獨自離開了岑州,紫苑裏留有一封書信,是給七娘蘇牧梨的,裏麵僅有一張紙,便是那日在墨梨園裏從她手裏奪走的那張,其他的再沒有任何隻言片語。


    七娘輕歎,自己又何必指望,向來我行我素的玄王留下解釋,當真是多想了。


    門外,半香苦著臉猶豫不決。


    “半香,怎麽不進去?”塵素端著盞蜂蜜蓮葉羹走了過來。


    這小丫頭昨日從外頭回來後,便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臉。


    半香一愣,“哦,我……我這就進去。”


    塵素輕歎一聲,再不顧她直接推門進屋,娘子最近也是心事重重,又討了老夫人的不喜,就更是著急上火,她又是擔心又是著急,便顧不了其他了。


    “娘子,新做的蜂蜜蓮葉羹,祛除心火最好不過了。”


    七娘正在抄寫經書,停了筆,“婆婆有心了,祖母那邊送了嗎?”


    “剛剛送了,四娘子嚐了直誇好喝呐。”塵素喜上眉梢。


    “嗯,那便再熬些給各房各院都送去。”七娘想了想接著補充道,“蓮葉性寒,大伯心髒有疾,切忌不可多吃。”


    “是。”塵素行禮告退。


    又大約過了一刻鍾,門外的半香方才進來。


    她“噗通”一聲跪下,“娘子……娘子……”,語帶哽咽,卻是再說不下去。


    七娘嚇了一跳,趕忙走上前去將小丫頭扶起來,“怎麽了,半香?”


    “可是餘掌櫃罵了你?”她關切地追問。


    昨日午時剛過,她便去送繡好的三尺雲煙錦,可聽說到天快黑她才回府,一回來便借口不適睡下了。


    七娘心中疑惑,難不成餘掌櫃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設計。


    半香繡成後,她又反複檢查過並無什麽不妥,針角細密隱匿,繡線顏色雅麗鮮明,錦鯉著色鮮活自如,美人繡得很是楚楚動人,而青絲間新添的九尾靈狐青玉簪更顯靈動鮮活,她當時還狠狠誇耀了小丫頭一番。


    “不是不是。”半香胡亂抹著眼淚,一個勁的搖頭。


    七娘鬆了口氣,“那到底是何事?”


    “是……是帕子被人搶走了,娘子!”,半香嚎啕大哭,那可是夫人留給娘子的遺物,這麽多年來婆婆一直寶貝著珍藏的,現在卻被登徒子給搶走了。


    七娘恍然,原來是為了青蟬翼絲帕。


    “我知道了,不是什麽大事,快別哭了。”七娘安慰道。


    “娘子……知道了?”半香愣了神,她可是追問餘掌櫃半天,都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娘子竟然早就知道!


    “是玄王,不是搶,而是買走了。”她掏出帕子給小丫頭抹淚,“別心疼了,改天找到好的料子,我再教你繡個更好看的,可好?”


    “啊?”半香更是疑惑,“可是,這是夫人留給娘子的啊!”


    不是她稀罕啊,敢情娘子還怕她舍不得?


    “嗯,我知道,有機會我再要回來便是了。”七娘勸慰,“不過,你可不能告訴婆婆,玄王位高權重,不是咱們可以抗衡的。”


    言外之意,不想塵素婆婆著急。


    “嗯,好。”半香是懂非懂地點頭。


    七娘看得直樂,從懷裏掏出封信交給她,“近來我不方便出府,你把這個給慕容欽公子送去。”


    “是。”半香抹幹了淚便無奈地退了出去。


    七娘歎氣,祖母自她禁足以來再未喚過她前去,就是她主動去針灸都被拒之門外,想來是真生她氣了。


    那日,的確是她過於急切,可……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旦涉及到慕容欽的事,便是格外容易著急上火,就是有意壓製都壓抑不住。


    玄王突然離開了岑州,慕容皇子也是音訊全無,她如今是坐井觀天。


    可……她心裏頭有無數個為什麽想問。


    為什麽騙我?


    為什麽接近我?


    為什麽利用於我?


    為什麽步步為營而又有意欺瞞我?


    她胸中湧動著疑惑、猜測、憤恨,以及被欺騙隱瞞的傷心。


    當真是……五味成雜,說不清,道不明,唯有自知。


    這一上午,她閉門書房寫了無數個為什麽。


    可最終,半香送去的信裏僅有一副壓製毒火的藥方。


    她終究……問不出口。


    仔細想來,她與慕容欽也好,還是和玄武逸城也罷,都不過是交情尚且,又何必妄想言深……


    更何況,她與慕容欽之間還隔著殺父噬母之仇,他們這輩子注定就是仇人,隻會是仇人!


    青離院裏,三娘現在也很想知道為什麽,於是她狠狠地甩了一耳光,“賤人,那你倒好好說說!”


    五娘被打得跪坐下去,嘴角溢出了血,“妹妹不懂姐姐的意思。”


    “不懂?”,三娘眼角閃過狠厲,“那我今日便打得你這賤人懂為止!”


    她高揚起手,“啪啪啪”又狠狠甩了幾個耳光。


    五娘躲閃不及,被打得臉頰通紅高腫,更多的血水溢出了嘴角。


    “住手!”聞訊趕來的大郎一腳踹開了門。


    “三妹這是在幹什麽?”他趕忙扶起五娘,眼裏痛意明顯。


    “喲,大哥好快的腳步,想必跑去春滿樓找窯姐兒快活,都沒這麽有速度。”三娘語帶嘲諷。


    五娘被羞得無地自容,趕忙推開了大郎攙扶的手。


    “五妹……”,大郎關心則亂。


    “大哥來了更好,我們正好一起把話問個清楚。”三娘挑眉,“當日便是你出的餿主意,讓大哥去詢問祖母身邊的丫頭子佩,後來向二房告狀的也正是那丫頭,你倒說說,不是你這賤人在背後陷害於我,還能有誰?”


    “三妹……”,大郎忍不住相勸。


    五娘強忍的淚落了下來,“妹妹並沒有,妹妹沒有,子佩與春滿樓綠姬交好是母親身邊的陪嫁說的,我也是一時想起,想著許是有用才告知三姐,至於別的,妹妹當真是半點都不知道了。”


    五娘說著委屈地哭得更為厲害。


    大郎聽著心都碎了,“三妹,五妹尚且年幼,又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定是他人挑撥的。”


    “哼,好一個不知。!”三娘恨得咬牙,“從當初提議阻撓祖母回府,到後來提出丫頭子佩,這一件一件都是她早就設計謀劃好的,如今還敢跟我牙尖嘴利、狡辯哭鬧,看我不打死你這下賤坯子!”


    三娘猛地衝上前,對著五娘便是拳打腳踢,大郎頓時手忙腳亂。


    躲在後院窗口的婉姨娘強咬著牙直掉淚,她再也看不下去,背過身子哭跑了出去。


    於是,不多時便連長風堂都驚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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