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又是議論四起。


    “呀,祖母病重,當然得先行了,人命關天嘛!”


    “是啊是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娘子孝心可嘉!”


    “將軍府是得讓一讓了!”


    二老爺聽及此,臉色就更為難看了!


    不待他發火,身後的大老爺緩緩上前說道,“娘子,我家母親病危在即,還望娘子通行!”


    “這……怎麽將軍府老夫人病危?”


    “你還不知道,午時剛過就傳回消息的!想來將軍府是趕去送終了!”


    “噓噓,這話可說不得,多不吉利!”


    蘇牧梨無奈,僵持下去可不是辦法,祖母病危可是等不得了!


    她起身,掀起轎簾就欲出去。


    “娘子!”


    “娘子!”


    塵素與半香齊聲喊道!


    “可萬萬使不得!”塵素拉住她的衣角,現如今這樣出去,就等於是赤裸裸地暴露在敵人麵前,危險不言而喻,那她們前麵的謀劃逃脫皆是白費心機了!


    “娘子,娘子!”半香一把抱住牧梨大腿竟大哭起來。


    她是怕,真的是怕了!


    從一年前四處尋醫救治起,娘子就是多次性命垂危,好不容易回到將軍府,又是驅趕、追殺、火燒、躲避,她們連翻遭遇都是驚心動魄,數度在生死邊緣掙紮,現如今結識了慕容欽公子、四公子,又好不容易尋得春滿樓藏身,日子終於慢慢有了盼頭,可……現在娘子要出了馬車,暴露無遺?


    怎麽可以!


    她更緊緊抱住了蘇牧梨大腿。


    此時,日頭開始西斜,城門口人滿為患,圍堵得已經是水泄不通!


    後頭急匆匆趕過來的陳氏尤氏,此時也是堵死在蘇牧梨車後。


    陳氏心急,攜了尤氏下了馬車過來一探究竟。


    “老爺,時辰緊急,出城要緊!”看到如此僵持不相下的尷尬局麵,陳氏想當然地以為他將軍府又與人起了爭執。


    與人起爭執,這放在將軍府是常有的事,一個大郎就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還有兩個脾氣火大的老爺在。


    “婦人之見!”大老爺再也忍不住,先啜了陳氏一口,對著青布馬車便高聲囔道:“何等女子,如此膽大妄為!”


    “我將軍府出行在先,你馬車搶道在後!二弟前來相請你不聽,本老爺據實相告你不從,竟敢強詞奪理爭鋒相對,你難道不知道拒理不從以下犯上該當何罪嗎?”


    大老爺雷霆之唬盛怒之下,就是交頭接耳的百姓都紛紛豎耳傾聽!


    “難不成,還要縣老爺帶官兵前來壓製收押你這暴徒不成?”大老爺使出最後殺手鐧。


    這官府一出,看你讓不讓道!


    現如今岑州城誰不知他與知縣交情甚好,想都不用想,縣老爺定會極力幫著將軍府!


    百姓們這下都紛紛為轎內的女子捏一把冷汗了,識相的就得趕緊地下車賠禮道歉,驅車讓道!


    然而街邊茶樓裏,四公子左手擁護美人斜靠在軟榻上,聽此卻是哂笑出聲,招來隨從低聲囑咐幾句,便見一個身影行色匆匆地出了茶樓,可誰都想不到,他正連走帶跑的擠開人群往縣衙趕去!


    蘇牧梨聽及此亦是哂笑出聲,再不顧塵素半香的阻攔,一把掀起青布轎簾挺身而出!


    為首的陳氏“啊”的一聲詫異不已,大老爺看到馬車上女子也是目瞪口呆。


    二房這邊卻是疑惑不解,百姓裏頭就更是交頭接耳議論不絕!


    “呀,好生美麗的小娘子!”


    “花容月貌!”


    “沉魚落雁!”


    “傾國傾城!”


    塵素與半香趕緊也跟了出來。


    “大老爺好生狂妄的口氣!”蘇牧梨直麵蘇家大老爺,毫不示弱!


    “論理,我青布馬車在前,你數十馬匹在後,蘇家護衛搶道插行不說,未經相告便私自驅趕牽拉女子馬匹,致使家奴無故受驚呼救,就連我所雇傭車夫都被你們殘忍驅打逃離!”


    “論情,我祖母病危小女子救急心切早您相告,隻盼能急急出城救治,卻被說成強詞奪理爭鋒相對!我女子三人出門在外皆是力行節儉低調,又怎能與蘇家大老爺浩浩蕩蕩的陣仗相提並論!”


    “岑州城內雖是青石街道寬敞,可城門口本就擁擠,更何況午時過後恰逢人流高峰,蘇老爺如此陣仗難免受擠。”


    圍觀群眾裏頭,聽此紛紛點頭低聲讚同。


    將軍府動不動就是護衛數百,車架成群,往往前頭出了城後頭還沒出府,要是到了節氣裏的人流高峰期就總是堵住車道造成交通不便,他們杖著自家地位高就從不相讓,有幾次甚至疏通不成護衛就驅趕打罵,還是請來官兵開道方才停歇,像今日這般,早已不是一次了!


    卻……唯有這位女子如此膽大!


    爭鋒相對,有勇有謀!


    字字珠璣,一針見血!


    “再說,我們僅僅瘦馬三匹車架一輛,蘇老爺方才若能稍稍退讓,怕是咱們早就都已經出了城門,又何至如今這般進退兩難水泄不通的境地!”


    “你說是不是呢,蘇大老爺?”


    牧梨一口一個“蘇家老爺”,卻是半句都未成提及將軍府,想來如此場景,“將軍府”三個字,尤為讓她心寒!


    二老爺聽此惱羞成怒,“何來爾等刁蠻女子,牙尖嘴利、乖張狡猾,竟敢如此欺瞞侮辱我將軍府?”


    “你難道不知,就是天皇老子在此都得為我讓道,更何況是你這區區黃毛野丫頭!”


    “愣著幹什麽?還不給我速速拿下,押送至縣衙嚴刑處置!”二老爺對著一眾護衛唬道。


    跟她講什麽道理,不就是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強行處理了便可!


    眼看著日頭西斜,還是趕緊出城要緊!


    “慢著!”


    蘇牧梨厲聲急吼,大手一揮,欺身臨近的護衛頓時止步不前。


    此時城門口雖是摩肩接踵、人群堆擠,卻是被她這一聲厲吼嚇得紛紛靜立在場,鴉雀無聲……


    春日裏晴朗天空淺藍純淨,絲絲細雲點綴其間,微風陣陣輕浮,斜陽灑落在牧梨身前高高的黃土城磚上,細密光線絲絲縷縷反射過來,恰巧投影在她青色紗綢緞束胸裙上,頓時周身便是波光熠熠,然而燦爛光影裏的絕色容顏此刻卻是冰冷犀利,威嚴暗生!


    躲在廊下駐足旁觀等候某人的四公子,雙眉一挑,耐人尋味地道了句:“嗯,不錯!”


    身側頭帶帷帽的雲影卻暗暗焦急,怎麽消息都傳去那麽久了,慕容公子還未見任何指示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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