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保羅帶著瑪麗卡穩住身形,銳利的目光向四周掃視,他居然也會有大意的時候,也許他在人形的時候還不夠強大,也許隻是他分心了,不過這些敵人也確實不簡單,他應該召喚點援軍來擺脫麻煩嗎?


    也許什麽都不需要。


    殺手從即將側翻的馬車上一躍而下,提劍殺來,盡管擋在瑪麗卡的身前但尚-保羅依然能看出他的目標指向的是瑪麗卡,而出於他能找到的所有理由,尚-保羅都不會應允這點。


    對方的速度迅疾如風,兩個眨眼的功夫便已衝至麵前,巨大的劍刃舉過頭頂重劈,而尚-保羅審視來勢,一腳踹過道路擺攤的推車作為阻擋,兩個籃筐裏的水果滾落在地讓地麵變得不宜行走,而對方的劍勢也為之一滯,趁此時機尚-保羅帶著瑪麗卡退到了劍圈之外。


    隻要堅持一會城市守衛應該就能趕到,因此尚-保羅也不會貿然釋放本性的力量去碾碎敵人,那意味著直接暴露,可惜的是他今天沒帶任何一把佩劍出來,要不然還可以以高超的劍技為理由解決這個不知死活的殺手。


    尚-保羅謹慎應對著不斷靠近敵人的同時也在飛速地思索著,在努恩究竟有哪些人會有殺死瑪麗卡的需要,同時對方依仗的又是什麽,在這個繁華的城市中隱藏著許多幕後力量,尚-保羅很快就能鎖定其中部分有嫌疑的目標,而最大的無疑是那位最高法官,而能為他提供這種水平殺手的……


    一陣疼痛感從小臂上蔓延,繡著金色絲線的絲綢禮服破開一條口子,鮮血順著染紅了白色的袖子,尚-保羅皺了皺眉,他無法全力以赴而且多守少攻,因此被擊中也是遲早的事情,而這略微激怒了他。


    劍刃擊中牆麵敲碎磚石,碎裂的石片從兩人四周飛散而過,被尚-保羅拖著踉踉蹌蹌逃過的瑪麗卡裙擺勾在了斷裂的木欄上,裙撐的堅韌把她拖倒半跪在地,抱著頭擋住飛濺的碎石,幾道細淺的血口從她白皙的手臂上浮現,幾聲痛哼後她努力咬牙起身,她不希望拖任何人的後腿。


    殺手幹枯的眼睛幾乎沒有轉動的跡象,但尚-保羅感覺到他似乎掃過了些什麽,接著見到他猛力一拳砸入了牆麵的裂隙中,運勁發力令全身骨骼都爆出脆響,而堆積不夠結實的矮磚牆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頂端的磚石開始滑落。


    發覺不好後尚-保羅猛地將瑪麗卡扔向後方,此時也顧不得可能的連帶傷害,接著向前撲去撞在殺手的身上,貼近扭打著將他拖開,而此時本就不牢靠的磚牆開始傾斜崩塌,缺乏粘合劑的石磚塊塊裂解落砸在地上,掀起大量的塵土。


    踹開纏鬥的殺手,尚-保羅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紫芒,周圍的人群幾乎都散開了,借著臨時的煙塵掩護,也許他可以稍稍暴露一下。


    但接下來的情況顯然出人意料,在他準備主動進攻的時候,他聽到了異於劍刃的破風聲。


    一道銀光穿透煙塵飛向殺手所在之處,而這力道不足的拋擲被對方隨手一揮擊落,但攻擊者顯然立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以目標第一的殺手直接不管背後的尚-保羅轉頭向著目標奔去,從地上一躍起身的尚-保羅卻以更快的速度追上前,手肘推擊在殺手的背心處,連帶著針對脖頸與後腦的打擊,常人即使不斃命當場也該昏厥,但對方卻隻是一個趔趄半跪在地,回身揮動劍鋒,鋒刃將尚-保羅胸前的領花劈得四散紛飛。


    而借著回轉的勢頭,殺手猛地將劍刃拋擲向不到十步外的瑪麗卡,劍刃割裂殘破的幕布向前,瑪麗卡看著一道鐵灰色的冷光在半空不斷向眼前逼近,而幾乎來不及閃躲,隻能閉緊眼舉手等著結局。


    預想中的傷痛沒有到來,瑪麗卡緩緩睜開眼,劍鋒停留在她麵前兩寸的距離,一步距離外,尚-保羅握緊劍身,血從割裂的手掌間滑落下來。


    “維倫娜在上,你怎麽做到的?”瑪麗卡捂住因驚訝而張開的嘴。


    “實際上,這有點難……”尚-保羅看了眼流血的手掌,張口正欲再說些什麽,但背後的衝擊遏製了他的話語。


    衝過的殺手猛地撞在他的背上,推著尚-保羅向前衝去,直接撞上了後方店麵的吹製玻璃窗,破碎的玻璃四散飛濺,三道傷痕在尚-保羅的臉上濺血。


    這家夥,因為被阻撓太多將我作為必須除去的阻礙了嗎?尚-保羅內心想著,他當然有能力發現和阻止對方的偷襲,但他想先拖著對方一同遠離戰場,眼前的餐具店就正好。


    因為不想被街上的狀況波及,因此餐具店的主人和幾名客戶老早關上了大門,但顯然一道門栓還阻止不了兩人的突進,尚-保羅用背摔將對方砸入了店麵內,撞上的櫥櫃垮塌,擺放齊整的餐具嘩啦啦地散落成一地銀光。


    尚-保羅抄起一把餐刀反手刺去,捅穿了殺手的肩膀,但對方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苦地鉗製住,雙方的施力下餐刀在骨隙間折斷了。


    確實是不打折扣的銀質餐具,沒摻假混入鐵之類的,因此軟了些。尚-保羅避過對方砸斷半張桌子的重擊,眼神冷酷地掃過周圍惶惶不安的幾個人類,這群無能的家夥也是麻煩,如果他要動手將他們一起殺了絕對更好。


    回過頭,混雜著蠟味與燈油味的空氣中,尚-保羅稍稍問道些許輕微的,燒焦的氣味,而且不是燒焦木料紙張之類的,更像是血肉焚燒時的氣味,他盯著那個有著非人動作力量的殺手,那道銀質品造成的傷口處有輕微的煙飄出,他在內心中開始做出判斷。


    不再猶疑般,尚-保羅猛擊對方的胸腔與喉嚨,氣管碎裂的手感在證實他的猜想,他看著對方枯萎的眼睛,感覺到對方的力量已經開始在衰弱下去。


    而殺手似乎意料到了這點,他眼中血紅中的光芒閃爍片刻,雙手的指甲延長為利爪刺破手套探出,在向前的刹那猛地加速了近一倍,即使尚-保羅也有刹那的猝不及防,利爪扣在肩上,刺入皮肉封鎖對手的行動,而空出的手直取對方的喉嚨。


    正當尚-保羅準備釋放更多力量來應對眼前的局麵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衝來,殺手的身軀上傳來一陣劇顫,他的手也在半空停頓了刹那,接著猛地回身向後撕去,背後正是突然竄出的瑪麗卡,而在對方轉身的時候,尚-保羅看到其背後心口上正插著一把另銀質餐刀。


    背對著危險的敵人是個錯誤的決定,尚-保羅任由對方的利爪從肩上扯下一塊血肉後推動著殺手背後的刀具刺穿了其心髒,這一擊迅猛而鋒利,尚-保羅的手掌幾乎都刺入了血肉之中靠近了被擊穿的心房,而此刻殺手的胸膛幾乎破開了,折斷的肋骨帶著大片暗紅的血噴出。


    這感覺,不像是人類的心髒。尚-保羅皺了皺眉,麵前的瑪麗卡癱倒在地,緊閉著眼大口喘息著,身上滿是胸膛被擊穿後殺手的汙血,那些血液是極暗的紅色,就像在腐敗的血。


    被擊穿胸口的殺手還在掙紮,盡管他再無力量與尚-保羅抗衡,而尚-保羅拖著他走到了門店前,撕去他的兜帽與偽裝,一具頭發沒剩多少,皮膚開始枯槁,但肌肉仍然堅韌的屍體出現在他眼前,因為牙齦的萎縮他長大口欲要噬咬時的牙齒顯得狹長而具攻擊性。


    完全暴露在陽光下,尚-保羅審視著這個某種意義上已經死亡的殺手,它的血管呈現不自然的紫紅色,那些暴起的血管如紋路般蔓延著,並在刺鼻的燒焦味與腐爛味中,令其迅速崩潰成枯槁的屍塊。


    他大致猜得出這是什麽了,某種意義上之前活躍的殺手隻不過是一具活動的屍體,但和吸血鬼那樣的魔法生物不同,他不過是魔法的提線木偶,隻不過比真正的木偶更多些自主權,製造他的辦法也許類似於被封埋在石棺中的某些怪物,一種半轉化的惡鬼,然後在巫術和魔法的作用下發揮出超人的體質,代價就是能維護的時間或許有限。


    沒太多功夫處理這隻剩些許的殘骸,城市衛隊已經趕了過來,他們總是在事情結束後才姍姍來遲,尚-保羅不自覺地勾起些許嘲諷的笑容。


    回頭走到瑪麗卡的身旁,她靠在牆邊坐著地上的塵土,雖然她身上的血汙已經夠多了。


    “還好嗎?”尚-保羅隨手將陳列的餐巾遞過去。


    “不。”瑪麗卡有些沙啞地說道。


    “放心,那家夥已經倒下了,身上隻是一些汙血而已,擦幹淨就好,至於衣裙沒什麽重要的。”


    “我知道……已經擦幹淨了,但抹不去……”瑪麗卡的話讓尚-保羅少有的有些不好的預感,“但是為什麽……為什麽我依然看不見?”


    她抬起頭看向尚-保羅,臉上的汙血都已擦幹淨,潔淨如初,但雙眼中的光彩已經黯淡下來,一片血霧在她的瞳孔前。


    那軀體中充滿了衰朽的魔法,尚-保羅意識到了這點,不知道再說些什麽……


    ***


    夜幕落下籠罩在努恩的上空,月光照亮的雲層仿佛一麵巨大的帷幕,很多居民區的燈火都已經熄滅了,白天連綿不絕的貿易車隊也不見蹤影,不過對於很多人而言,夜間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正對著努恩的內城城牆最高的建築是維倫娜神殿的塔樓尖頂,巨大的銅鍾在一刻鍾前敲響了午夜的鍾聲,被驚飛的渡鴉在鍾樓內盤轉了兩圈,其中兩隻落在了少女肩上。


    維任由這些渡鴉在她身邊徘徊,也許她身上的死亡氣息令這些動物親近,而她隻是俯瞰著努恩這座城市,她在很多年前也曾偶爾路過這座城市一兩次,而每次這座城市似乎都變得更加繁榮了,當然那些潛藏的腐化也在加深。


    努恩是先進的,富有文化藝術的,也是層級分明的,世俗墮落的,她覺得那些新興的報紙刊物應該加個努恩印象的版麵,讓市民們隨機描述一下對這座城市的印象,那樣的話應該會收集到許多類似於受詛咒的,該死的,瘋狂而罪惡的……


    渡鴉們忽然驚飛而走,維聽到了一聲輕微的落地響動,她回過頭去,一個純黑的人影落在鍾樓的另一處邊緣,接著緩緩起身。


    “感覺怎樣?”維衝他笑了笑。


    “感覺,非常好。”彌昂站起身活動雙手,堅硬的黑曜石盔甲在他的活動下沒有發出尋常騎士甲胄那不可掩蓋的金屬噪聲,相反,柔軟的內襯幾乎吸音般讓行動保持著寂靜。


    胸甲與膝甲上有著頭顱形的雕刻,雙肩與盔甲褶皺邊緣延伸出的雕花上呈現出渡鴉與玫瑰根莖的紋路,彌昂摘下麵罩呈骷髏形的頭盔,捧在手中看了看。


    “嗯,還挺合身的,看來我當初沒把零件扔走是個正確的決定。”維歪頭打量著彌昂,現在彌昂穿著的正是她原本的戰甲,隻不過為了貼合身形而重新用上了許多原本的配件。


    即使在完全展現出吸血鬼的戰鬥姿態下,維也比彌昂矮上一些,身形也消瘦不少,因此以前她穿著的莫爾騎士甲胄並沒有完全由原始的配件組成,添加了適合她戰鬥的甲板與疊起的繩帶,不過現在由彌昂穿著倒是能完全撐起一整套戰甲。


    但是感覺更不像了,維上下打量著,心中的釋然放仿佛多了一分。


    “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彌昂打量著身上少有金屬反光的甲胄。


    “別在意,現在你需要的是能夠避開封鎖與巡邏的辦法,這套甲胄會有不小的幫助,雖然要我說潛行不著甲才是最好的,除非你打算把看到你的人都殺光。”維調侃道。


    “殺一個就夠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們還得找到真相。”


    “那麽,第一個目標是什麽?”


    “治愈所,對我而言事件最初的地方,我得重新梳理漏下的線索,一個混沌教派似乎已經覆滅,但它的背後還有真正危險的存在。”彌昂站在石雕的滴水獸上,昂首麵對寬闊的努恩城。


    “那就出發。”維吹了聲口哨,一躍從高處沿著牆麵滑落下去。


    治愈所內的莎莉婭的神殿,自從那起謀殺之後這裏就一直處於被封鎖的狀態,來自獵巫人的封條貼在窗戶與大門前,即使開始落灰也沒有拆下過,不過這裏顯然還是受到過整理,曾經散落一地的手抄經文現在已經重新編排齊整羅列起來,燃盡的蠟燭都被收拾走,不過沒有新的燈油與燈火被添加進來,這裏有一段時間沒人來過了。


    治愈女神的神像在深邃的夜中依然顯得聖潔高尚,她的神情永遠是滿懷悲憫的,彌昂覺得一個死者和一個穿著冥神盔甲的騎士來到這裏或許有些冒犯了,但他們是為了找出膽敢在神殿殺戮的罪犯的真相,因此在微微行禮後,彌昂打開了神殿的頂端翻板,垂下準備好的繩索落下。


    這個神殿的頂端有幾處可以搬開的的瓦麵,不過常人是無法單獨打開的,而且神殿中央兩層樓多的高度沒有可以攀爬借力的地方,借助繩索沒法快速脫離還會留下痕跡,因此之後的搜查隊也沒有發現異樣。


    但重新將凶手假設為一個擁有翼翅可以飛行的惡魔王子,那樣的話也許能稍做解釋,而那狹長的鏈刃與傷口也有些許可以對得上的地方,三處傷口中兩道較淺的是某種隱喻,而唯一的致命傷顯然來自一件足夠長的兵刃。


    手從燃盡的香爐中拂過,手上隻有很少的塵埃,這裏被清理得太幹淨了,有限線索可能已經找不到了,彌昂不無遺憾地將餘燼在鼻前嗅了嗅。


    親身體驗過來自惡魔王子於色孽教派的恐懼之毒,他對於那種特別的毒藥似乎有些熟悉了,而那些死去前極其驚恐的人,他們的恐懼或許不止來自死亡的到來。


    維坐在殿內的長椅上,她可沒興趣找什麽線索,隻是在黑暗中靠著夜視注視著靠細微燒條的火光認真摸索與排查的彌昂。


    “手抄經文,那個時候它灑了一地。”彌昂在宣講台前找到了重新裝訂的經書,他用手掂量片刻,思忖著將其快速翻開,對於其中的內容他並不放在心上,每本經書都有嚴格的排版與條列,一旦有缺失錯位感就會想到明顯。


    但經文沒有差錯,但彌昂在其中找到了數頁與其他有著明顯磨損不同的新紙張,這些是後來才補上的,可能是其他的莎莉婭修女所為,而上麵墨水的光澤與侵染的程度也顯然不同,而這樣的手抄本應不會因誤差而缺頁,原本的頁麵早就被取下,可能已經是香爐中少許餘燼的部分。


    “恐懼毒素,餘燼……墨水。”彌昂揭開了擺放墨水的短盒,數種不同的墨水擺放在瓶內,包括有鐵膽墨水,炭墨水等不同種類的紅黑水墨。


    將它們挨個在鼻前嗅了嗅,失望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是時間太久毒素已經揮發,也可能是後來被處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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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以外還能有什麽發現?彌昂撐著桌子起身,右側一陣隨晃動的嘩啦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羽毛筆。”靈光一現,彌昂將那些羽毛筆挨個抽出比對,直到其中一支浸染墨水的羽毛上,彌昂根處深吸口氣後感覺到極其細微的熟悉影響,很快他確認了目標。


    “有新發現?”維看到彌昂的神色後問道。


    “有一點了,不過要摸清頭緒我們要知道的更多。”


    “那該怎麽做,你不是說那個混沌教派幾乎被滅亡了嗎?”


    “對,最好能抓到他們的人來套問,不過那場慘劇裏,除了我……”彌昂回想起地下的事情,眉頭微皺,當時有可能幸存的,也許不隻有他自己。


    “還有其他人可能知道些線索?”


    “沒錯。”彌昂將手抄經文合攏,“但先找到他才行,而好在我在努恩能找到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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