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隕落的彗星是如此耀眼,仿佛將整個昏暗白晝的光芒凝聚在了那裏,每一絲以太能量匯聚成的火焰都燃燒著源自混沌的雄渾偉力,這份澎湃的力量是如此之強,讓天空仿佛都在此刻翻卷過來,風壓海嘯般地席卷過大地,即使是站在數十裏之外的他們也能感覺到這經由神之手而從天際降下的毀滅投擲。


    這顆黃銅彗星並非來自真正意義上的天空,也就是天堂法師們所說的大氣以及更廣闊的星界之間,且不說沒有一顆自然的彗星會雕刻成黃銅顱骨的造型,況且真正的彗星被呼喚降臨時它從天際劃過的光輝也會清晰可見,撕裂大氣時的回響與摩擦的光芒也會與這一切不同,但這顆星辰卻是從撕裂的烏雲天際之中憑空而來的,而作為神明的伊嵐更加清晰地看到,那顆彗星是血神經由虛空的隨手一拋而來,就像愜意地往水塘拋出一顆石子。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頭上的動作怔怔地看著那顆星辰不斷降臨向塞森蒙德所在,盡管沒有親身在那裏但可以想象位於彗星下方城市中的人們眼中是怎樣的一副末日景象,那顆彗星也許能夠完全摧毀整座塞森蒙德城,甚至是更多?


    海耶爾頭盔下的麵色是陰鬱的,他確實等待著儀式帶來毀滅性的力量去幫助他摧毀米登領的帝國軍隊,但顯然現在這份力量的方向錯了,薩滿巫師死亡而不能完全引導儀式的力量,亦或者是變化無常的混沌本性,但顯然這不符合他的希望,因為就算能摧毀整個塞森蒙德,但若不能擊潰米登領的軍隊那這場戰爭也不過是失敗而已,他開始思考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那股力量並沒有被完全釋放出來,可能是因為你的努力,也許也還要別的原因。”伊嵐說道,作為神明她看到的遠比任何凡人都要多得多,她看到了驚鴻一瞥的虛空背後,那些咆哮翻湧的力量凝聚與沒入到非凡間的領域之中。


    “努力過了,但終究沒有成功嗎?”彌昂眺望著那顆彗星墜落,感到令人不安地無力感,在那種力量麵前任何戰士或許都太過渺小,也許經過他們的奮戰為這場戰爭帶來了最後的勝利,但這場勝利的結果是顯而易見的苦澀。


    “也許那份力量還不足以摧毀整個塞森蒙德,盡管會飽受摧殘。”伊嵐安慰地說道。


    “我希望如此。”彌昂再一次見證了毀滅的時刻,盡管這個世界早已在數千年的歲月中見證了足夠的毀滅與死亡。


    那顆彗星已然墜入到遠方的地平線上,當那燃燒的尾焰也沒入到地麵後,伴隨著地平線前一絲輕微的晃動,煙雲升天而起,隨之而來的是腳下地震般的搖晃,而在數息之後,轟轟然如雷霆山崩的撞擊音嘯才傳入到他們的耳中,隨著空氣潮湧而來的還有衝擊波擴散時掀起的地麵積雪與煙塵,四散的祭壇殘片也席卷著湧來。


    “維。”彌昂半蹲下身舉起盾在身前抵禦衝擊,本能地伸手看向跌落在不遠處的維,維緊盯了海耶爾片刻發現對方並沒有戰鬥的意思後才向著彌昂的方向跑來,有點猶豫地靠近彌昂身後的位置。


    被衝擊卷起的碎片已經飛沙走石在盾麵與盔甲上碰撞出繁複的劈啪聲,如雨點般密集地敲擊著,盡管在這個距離上衝擊已經不足以致命,但連帶的效應如果不小心的話一樣會受傷,因此大多數人都停止了戰鬥做出抵禦衝擊的狀態,不過許多騎士的戰馬卻沒有抵抗這種威力的意識,受到驚嚇地戰馬開始不受控地四散奔逃起來,一時間許多騎士人仰馬翻,他們不得不放棄戰馬步行下來。


    而全身被惡魔盔甲覆蓋的海耶爾全然無視這份衝擊屹立在原地,而彌昂與維也都因此警戒著恐虐冠軍隨時可能再度挑起的戰端,不過現在海耶爾似乎沒有什麽繼續戰鬥下去的意思。


    隨著氣流滿溢過大地山巒,衝擊力量正在逐漸消退,遠處的山峰上呈現出了岩石與苔蘚下的青色,因為積雪已經在衝擊中化作雪崩坍塌落下,而好在他們附近沒有太高的山巒,因此沒有形成雪崩而造成額外的傷亡。


    伴隨著彗星衝擊與震動的消退,地麵上滿溢如霧的塵埃與積雪也逐漸平息下來,雖然不再翻湧但要等它們塵埃落定依然需要些許時間,遠方地麵上原本平緩的積雪與裸露的地麵在衝擊中呈現出浪濤退潮後層疊波浪的形態,空氣中彌漫著餘燼與雪塵的氣息。


    彌昂起身站定,在塵埃煙雲之間看到了海耶爾,恐虐冠軍回首看了他一眼,但卻沒有再戰的意思,黃銅機括作響以及凶暴的咆哮聲中,恐虐鋼牛踐踏著地表衝出煙塵而來,海耶爾跨上鋼牛背後,從黑劍下掙脫出來的斯庫爾也帶著傷來到一旁,黃綠色的狼眸惡毒地回望了他們一眼後跟隨著海耶爾向遠處離去,四周的混沌勇士們似乎也接到命令,開始有序地撤離,體質更超常人的他們在衝擊波下受到的影響比帝國騎士們要更小。


    “他們打算就這樣撤退了嗎?”彌昂低聲說道。


    “怎麽,你還想追上去再戰嗎?”維看著他說道。


    “現在就算了吧,事實上他們願意現在罷戰未嚐不是好事,我可真沒剩多少力氣了。”彌昂苦笑道,歇了口氣般身子晃了晃,“而且其他人看起來狀態都不大好,再戰的話也未必能勝。”


    “還算明智。”維環顧四周,“我就先走了,要是等下被這些人圍著想脫身可就麻煩了。”


    彌昂似是還有話想說,不過知道時間緊迫後說道:“嗯,你先離開吧,我會幫你掩護的。”


    借著周圍還沒散盡的煙塵遮蔽,維快速跑去撿回自己的劍後向著遠離戰場的方向奔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彌昂的視野之中,也沒有引起到其他帝國騎士的注意,大多數帝國騎士都在忙著找回自己跑散的戰馬和幫助墜馬的傷員,以及少數人在給不多的重傷而未離開戰場的混沌勇士補上一刀。


    曼涅托操控著古墓巨蠍走近到彌昂背後,彌昂歎了口氣後放鬆自己靠在古墓巨蠍的軀體上歇息,連番戰鬥著實消耗了他不少的體力和精力,他隻想好好休息一會,塞森蒙德的事令人遺憾惋惜,但米登領的軍隊在擊潰諾斯卡人後應該已經足夠處理餘下的問題了。


    人的腳步與馬蹄聲逐漸靠近,彌昂沒有抬頭就大概猜出是奧蘭多,抬頭確認了一下,果然沒有猜錯。


    牽著戰馬停下,奧蘭多依然有些警惕地打量了古墓巨蠍兩眼,隨後才走近了些,他身上也沒好看到哪裏去,來自米登領贈送的精工板甲上被諾斯卡人粗糙或是恐怖巨大的兵刃敲得不少地方都已經變形,還有幾處靠近致命區的裂口,而左肩上的盾甲還有半截斷裂的投矛。


    “你們來得真是及時。”彌昂一邊檢查著身上的傷口一邊說道。


    “還是慢了,畢竟這裏不是巴托尼亞,我和這家夥可沒什麽指揮的權力,那群軍官還要管什麽流程報告,結果拖到現在才趕來。”奧蘭多看了眼古墓巨蠍後歎道,“如果能再快一點的話也許剛才的事情就不會的發生了。”


    雖然不是帝國公民,但同為舊世界的人類,無論是出於傳統的騎士精神還是現實意義上共同對抗混沌的盟友,奧蘭多都為這眼前所發生的事感到遺憾,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願意全力去阻止。


    “不是所有事情都會有圓滿的結局的,盡心而為吧。”彌昂看著天空中烏雲的不斷消散,冬季的黃昏來得很快,現在依然一片黯淡。


    “後方的戰場上諾斯卡人已經撤退了,他們離開的還算有序,但是已經無力再勝過帝國軍隊了,不過眼下帝國人也沒多少力氣追擊,正在打掃戰場。”奧蘭多和他說著後方戰鬥結束時的情況。


    “嗯,戰鬥應該到此為止了,諾斯卡人應該已經揮霍完了他們的底牌。”彌昂也大概知曉戰爭的局勢,帝國軍隊固然損失慘重但諾斯卡人的損失隻會比他們更多。


    “歇會回去吧,看看這場戰爭的收尾,然後再接著我們的旅程,接下來去哪,東北的荒原還是東南的森林?”


    “先回去再說吧。”彌昂伸展一下後站起身來,他有預感,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


    米登領軍隊的臨時營地中央,鮑裏斯·托德布林格正在與米登元帥自己其他軍官幕僚們進行著會晤,盡管經過一天的激戰與整備眾人都已經非常疲憊,但現在的情形依然非常緊張,他們要確認諾斯卡人的情況,重新整備損失慘重的軍隊,還要準備著徹底驅逐諾斯卡人,而且最接近塞森蒙德的軍隊帶回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塞森蒙德可能被摧毀了。


    一開始沒有人相信,畢竟諾斯卡把所有的主力都派遣來和他們決戰,就算有看守的軍隊也不足以攻破塞森蒙德城,但騎士與戰鬥牧師們帶回的消息卻讓這成了可能,諾斯卡人的巫術造成了絕對可怖的打擊。


    這讓選帝候與幕僚們都極為惱火,米登領的軍隊付出巨大的代價可不僅僅是為了遠征驅逐諾斯卡人的,拯救諾德領的政治意義一樣重要,要是塞森蒙德都毀滅了,那他們耗費甚多擊敗諾斯卡人著實隻搏了個麵子,周圍的其他選帝候幾乎都沒有出力。


    在緊張部署的時候,營帳外的守衛帶來了一個渾身還在哆嗦的偵察侍從,他是巡查隊伍的成員,但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回來了,因為諾斯卡人將他的同伴殺了個精光,並讓他作為信使回來傳信。


    營帳中的選帝候與他的廷臣們很快就得到了信使斷斷續續說出的消息。


    “諾斯卡人想要……談判?”米登領選帝候臉上的表情介於憤怒與古怪之間,諾斯卡人與帝國之間的衝突在曆史上一點不少,但談判卻是個少見的事情,那些野蠻的混沌追隨者可很少有意識做這樣的事情。


    “大人,我們不該和這些野蠻的雜種談判,能留給他們的隻有跪在地上投降和現在就開始逃竄這兩個選項。”米登元帥率先憤然地開口道,在他看來已經戰敗的諾斯卡人沒有資格得到所謂體麵的談判。


    “我們沒有和平可以留給他們,看看他們都做了些什麽,把他們統統綁上火刑架才是該做的事情。”白狼大導師沃爾哈德陰冷地說道。


    選帝候抬起手,眾人的騷動逐漸平息下來,鮑裏斯壓著怒火沉住氣問道:“那些諾斯卡人這麽有自信,拿什麽來談判呢?”


    “塞森蒙德剩下人的性命,他們是這樣說的。”侍從的額頭上汗水滴落。


    “塞森蒙德……”選帝候的眉頭皺起堆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我聽說塞森蒙德遭到了毀滅性的攻擊,現在塞森蒙德可以確認幸存了嗎?”首席煉金師開口問道。


    “我們稍等一下其他偵察部隊的報告,以確認情況。”選帝候思考了一下後決定道。


    隨著偵察部隊的陸續回歸,其中有些被諾斯卡人發現時也遭到了攻擊,但更多人還是將獲得的情報帶回了營地。


    塞森蒙德確實幸存了,也隻能這麽形容,那顆彗星從天而降砸落在了塞森蒙德的西麵城牆邊緣,那片區域的城牆直接整個崩塌,而在彗星衝擊下半個城區的建築幾乎都化作了一片廢墟,地表碎裂甚至連河流都有些改向,傷亡現在根本沒有時間統計。


    諾斯卡人沒有說謊,塞森蒙德除了內城堡的小片區域外幾乎已經失去了防守的力量,即使是剩餘的諾斯卡人也能好整以暇地進去城中然後大肆展開屠殺。


    即使最冷漠的將領也不可能棄城中幸存的人不顧,何況裏麵還有諾德領的選帝候,因此經過一陣發泄的不滿咆哮後,最終還是選擇同意和諾斯卡人“談一談”。


    談判的地點被定在了山脈邊緣的平原上,地勢開闊雙方都不能藏住埋伏的部隊,隻帶少量的隨從護衛,鮑裏斯決定親自前往談判,因為許多事情隻有他才有資格決定,同時諾斯卡人還有一個奇怪的要求——他們要求騎乘幻獸的巴托尼亞騎士必須來到這場談判之中。


    當彌昂知道他被要求前去談判的時候是有些驚訝的,不過知曉諾德領還有幸存的人後他也無謂前去談判,隻是不知道諾斯卡人找他談判是為了什麽,畢竟按照偵查那裏不太可能設伏,一旦有情況隨時可以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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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緊迫,因此選帝候與親衛們打著火把趕在太陽徹底下山前出發,並一路來到了約定的位置,而在山腳下等待著的是騎乘鋼牛的海耶爾本人以及數十位騎著混沌戰馬的護衛。


    選帝候沒有急於上前,而是先讓侍從再次偵查了一遍後,確定諾斯卡人呢沒有伏兵後才終於向著談判的位置策馬走近,因為畏懼鋼牛的氣息,戰馬走得也並不快。


    海耶爾似乎頗有耐心地抬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不過選帝候隻是警戒地打量著諾斯卡酋長以及他的親衛,彌昂在後麵不遠處平靜地看著恐虐冠軍,座下都法挑釁般地向鋼牛甩了甩頭。


    “向你帶來血神的致意,南方人的領主,雖然我沒有在戰場上見到你。”海耶爾不緊不慢地說道,這套話看起來不符合血神選民的模樣。


    “客套話就省省吧,黑暗之奴,你說想要談談,不過別想得到任何有利你們的允諾。”鮑裏斯冷冷地看著海耶爾,如果不是想保全塞森蒙德幸存的人,他很想帶人動手殺死眼前敵人的首領,不管對方是多強大的黑暗神選。


    “我可不需要什麽允諾,我會帶著我人離開這裏的,當我唯一的要求得以完成之後。”酋長的戰甲摩擦間發出鏘鏘的聲響。


    “你們有什麽條件可提的,你們的仆從正在潰逃,這場戰爭你們已經輸了,跪下投降或是倉皇逃竄,這是你們可以得到的下場。”選帝候冷喝道。


    “我的要求簡單的很,南方佬,而且我需要的可不是你的許可。”海耶爾的目光轉向彌昂,“來決鬥吧,巴托尼亞的騎士,如果你想要那座城不被屠戮一空的話。”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的轉到彌昂身上,彌昂挑了挑眉,才明白過來為什麽一定要他一同前來,因為這就是海耶爾唯一要的條件。


    “我們沒必要接下這樣的戰鬥……”鮑裏斯的胡子因為臉上肌肉的繃緊微微變形。


    “那我就放手屠城,就算你們贏得這場戰爭我也會獻上足夠的鮮血,你們得到的也隻有滿地的死亡,而且你難道有資格組織一名巴托尼亞騎士的決鬥嗎,帝國的選帝候?”


    鮑裏斯危險眯起眼,這種威脅足夠有力。


    “而且無論勝負我們都會離開,這種條件對你們可有利的多。”海耶爾最後瞥了一眼將頭轉回向彌昂,“那麽你會拒絕這樣的挑戰嗎,難道說你希望這場戰爭就這樣落下帷幕,難道你不渴望獲得手刃我的殊榮,問問你的內心吧,你難道沒有感受到戰鬥的樂趣和敵人被殺死時的愉悅?”


    彌昂沉默,手指扣在劍鞘的邊緣輕敲著似是有所思慮,也是在內心審視自己,血神象征著難以遏製的好鬥與瘋狂的殺戮欲,而不可否認的,戰鬥中自我突破與擊敗敵人的喜悅都是存在的,必須牢記為擊敗敵人而戰鬥的必要,不能沉迷於殺戮本身。


    “怎麽,你會畏縮嗎?你不在意與你無關之人的性命實屬自然,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拒絕這樣一場戰鬥,以你我的神明為證,我在此向你挑戰,巴托尼亞的騎士。”


    片刻的靜謐,彌昂輕笑一聲後抬起頭來直視血神的冠軍:“就你和我?”


    “就你和我。”


    “不帶坐騎?”


    “不帶坐騎。”


    “時間,地點?”


    “如果你願意的話,四日之後月亮攀上天空的中央時,那座山峰的頂端。”海耶爾指向塞森蒙德城外一處在彗星衝擊後露出岩石山頂的矮山。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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