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西格瑪神殿的鍾在七點敲響的時候,太陽升起,然而這座城市仍然籠罩在濃霧之中。


    點燈的人在床上多待了兩個小時,因為他們知道在霧散去之前不需要熄滅城市的街燈,帝國民兵會在國王廣場點燃傳統的霧火,河對岸的神殿會為那些因天氣而被困在家的人開放餐廳。


    在這座城市長達數英裏的河邊,人們掛起燈籠,為船夫和駁船引路,貿易必須繼續下去,即使大霧使河船和駁船慢得像爬行一樣。


    與此同時,隨著征稅員在霧中摸不清方向,湧入城市的違禁品將增加十倍,隨著貨物流入碼頭,一些快速而非法的利潤會被賺取,其中一些會被感恩地供奉給海神曼南,因為他送來了大霧,使人們能夠偷偷繞過征稅員獲取利益。


    “那野獸專襲擊女人,把她們撕成碎片。”城市的守衛隊長在昨晚已經被封鎖的河岸橋下與專門前來處理此事的沃布爾男爵交談著。


    男爵穿著利落,沒有過多的裝飾,他從皮夾的口袋拿出一張列表。


    “最近很多人被謀殺,特別是在小巷外的大街上有上百家酒館,許多人可能會把野獸當作一種不引人注意的消遣方式。”


    “我不明白。”


    “暴力就像瘟疫一樣蔓延,‘野獸’可以啟發模仿者們,讓殺戮接二連三地上演。”男爵輕輕晃了晃手中的列表。


    “我仍然不相信那個凶手是真的野獸。”


    “到目前為止,這些傷口與某種鉤狀利器的痕跡一致,有可能是一組爪子。”


    “不是有目擊者嗎,再問問看?”守衛們看向不遠處的年輕女人,她穿著淺白色的亞麻長裙,底下是棉衣,看起來像是莎莉雅的信徒一般,白色的鴿子咕咕停在她的肩上。


    “好吧,親愛的菲特蒂女士,關於昨晚你看到的一切,請你再回想一下”


    “凶手會吃掉被他所殺的人嗎?”女人抬起頭,冷不丁一問。


    “不,你怎麽會這麽想,雖然那確實是個瘋狂的殺人犯。”沃布爾似乎吃了一驚,用語言平複女人的情緒。


    她最後說道:“野獸有兩個人。”


    守衛隊長把一隻拳頭重重地打在他的手掌上:“合夥作案,我就知道,如果有更多人的話就好混淆了,可能是那些水手們。”


    “不。”菲特蒂說,“我是說那凶手有兩個狀態,但卻隻有一個身軀。”


    “你這是在說什麽?”


    “隊長。”男爵說。“我想我明白菲特蒂小姐的意思了,這畜生大多數時候是個普通人,跟你和我一樣清醒理智!”


    菲特蒂點點頭。


    “但有時候,當情緒或其他什麽改變了他,他就會變成另一種存在,一頭野獸。”


    “那野獸是狼人嗎?”隊長問道。


    “在黑暗中,我除了一雙發黃綠光的眼睛外什麽都沒看見。”菲特蒂最後搖頭。


    ***


    晚上,霧降下來了,漫過城市的高牆,但又在周圍的森林中消散成細細的流光,霧氣從桅杆上沉下,最初它籠罩在碼頭和碼頭上。但到今天早上,它已經蔓延到了每個地區。


    霧影響到城市中每個人,從宮殿中的貴族到城牆上的士兵,碼頭的船夫和碼頭工人,大學的學生和教授們,東北部貿易區的商人,鬼鬼祟祟的黑暗崇拜者。


    有些人討厭潮濕的、緊貼著的、滲透一切的霧,但有些人喜歡霧,並冒險外出尋找它提供的可能性。


    這是犯罪的好時候,也是陰謀詭計實施的機會。


    高大的男人與菲特蒂一同邁步街道間,他披著獸皮的披風,隨著月亮的升起,赫爾斯感覺更有活力了,他感到一種饑餓般的渴望,不僅僅是因為食欲,其中還隱隱帶著些危機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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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現在這些與他無關,他縮短步伐的距離,保持與女人在同一麵上行走。


    他們的腳踝周圍升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這是阿爾道夫霧的特點,赫爾斯很高興這個地區所有的酒館客棧都在同一條燈火通明的大道上。


    每隔幾個月左右,阿特道夫的霧氣就會從兩條河上悄悄飄過,籠罩這座城市好幾天,居民們已經習慣了這一切,而且長期以來都在為呆在溫暖的家裏而絞盡腦汁,但是對於赫爾斯來說,這幾乎是興奮而迷人的。


    在阿爾道夫的濃霧中,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仿佛這座城市立刻被吞噬在一個巨大的怪魚葉夢境中。


    書中有許多關於在阿爾道夫霧中冒險的故事,或關於浪漫糾葛的笑話,在伊格爾紀念劇場中還演了一出基於一個老笑話的霧劇,他就是在那次遇見菲特蒂的。


    不過今晚的霧似乎不像在戲裏那麽愉快了,它迅速上升,濃重地懸在半空中,從街道的一邊望到另一頭是不可能的,連旅館的燈籠都蒙上了麵紗。


    菲特蒂什麽話也沒說,披風下的肩膀微微有些顫抖,赫爾斯知道她在想什麽,這個女孩看不懂字,但她也知道傳聞,還有一張通緝的貼畫,即使對不識字的人來說也明白無誤,上麵畫著一張殘酷的臉。


    霧包圍了這裏,酒館的老板們走出門點上幾隻火把,那些準備在任何天氣冒險外出的酒客會讓所有的酒館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繼續營業,而店主們想確保他們的顧客能找到酒館。


    “站住。”一個聲音說,“你!”


    赫爾斯頓住腳步,下意識轉過身去,雖然對係列的行動有些不滿,不過他發現自己就是被要求停下來的人,菲特蒂也停下了腳步。


    一個身影從霧中向他走來,他沒有戴頭盔和銅製的徽章,這意味的那個人不會是城市的守衛。


    赫爾斯按了按腰間,他身上沒帶幾個硬幣。


    “讓我們看看你是什麽人?”


    一盞燈籠被舉起來,照在他的眼睛裏,菲特蒂畏縮了一下,緊靠在他身邊,赫爾斯在亮光中看到了掛在腰帶上的碼頭工人的標誌。


    “你是哪來的,冒險者?”


    赫爾斯點了點頭,他沒興趣惹麻煩。


    “你女朋友?”


    菲特蒂試著躲在他後麵,就像夜行動物躲在岩石後麵一樣。


    “她是個學生?真漂亮不是嗎,為什麽我們這樣誠實工作的人得不到應有的獎賞呢?”


    赫爾斯可以到他袖子上戴著市民的戒備臂章,他是碼頭上的工會在野獸流竄時派到街上的一名非官方巡邏員。


    “不過革命會改變這一切的!”那個人握了握拳頭,顯然這個義務守衛是莫維奇的信眾。


    守衛伸出來,試著摸向菲特蒂的頭發,赫爾斯握緊拳頭,感覺自己鋒利的指甲刺著手上的肉,搞定這家夥很容易,但接下來可能會麻煩一點。


    赫爾斯從守衛的呼吸中聞到了杜鬆子酒的味道,這些義務守衛沒有一個認真對待保護當地人的任務,隻是找到更多欺淩的借口。


    他知道霧中還有其他人,他能辨別氣味,尤其是在天黑之後,尤其是月亮升起的時候。


    守衛斜睨了一眼,然後向前探了探身子,他的五官在燈籠的光裏扭曲著做了個鬼臉。


    “親愛的,你應該小心你和誰一起。”守衛說,“也許野獸會抓住你的,你們小心點。”


    他說著轉過身去,赫爾斯暼著他的後背,如果他願意,他現在可以輕鬆地將他的肩胛骨塞進脖子裏,但那是另一種生存方式。


    守衛消失在霧中,連他們的燈籠也在霧中模糊了。


    他對那隻野獸感到好奇,他不願去想那個像在森林裏一樣在黑夜裏潛行的殺人鬼,害怕自己會能夠理解那個家夥的樂趣,在街頭巷子中獵殺。


    但他自忖不會應付不了那個家夥,他握緊女人的手:“放心,我保證什麽怪物都別想對付得了我。”


    真的嗎……


    當他送菲特蒂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那片荒地時,他隔著很遠便問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而且是從他那裏傳來的,這讓他麵色微變,猛地趕回向荒墓園。


    當他踏碎一片冬枯的植物回到墓園,他看到了冬夜裏有些凝霜的土地上翻出了骸骨,破碎的肉與血液讓土地變得血腫刺鼻。


    而在碎石破中,他再次看到了那個“野獸”,盡管當他們對視的時候,對方就立即拋下手上的行動,轉頭開始奔去更遠的霧氣中。


    “別跑,該死的!”赫爾斯怒喝一聲,準備追擊,但在他趕到荒墓中央時,剩下的就隻有更加遙遠危險的感覺。


    他猛地刹住步子,看向危機感傳來的方向,在那片霧氣中,一個看起來比他嬌小得多的身影逐漸浮現。


    即使隔著霧,赫爾斯也能看到她眼睛裏的紅色,知道她為什麽能在黑暗中看見東西,她用口哨吹著一首古老的曲調,赫爾斯很羨慕她在黑夜和霧中毫無恐懼的樣子。


    那個女孩穿著簡單的白色棉袍,她走到被死亡浸透的土地上,看起來毫無違和,她笑著,牙齒仿佛被磨得尖利的珍珠。


    赫爾斯盯著她的臉,在表麵下的更深處看到裏麵一張與她外表所不像的麵孔:一張詭譎的,掠食者的麵孔,帶著尖銳的利齒,蒼白毫無溫度的皮膚與一雙冰冷火焰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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