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結束後的短短三天時間裏,藍發歌姬洛麗姆的病房裏來了一批又一批的訪客,有惺惺作態的政客,也有死心塌地的資深歌迷,黑白兩道送來的花果籃將走廊堵了個水泄不通,遣詞用句有如雲泥之別,一邊是直來直往的“大姐頭,快點好起來吧!這個水果籃可不是搶來的哦”,一邊是類似自我介紹和拉關係的“區區不才,是令夫君的直隸下屬,承蒙素日關照,還望多多提攜”。期間還發生了個小插曲——守在醫院門外的衛兵差點射殺一名企圖爬窗戶的小報記者。各界人士送來的禮物(大至一頭成年乳牛,小至一根鑽石牙簽)多到能夠直接擁有一個專屬的獨立病房。


    然而洛麗姆至今未醒。


    所以,當夏醍醐聽到埃芬特在電話裏說有辦法讓洛麗姆蘇醒過來時,他立即將蜜糖·薔薇的緊急報告拋到腦後,隻身來到了歌姬鎮。


    在洛麗姆的病床前等著他的除了埃芬特,還有一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身穿一襲白色的長袍,滿臉唯唯諾諾的神情,正是那個總是自我懷疑的先知——前世閣院僚員“小神啟”凡爾賽。


    “凡爾賽?好久不見了。”夏醍醐有些意外。


    “啊,是、是的,是我太沒用了,不能和您繼續共事實在是遺憾!”


    埃芬特道:“凡爾賽每預見一分鍾的未來,就會少做十個晚上的夢,可以說,他的能力是以犧牲夢的數量為基礎的,所以,盡管不到二十歲,他的夢就已經透支了。”


    “為什麽特意把凡爾賽帶來這裏?”


    “兩年前,凡爾賽為洛麗姆占卜的時候,曾經預見過眼下的場景——洛麗姆動了心髒手術,躺在病床上靜養,然而醒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另一個人……”埃芬特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洛麗姆醒來的時候變成了另一個人?”夏醍醐扭過頭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洛麗姆,臉上蕩起了名為“擔心”的漣漪。


    凡爾賽道:“實在、實在很抱歉,雖然是很久以前看到的未來,但洛麗姆夫人的人格似乎會變成陳恕寧醫生呢。”


    “洛麗姆的人格會變成陳恕寧?荒謬!她現在的心髒確實是陳恕寧的,但醫學上根本沒有心髒反過來支配宿主的說法!”


    “不、不是這樣的哦,夏醍醐大人,人的心髒其實是有記憶的,不僅僅是心髒,皮膚,手指,眼睛和味蕾都是有記憶的,而根據能量守恒定律,人的靈魂是不滅的……”


    “如果洛麗姆的人格變成了陳恕寧,她本人會如何?”


    “她的人格會被陳恕寧醫生的人格覆蓋過去,完全變成另一個人,而她本人嘛……說是不複存在也不為過呢。”


    “那和死有什麽分別?你還預見了些什麽?有辦法補救嗎?”


    “實在是抱歉,我已經做光了這輩子的夢,關於洛麗姆夫人的將來,我已經無法獲知了。”


    “埃芬特,你把我叫來這裏就為了告訴我這個?”夏醍醐把手按在了劍柄上。


    “當然不是!別激動啊醍醐!”埃芬特嚇得哇哇大叫,“陳恕寧之所以能搶洛麗姆的身體,是因為她是精神能力者!”


    “所以呢?”


    “所以說,隻要洛麗姆也開發出自己的精神能力,她就有機會成為雙重人格的擁有者了!那是唯一可以解救她的辦法!”


    “雙重人格?”


    “也就是讓陳恕寧和洛麗姆的人格住在同一個軀殼裏!”


    “雖然理論上人人都能成為精神能力者,但有些人就是終其一生也無法自悟,何況她現在昏迷不醒,如何開發自身的精神能力?”


    “賊嘿嘿,你忘了老夫也是神眷能力者了嗎?”


    夏醍醐俯視著埃芬特道:“你的神眷能力無法大範圍殺傷,隻對精神能力者奏效,而且血之驅動式和自殺差不多。”


    “切,你倒是夠了解我啊!”


    “我對所有人的弱點都記得一清二楚,畢竟誰都有可能會成為對手。”夏醍醐硬邦邦的道。


    “別太小看人,我比人畜無傷的納吉強上一萬倍呢!我的‘你的能力我收了’可以將別人的精神能力剝下來,填充到普通人的體內,我這一手曾經讓幾百名新兵蛋子成為了足以獨當一麵的戰力!”


    “我手上正好有個會‘心靈入侵’的囚犯,”夏醍醐道,“現在就動手吧!”


    “別急嘛,你也知道,我的驅動式是將自己的血均勻的塗到苦主的每一寸皮膚上,犧牲之大不言而喻,我可不能白幹啊,夏醍醐……”


    “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


    “歌姬鎮的鎮務官一職之所以從缺,是因為納吉和伊森霍兩方勢力誰也爭不過誰,現在納吉已經死在了你的手裏,伊森霍已經成為了本地的商會主席兼鎮務官,剩下的肥缺就屬治安官一職了吧?”


    “對,你想安排誰進來?”


    “喏,”埃芬特把手搭在凡爾賽的腰上,“再給這位少年一個機會吧。”


    “凡爾賽,你的父親是站在權力金字塔頂端的人,這其間的落差你經受得住嗎?”


    “是,我知道的,其實我本無意為官,但埃芬特大人說擁有造夢能力的叛黨已經盯上了在下的預知能力,所以……”


    “擁有造夢能力的叛黨?哦……沒錯,你要是落在夜之女王唐紅茵的手裏,對神軍門來說委實棘手得緊,好吧,我們陣營裏也有個擁有造夢能力的中將,至於他肯不肯出手幫忙,就看你的造化了,明天去向伊森霍報到吧!”


    “是、是!感激不盡!”


    “埃芬特啊,來之前我還在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我離開曼陀羅市,你篤定是收了誰的賄賂,現在看來,是我錯看你了!”


    埃芬特心下一驚,嘴上卻若無其事的說:“這個節骨眼?你是指什麽?”


    “新馬泰兄弟會的趙巴頌的屍體被我掛在了佛光廣場的旗杆上,不出三天,必然有人前來劫屍。”


    “我看是你多慮了,屍體能值幾個錢,他們雖說是烏合之眾,但也不會傻到白白為此送死吧?”


    “我們網羅人才,靠的是許予高官厚祿,叛黨沒錢沒勢,靠的就是實打實的那份以命相許的情義……理想主義者較真起來是很可怕的。”


    “不、不好了,您現在不在曼陀羅市,萬一他們趁這個時候來搶屍體的話……”


    夏醍醐對凡爾賽笑道:“不打緊,我給他們留了一個危險程度不在我之下的人物。”


    此時時刻的佛光廣場上,袁熱眼前的對手正是夏醍醐口中的危險人物——上將薩寧頓。


    “失算了,”袁熱心道,“這家夥也是狠角色!讓埃芬特引開夏醍醐這一步棋白下了!”


    盡管身在遠離薩寧頓大約一百米的市集裏,但袁熱還是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躲不過薩寧頓的感知範圍。


    “心跳亂了啊,袁熱!”薩寧頓站在空無一人的佛光廣場上,背對著遮天蔽日的百年娑羅樹,日光透過密密麻麻的七瓣葉散落在地,儼然佛光點點,他神威凜凜的說了這麽一句話,聲音便遠遠送進了袁熱的耳朵裏。


    袁熱心下正盤算該如果修改出對自己有利的規則,一瞥眼間,竟發現薩寧頓老淚縱橫,將手裏的移動電話高高舉了起來:“過來!讓你的人千萬別傷害我的女兒阿格蘿拉!拿走趙巴頌的屍體吧!”


    袁熱從人群裏現出身影,走到廣場上接過了薩寧頓手裏的手機。


    薩寧頓傷心的說:“千萬別傷害阿格蘿拉,這世界欠那孩子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喂,是你嗎?”袁熱對著聽筒道。


    “嗯,是我,你沒事吧?”電話那頭傳來的正是唐紅茵那關切的聲音。


    “你又救了我一命呢……”


    “欸嘿嘿!我活著就是為了這個的呀!想不到在那裏的是薩寧頓呢,不過就算是夏醍醐也一樣,他和薩寧頓是過命的交情,阿格蘿拉就像他的女兒一般,而曼陀羅市的其它將領又全都不是你的對手,放心吧,我早就為你考慮周到了,這就把巴頌的屍體帶回來吧!我等你!”知道袁熱平安無事,傑西卡顯然很興奮。


    “你怎麽知道我也會來劫巴頌的屍體?”


    “這個嘛,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心靈感應吧,啾啾啾啾!腦電波發射!”


    “幼稚!”


    說話間,薩寧頓已經把趙巴頌那幹巴巴的屍體從旗杆上降了下來。


    袁熱接過來時,腦子一熱,竟問了一句:“你怎麽辦?”


    “作為這兩片幹屍的代替品,我會將自己綁起來暴曬一周的!千萬別傷害我的女兒!拜托了!”


    “知道了,你可別被曬死了啊!我等著你來算賬!”


    “就怕你活不到那時候!”


    “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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