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雲怔愣的望著躺在自己懷裏的神君,眼裏盡是不解,生氣,而更多的是自責,“我本想將師父帶出去,卻不曾想最後反而連累了師父,徒兒不孝!”


    這讓她不禁想到,如果沒有之前那麽多事,現在,此時此刻,是不是師父就不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是她害的……果然,師父的話沒有錯,她命裏帶煞,終究會害了身邊在意的人!


    其實,千雲就是這樣,別看平日那麽清冷的一個人,似乎什麽事都不在乎,而實則她將自己身邊之人的命看得極為的重,若是所看重,所珍視的人出了任何的意外,那麽所有的責任她都一並往自己身上攬。


    就如現在,麵對頻死的師父,她早自責不已……不過確實,師父確實是被她所連累。


    見到這般的千雲,神君歎了口氣,他非常的了解自己的徒弟,蠕動了下自己虛弱的身軀,反倒寬慰起來,“生老病死,是既定的事實,這本身就與你沒有多大關係,即便為師沒有這一劫,也注定活不過多日,所以你不必自責,你若好好活下去,不為他人,隻為自己,為師在九泉之下便會感到欣慰!”


    以前的千雲,從來隻為蘇輕嵐,神君又怎會不知,也因如此,當初她出山之後,他才沒有再出現在她麵前,甚至不曾見她……以至於到她後來離開蘇輕嵐,他才再次出現,可見他對蘇輕嵐的成見有多深,而他隻是希望她能看明白,那般的人根本不值得她付出全部。


    其實這一切,千雲又怎會不知,當初她就是走不出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忤逆師父的意思,忤逆師父每次所留下的暗示,一次又一次,亦不知有過多少回,就連她自己,都已經數不清了。


    現在回想起來,千雲還真有些悔恨,不由眸色一沉,對於神君方才話中之意,她明白,師父這是在與她交代遺言。


    她不要這樣,不要……


    師父對她來說,是那麽的無所不能,怎麽會如此輕易死去?


    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讓她有些難以接受。


    “師父,有什麽話,等回去再說,等回去以後,我很樂意聽你教誨!”千雲強裝鎮定,但她冰冷的聲音中卻還是忍不住的顫抖,第一次有了後怕的感覺,甚至是失去親人的恐懼。


    她向來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對方是師父,可那些年,好些習慣,早已經深入骨髓,即便是一個眼神,她都能清楚的知道這其中所要表達的意思,以及神情之中的不舍,但饒是如此,她還是自欺欺人的想要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就如千雲了解神君,神君更是了解她一般。


    神君笑了笑,臉色死灰,無力的搖頭,聲音也漸漸的低了下來,愈發的顯得虛弱,按壓在千雲手背上的手,就如同寒潭一般冰冷,張嘴繼續說道:“自個的身子,為師清楚,薛兒,你我都不是自欺欺人的人,為師大限將至!”


    “師父,現在我什麽都不想聽!”千雲仍然冷冷的說道,別看她現在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實則心裏早就萬分焦急。


    “該聽——”


    “師父!”


    “為師不曾教你逃避,也不曾教你自以為是的認為,最後,且聽一聽為師的話吧,從今往後,沒了為師,怕也是再無人能繼續在你耳邊絮叨了!”神君的聲音漸漸的虛弱下來,已經幾近到要靠在千雲耳畔說話,才能勉強讓她聽清的地步。


    “為師該教你的,都已經教給了你,隻是你始終不願學習為師的易容之術,這倒是讓為師多少感到有些遺憾,不過,既然是你的選擇,為師也一定會遵從你的選擇,為師不求其他,隻是想要最後告訴你一句,珍惜好自己!”


    千雲抿唇,感受著神君冰冷的手自手背上傳來,她眼睫顫了顫,看得出來,神君一直都在撐著,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


    喉嚨像是有什麽東西梗住,她沉默的看著躺在自己懷中的師父,眼中逐漸凝聚起淡淡的霧氣。


    她向來少哭,即便是從前心中在如何的難受,她都一直壓抑著,並非是不想哭,而是一直不願將自己脆弱的一麵讓別人看到。


    可是現在,她的師父,她視如父親一般的師父,為了她做了那麽多,到了最後又是因為她而死,她真的,真的覺得自己有些堅持不下去了,神情中已經幾近崩潰邊緣。


    “孩子,能答應為師這……最後的請求?好好的,好好的照顧自己……”神君的聲音就如同螞蟻發音一般,越來越小。


    不過,饒是如此,神君最後的話,千雲還是清晰的入耳了,她雙膝跪在地上,抱著自己的師父,眼睛一紅,終於,她還是落下了如珠的眼淚,好半響,才緩緩點頭,沙啞的聲音說道:“別再說了,我答應!”


    “如此甚好……甚好……”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般,神君麵帶微笑的點頭,隨後歎息,最後未完的話語逐漸消失在嘴邊,“如此,今後為師就不用再為你而操心了,隻是可惜了墨清……”


    最終,他還帶著一個心願未曾說出。


    千雲隻覺手上一沉,不敢置信的看著躺在自己懷中已經沒了生機且白發蒼蒼的師父,雙唇禁不住的不斷顫抖,眼淚更是怎麽也止不住。


    “師,師父……師父?”


    “啊——”


    悲戚而近乎絕望的聲音,千雲整個人就像是崩潰了般,抱著已無生息的神君,麵露悲痛。


    師父的話果然沒錯,她所珍愛的人,真的為她而死,而第一個就是師父!


    那麽下一個呢?下一個是否是他?


    怒氣攻心,本來就已經壓製不住的毒素,凝結於心口,再一次的蠢蠢欲動起來,似乎想要衝破出來一般。


    千雲就這麽癱坐在地上,神情呆滯的抱著神君麵帶微笑的屍體,一直到南天傲等人跟著黑羽找來之後,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令人心碎的畫麵。


    “雲兒?”


    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呆滯無神的眼眸動也不動,半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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